(一)

    人的一生总会有因果报应的。正是好人有好报,恶人遭天灾。这是妻子董小宛曾经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董小宛刚刚三十岁,是具有人生划时代意义的而立之年。可就在她而立之年的时候,她从她工作了近十年的床单厂下岗了。其实,我到没把她的三十岁看得有多么重要。也没把她的下岗当成能让人悲痛欲绝的人生大悲。在这之前的几年,她们的厂子也一直是带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小宛三百多块钱的工资还不够我上一回牌桌。就是年节发的床单也多是卖不出去的残次品。到现在,我们家里这样的床单还有一大摞,送人拿不出手,扔了小宛又觉得心疼。这回,小宛下了岗,这些床单到可以发挥一下它的历史性回忆的作用,小宛经常坐在一大堆床单里发呆。我对小宛说:“其实你早该下岗了,看看咱家都成什么样了?整天披星戴月地去挣那俩钱,连家都收拾不了。挣钱有我呢,你只管把家收拾好了就成了。不是说大话,我真是没把小宛下岗当回事,以至就在她下岗的那天我就跟她干了一架。要说我们干架也是经常的事,十天半月不吵一架我俩都觉好笑。吵完了,不到屁大的工夫,不知谁就跟谁先说话了。两口子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仇,那还过什么劲?但这回不行了,这回战争是我挑起来的。早上,小宛说她们厂子算是彻底的倒闭了,我说,倒闭就倒闭吧,有我挣钱养活你呢。然后就去公司了,然后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然后回家见清锅冷灶的就烦,就给小宛打电话,就在电话里跟小宛发脾气。小宛回来,我早就心平气和地把晚饭做好了。但小宛不吃,只是流泪,左劝右劝也不行,平时,我俩都是急脾气,我说:“不吃拉倒。”索性把两碗米饭全放到我的肚子里。小宛看着干净的碗,更是泪雨滂沱。小宛说:“今天是我下岗第一天,你就这样对我。”于是,小宛就说出了人有因果报应的话。

    要说,我和小宛的感情可是有年纪了,打上小学我俩就在一个班,五六年级,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俩又让老师给调换到同一张课桌上。真像那歌里唱的,今天她借我块橡皮,明个我又借她根铅笔。就在这借借还还中,小心眼里还真总有那么点甜蜜。上了高中,虽然还在一个班,但被可恶的老师给拆开了同桌。拆开了也不要紧,距离更能产生美,课间的时候,我俩故意在对方的身边经过,只是从身边经过这么一下,那幸福的滋味也不比借东西的时候少。

    大了,小宛接她妈的班去了当时还很火的床单厂,我就惨了,老爸老妈没到退休的年龄,我就只好先到街道的纸盒厂里跟着一群老妇女去糊火柴盒。等老人家们退了休,国家又取消了接班的政策。气得我把火柴盒差点拽到地上。于是我一赌气离开了那些个整天嘴里荤话连篇的老妇女们,租了个门脸卖皮鞋。好在那时我跟小宛已经结了婚,也不会像对门的萧三那样为没有工作找不到对象而发愁。而且我们家小宛特什么,特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们家小宛特小宛。不但没像她们车间的美凤那样嫌她老公没本事就到处给他老公拣绿帽子戴,相反,等到小宛下班的时候,还总是把饭做好了给我送到店里来。感动得我什么似的。我就像电视里的人那样,特深沉特深沉地问小宛:“你爱我吗?”小宛说:“废话,不爱你跟你过什么劲?”“我都这样了,你还爱我什么?”“爱就爱呗,还爱你什么。”那时,小宛正拿这一块干净的布擦柜台上的皮鞋,回答我的问话的时候也没住手,一点温情都没有。这让我很失望。因为平时看鞋摊的时候很无聊,无聊的时候就买一些闲书看。书里曾经说过,爱情是需要保鲜的。我想,我们的爱情该保鲜了,但小宛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没看过这本书,这也让我很伤心。但没有铁饭碗端的我是很自尊的,每月,小宛他们单位都会发些劳保品,一块香皂或肥皂,一条手巾或枕巾,东西不多,但我还是醋得不得了。小宛也不会看事,拿回来还总爱给我显摆。我心里难受,却还是跟小宛一起闻香皂的味,一起摸毛巾的质地。我是个男人,我的伤心不能给小宛看。不过,我还是很想小宛能知道我的自尊,可小宛就偏偏不知道,一发东西就傻了吧唧地给我看。就用盐花淹我的欲碎的心。

    摆鞋摊摆出了经验,就不再想只做个小商小贩了。再说,卖鞋我也有了一些的积累,于是,我跟着一个搞房地产的哥们倒腾房子卖了。没想到,这一倒腾不要紧,第一笔,我就赚了四、五万,顶我干了五年的钱的好几倍。他奶奶的,原来钱也是这么好挣的。我对着小宛啪啪的甩着钱。美得已经忘了形。小宛一边帮我数钱,一边说,甭美,你这是瞎猫碰到了只死耗子。小宛像盆凉水,浇得我的心里瓦凉瓦凉的。过后,我想,小宛说的也是。真凭本事,我真能挣到这么多的钱?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能耐。这样一想,我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亏了小宛不是那见钱就眼开的女子。有了四、五万块钱做资本,我决定开一个装修公司,搞室内装修我可是有天生的素质,我们家的房子就是我自己装修的,结婚的时候,刚时兴贴壁纸,我叫我爸打下手,把我的十平米的小平房这么一贴,还真有蓬荜生辉的感觉,小宛家陪送的冰箱彩电都黯然失色。结婚那天,小宛娘家人来送新亲,都说小宛是个有福气的人,找了这么一个能干的男人,一辈子都不用操心了。有了儿子,开始时兴沙发床,我没钱买,到附近的工地踅摸了几块木板,又到家具店转了两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装得跟真的似的,弄得卖家具的小姑娘对我特殷勤。完了我说,你们这还什么时候进沙发床,给我进个纯硬木的。小姑娘以为遇到了懂行的大款,一个劲地说,过两天一准给您进货。我心里这个劲的乐,回到家,两天的工夫,沙发床做好了,我想,白天儿子睡我们床上,沙发床当沙发,气气派派的,晚上沙发一撂,又成了儿子的睡床,软软活活的,多美。可小宛却说儿子小,夜里要吃要尿的,照顾起来不方便,她分配我去沙发床上去睡,我可不乐意,一个小家伙就闹得我们夫妻分居了,这还了得,再说,夜里不搂着小宛也睡不着觉,这样睡了两晚上,弄得我跟光棍似的,心里失落落的,不是个滋味。我就跟小宛商量:夜里我起来伺候儿子,还是让儿子睡沙发床吧。小宛可能也不习惯跟我分开睡了,那两天夜里来回来去的翻身,我一申请,小宛脸红红的,说我没出息,半推半就地就同意了。回到大床的第一晚,我把小宛搂得紧紧的,像分离了多少年似的,小宛也使劲地搂着我,搂着搂着,小宛哭了,小宛说,她跟儿子睡的两晚,夜里老做梦,而且还梦见一个穿紫衣服的女的,说是我以前的对象,我跟她睡在沙发床上,小宛抱着儿子坐在大床上伤心,想骂,又怕吓着儿子,心里别提多伤心了。更可气的是,我跟那个穿紫衣服的女的看着她,笑咪咪地,一点也不知羞耻。我看着小宛真事似地哭得伤心,心里别提多幸福了,原来傻媳妇一直这么在乎我。我有什么理由再醋溜溜地看着小宛发回的床单毛巾呢。等儿子大了,实在不宜再跟我们一屋住,但统共一大一小两间房,老爸老妈睡一间,大房原本老两口住,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把大房让给了我们,小房里一张床加一个柜子一把椅子已经挤挤喳喳,就是他们乐意儿子跟他们睡,摆床也是个问题,我横竖不能也像张大民似的在二老的床上再接一个床,那样他们的屋子还不就跟笼子似的憋闷死了。我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下工夫,我看过日本的电视剧,看他们睡觉的时候都是从推拉式的柜子里拿被子,我想,我要是也这么做个推拉门,晚上把儿子关进去,早上再把儿子放出来,儿子天天从那小门里跑进跑出的,也是个乐儿。我把想法一说,小宛说,行,你看着弄吧。于是,我们家在我的设计下,两间房干净利落,规规矩矩的。

    有了干装修的想法就跟家里商量,老爸老妈怕我刚挣两钱再糟蹋了,嘟嘟囔囔也不说让干,也不说不让干,还是小宛明事,小宛说,只要你想好了,我不拦你。干好了我们跟你吃香的喝辣的。干不好,有我这俩工资支撑着也饿不着。

    瞧,就这么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就愣让我给娶回来了,我心里美的跟花似的,根本就不能偷着乐,儿子都说,瞧我爸那傻样,天天那么美。我心里说,儿子,瞧你那小样,等你娶了媳妇,你比我还傻。不过要找像你妈这么好的媳妇估计够呛了。

    (二)

    爱一个人一定须要理由吗?不一定。就像小宛一直爱着我。恨一个人一定须要理由吗,不一定,就像小宛现在恨着我。

    这,确实很让我伤心,也很让我恼火。

    我的装修公司一开张就很红火。起初,我只带了两个小工给人刷刷墙,铺铺地板,虽然是大陆活,但咱做得仔细,从颜色的搭配,到墙面地面的平整,都跟给自己装修似的。后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活也由刷墙铺地扩大到调整房间的格局和设计房间的风格,慢慢的,咱不但是个普通的装修工人,而且完全可以当个设计师哄哄的了。但是,咱从不按脑力劳动者的工资收钱,咱收的还是体力劳动者的辛苦钱。有对小夫妻很有意思,结婚五六年了,还没要孩子,说是准备做克丁家庭了,说他们前卫吧,又不是有钱就吃喝玩乐的主,俩人每月三万块钱的收入,穿的多是地摊上买来的十来块钱的衣服,吃的也是萝卜、白菜的大路菜,然而,装修房子却很是下了血本,纯实木的地板,高科技的环保漆,七十多米的房子,装修完了,花了六万多块,那家的两口子都是白领,但说话却没一点酸溜味,他们在我干活的时候有时也在旁边参谋参谋,边参谋边聊天,一来二去的,就知道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对了,我这人还是比较有水准的,我知道人家的情况可决不是为了知道人家的隐私,我完全是为了工作的需要,我要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知道他们的品位、素质、爱好、乃至他们生活中的习惯,这样我也好把握装修设计的思路。他们两口子原来在一个国有企业当技术员,虽然受重视,每月却挣不了一壶醋钱,一狠心,俩人下了海,进了私企,活累点,腰里却横了。买房装修没用贷款。而且,他还特真诚地说他特羡慕我,自己当老板,自己说了算,说我比他有魄力。我说我哪能和他比,最起码人一月的收入快赶上我半年的收入了,他说,其实,这也是看怎么理解幸福的问题,就拿他们两口子来说,整天各忙各的,疲惫得连说句话的机会都很少,更甭提什么浪漫的爱情生活了,谁愿意跟前连个孩子都没有,想要,哪敢要,给资本家干活,没人给你生孩子的时间。媳妇当惯了白领,让她辞职回家生孩子,那是打死她她都不干的。再说,媳妇真的像别的女人似的做了家庭主妇,整天柴米油盐的像个黄脸婆似的,他还真有点不能接受她。与其有个黄脸婆的媳妇,还不如现在俩人这么比翼双飞地过呢。这就像穿衣服和装修房子,衣服穿体面了是让别人看了舒服的,屋子装修好了是让自己住的舒服的。说了半天,我也不明白他们到底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爱情生活。回家我把他说的话跟小宛学舌了一边,问小宛羡慕不羡慕那两口子的生活,小宛不屑,说他们是挣钱挣迷糊了,放着瓷实的铁饭碗不端,非要给人家当长工。钱能当儿子?钱能当滋滋润润的小日子?原本,我还想劝小宛也学学人家,辞了工作跟我一起经商,因为那时小宛的厂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辞职跟我扑腾也许更好些,况且,我生意大了,人手正紧,小宛给我当助手正合适,但现在看来,让小宛当白领,那也是打死她她也是不干的。我的活越来越多,只好又找了十个工人,过了一年,我又正八经地注了册,由一名地下包工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企业管理者。这期间,我还是旁敲侧击地劝过小宛辞了工作给我打打下手,但小宛不同意,小宛说,在外面打天下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呀,挣点钱不用你养活,剩下的,洗衣、做饭、伺候老小也就算知足了,实在不行,你也雇个小密伺候着你?小宛说话从来都是带着软刀子,我真要是雇个小姑娘来,小宛还不把我折腾死?小宛治我是从来不动声色的,这一点我不服不行。公司再大,我也坚决不找女秘书,坚决不找,打死也不找。其实我确实需要一个女人给我管管公司的内部。还好,小宛放假的时候一般都过来帮我理理帐,太忙的时候小宛也请过几次假来帮忙,这也让我感动得什么似的。我想,小宛本来就不是白领,要真像那家的白领媳妇似的我还未准敢娶呢。所以,从哪个角度分析,小宛的下岗根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现在,下了岗的小宛却越来越恨我似的。我想,小宛恨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公司再火,可也还算是个小公司。公司的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打理。外出应酬,我也不把地点放到酒吧、浴池这些演变得越来越暧昧的地方。我多半是陪客人打打牌而已。但就是打打牌也还是遭到了小宛的声泪俱下的打击。小宛没下岗前,对我成宿成宿的打牌还能采取较宽容的态度。顶多忍无可忍的时候恐吓我说,你要是老这么不着家的话,我就带着孩子自己过去,有我这点工资也够我们娘俩吃的了。下了岗可就不行了。她一下了岗,就像她们厂子专门派她看管我似的。看得我心里烦。好再我有过失落的感受,我想,这个时候我该给我们的爱情保鲜了。保鲜的办法有很多,也都是买鞋那会我从书上学到的。你比如:晚上睡觉之前来个亲吻,再说声晚安,但这点比较困难。不是我困难,关键是我回来的时候大多小宛都睡着了,即使睡不着,也是在和我赌着气。别说亲她,就是摸她一下她都烦。书上还说,不管过什么纪念日,只要给爱人买件礼物,给她个惊喜,肯定让爱人幸福得不得了。小宛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了花,小宛笑我是个多情种,说我整个一个演电影,弄得我好没脾气。我想,既然小宛不在乎这些,就给她整点实际的吧,反正她也下了岗,对公司里的帐也算还熟悉,这回索性就让她管帐吧,我也弄个一身轻松。但我错了,送花送吻小宛不喜欢,送钱小宛又太喜欢。自从小宛管了帐,她连公司保险柜的密码都换成了只有她一人知道的数字。我心里有隐痛,但一想起当初小宛的好,也平衡了。毕竟我落难的时候,人家没有嫌弃过我。可我还是担心,一种罪恶的担心,万一小宛有了什么意外,我的钱还不就瞎了?我在心里想呀想,但不敢跟小宛直说,不但不敢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是东西。不是东西但又不能不想,想了不能说更痛苦。我压抑着痛苦,更痛苦。我装出很自然很诙谐的样子跟小宛说:“你是不是怕我拿了钱到外面给你找二妹去?”小宛说:“德行,找了二妹累死你。”但小宛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分明是发虚了。我终于有了一点满足感,自豪感。我还能让一个女人为我发虚。哈哈。但这种自豪像快燃尽的香火,倏地就灭了。我发自内心但却装做玩笑地说:“老婆,咱该给爱情保保鲜了。老这么平淡地过,我真得给你找二妹了。”小宛说:“保什么鲜,你要是野了心再保也保不住。”“不过,我可告诉你。人生是有因果报应的。不怕遭报你就随便折腾去。”小宛现在总爱说这句话。说的时候还特解恨,好像巴不得我遭了报应似的。我没法和小宛沟通。

    我没觉得对不起小宛,但小宛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因为在和小宛玩笑的时候,我心里确实隐隐约约地有了个人,一个暗示了我很常时间的一个叫念念的老姑娘,她的房子是我给装修的,房子很大,可惜只有她一个人住,她对我的装修很满意,请我吃了饭,又为我介绍了几个客户,为了答谢,我也请她吃了饭,吃饭的时候,借酒生情,我把我的苦恼跟念念说了,其实,这些话应该对小宛说才对,但跟小宛我说不出口。有时,越是知近的人,知近的话越不好说,我问过几个哥们,他们也这么说。许多肺腑里的话跟别的女人能说,跟自己老婆不能说。我跟念念说了,而且特肯定的对她说,我很爱小宛,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对不起小宛。念念说我们那不叫爱情,我们那只能算是有感情。我没念过多少年书,又一直生活在平民阶层,不像念念这个高级知识分子看问题那么深刻,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和小宛同床共枕了十来年,结婚证扯了,孩子也有了。这不叫爱情还什么叫爱情?念念说,这些都跟爱情没什么关系。我说,那什么才能跟爱情有关系呢?念念说,你和你老婆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心跳的感觉吗?我说,原来有,现在没了。念念说,那你和她的爱情也就没了。我说,我跟每个刚认识的女人都有心跳的感觉,那都叫爱情?念念生气了,说我像个不熟的西瓜。我笑了,念念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她后来还是暗示我,可以做我的情人,而且把钥匙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我心里有着小宛,自认为还算是个有理智的男人,我虽然很是犹豫了半天但还是决然地没有拿念念给我的她家的钥匙,我自豪,我战胜了美女的诱惑,我没有做对不起小宛的事情。但我总觉得小宛还是把我当成了仇人,为什么呢?因为我有了点钱?因为我有了点本事?我不知道。但看她整天对我冷若冰霜的样子,我肯定她特恨我。我很痛苦。哈哈,我居然特想笑。

    (三)

    爱一个你恨的人难吗?不难,只要他遭了报应。

    祸福有时只是瞬间的事,我的公司好象瞬间就完了。公司的司机闯红灯撞了人,连撞了仨,一下就给撞死了,撞了人,那小王八羔子还把我唯一的一辆捷达车给开跑了,警察凭着摄像头找到我,我却找不到司机。没办法,我只能卖了家当赔人家。赔完了,又给几个工人发了工资,最后,我的公司也就完蛋了。

    这时,小宛不再说什么因果报应的话,小宛像只温顺的猫,在我面前轻手轻脚的。我这时到是活得理直气壮起来。摔坏了家里大部分的盘子和饭碗。小宛看我还是胆怯,但却没了心虚。小宛说:“不管贫福,我都跟你过一辈子。当初咱穷的时候不是也过来了?再说,我男人本事大去了,有本事还愁翻不过身来?”说完,小宛冲我顽皮地笑了。可是,小宛说什么我都烦,烦她说话,也烦她笑。儿子让我们给送到一所贵族学校接受高等教育去了。只在周末才能接回家里来。家里没了一点的活气。小宛越温柔,我越觉得她是颗扫帚星。于是,我去打牌、我去喝酒。小宛相信我不在有能力给她找二妹了,所以踏踏实实地买菜做饭,不再过问我的行踪。我却特想给她找个二妹。我空虚、我想发泄、我想报复!尤其要报复讨我厌的小宛。她越在我面前温柔,我就越想报复她。我的脑子里老是她的狗屁的因果报应。这女人!

    我想,看我倒霉了,你高兴了?看我遭报了,你开心了?我偏不让你开心。

    我找了个情人,那个一直想跟了我的念念。我落魄了,看她好像也很高兴,她请我喝酒,请我吃饭,给我钱花。臭女人,我这回让你高兴个够。我恬不知耻地花她的钱。让她高兴。喝多了的时候,我也像挨了欺负的孩子一样,趴在她的怀里哭。我越哭,她越高兴。她越高兴,我越痛苦。啊!这回,我不想笑了,我想喊。

    (四)

    一个有情人的人,或许想离婚却跟他的情人没有一点关系。

    我对小宛说:“离婚吧,我对不起你。”小宛瞪大了眼睛。“我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说。小宛哇的一声,栽倒在地。等她醒来。像所有女人一样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后又哀求着我不要离开她和孩子。我第一次看到小宛这样的没了骨气。我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但很快,我的心又开始疼了。我还是不顾一切地离开了家。我想,算了,就这样吧,爱怎样怎样吧。

    我到了那个叫做念念的家里,不是告诉她我要娶她,只是离开家没了该去的地方。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我曾经去过的城市,我想,我是个男人,我应该在那里再打出一片天下。再说,家里贷款买的房子不能不要,儿子的学费不能不交,我必须得把这些钱马上挣回来。我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原本,我是想把这个消息在离婚以后告诉给小宛的,好让她放心,即使离了婚我也绝对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但婚没离成,也不想告诉她了。

    早上,阳光很好,我是下午的火车,所以懒得起床。我不起,念念也不起。她把头歪在我的肩上,用手抚弄着我胸前的那颗让小宛摸了无数次的痦子,她说,这回知道什么叫爱情了吧。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念念以为我真的懂了,脸上露出骄傲的微笑。其实,我什么也没懂。因为不懂,我才笑。笑什么,我也不知道。于是,我不再说话,我不说话,念念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突然,她眨巴着眼睛问我:“你老婆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董小宛。”我说:“怎么了?不好?”她说:“那可是清朝有名的交际花呀,这你都不知道?”说完,她嘻嘻地笑了。

    (五)

    现在,我时常想起小宛的笑,也时常想起念念的笑,想着想着,我也笑了。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的笑跟她们好象是无关的。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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