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宁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有一分钟的时间,但这热闹欢快的气氛中就显得有点突兀了,陈安修注意到旁边一个领导模样的示意台上的工作员过去,不知道交待什么。

    提问的学生悄悄碰碰陈安修说,“怎么办,好像惹林教授生气了。是不是这个问题真的很唐突?”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计较的。”

    “怎么知道?”语气怎么这么肯定。

    陈安修回他两个字,“感觉。”

    “同学,这个答案太可耻了,说了等于白说啊。”

    其实这一刻陈安修也疑惑,小舅到底犹豫什么,是顾忌他这里,有些问题不好开口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实没有必要,对于小舅妈和戴维,他真的没有任何排斥,从小到大,他有父母,有弟弟妹妹,他的亲情不曾短缺过半分,所以不管当初分开的原因是什么,他都希望小舅是幸福的,小舅妈和戴维给了小舅一个完整而正常的家庭,这样挺好的。

    迎上林长宁从台上投下来的复杂目光,陈安修比个手势,他到外面等,可他还没起身呢,就听林长宁说,“的妻子和儿子都美国。孩子还读高中。”

    陈安修止住自己的动作。

    “林教授,那您会建议他读生物专业吗?”

    林长宁以一种父亲的口吻轻松地说,“他好像对的专业领域一点兴趣都没有,比起这个,想他更愿意成为一个可以四处奔走的新闻记者。”壮壮的心里一定很矛盾,那就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吧。

    台上负责主持的工作员也适时地说,“听起来林教授有个很美满的家庭,真令羡慕。”

    林长宁笑,目光陈安修的身上轻轻带过,“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

    幸福总是件让觉得美好的事情,台下的学生用掌声送出祝福,气氛重新热闹起来,这一页很快就被掀了过去。

    那个男生坐下后,和陈安修感叹说,“活到林教授这样,也算圆满了,工作事业这么出色,家庭也幸福到让妒忌。听起来他的孩子也很聪明,说明他的妻子也是个聪明的女。”

    “是怎么推断他的儿子聪明,妻子就聪明的?”

    “没听说过吗?孩子是否聪明,主要是遗传自母亲的,这个虽然没什么科学定论,但很多都这么说,应该还是有一定依据的。不过孩子如果遗传自林教授的话,说不定更聪明。”

    陈安修煞有其事地抵着下巴说,“觉得说的很对。”

    报告结束后,还有学校的领导和学生涌上台合影留念,陈安修就趁机退了出去,到门外的树下等他。

    林长宁是一干的陪同下出来的,他看到陈安修就招手示意,有立刻就注意到了这里,“长宁,儿子真显……成熟。”

    林长宁笑说,“师兄,他是……的外甥。他是过来接的。”

    “就说嘛,儿子明明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怎么看起来二十三四了。”他转头又问走近的陈安修,“酗子念书还是工作了?”

    “安修,这是以前大学里的师兄,叫李伯伯,师兄,这是姐姐的儿子,叫陈安修。”

    “李伯伯,您好,已经工作了。”

    李睿华让身边的其他各自忙去,拍拍他肩膀笑说,“酗子长得真精神,和舅舅年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啊,舅舅当时可是们生物系有名的大才子啊,好多姑娘喜欢,连都想把妹妹介绍给他,谁知道他一毕业跑美国去了。”

    林长宁一边说道,“师兄,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拿出来说。”

    “当年还以为是睿棠太热情,把吓走了呢。”

    “怎么会,早就有出国的打算,睿棠现怎么样?”

    “挺好的,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软件公司,现也算经营的有声有色,她爱陆江远的鸿远集团工作,两个现都北京呢,陆江远,还记得吧?”

    林长宁很平淡的说,“还有点印象。”

    “确实,这个想让忘记都难,当年学校里还没几个风头盖过他的,当然现也非常出色,去年那一届同学聚会,他也去了,路老说起的时候,他还问了两句。”

    “是吗?”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淡了,林长宁主动说起,“前年的时候,家陪着路老去美国治病,那里小住过一段日子。”

    “原来还有这事。”

    临分别的时候,李睿华再三挽留,想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顿饭。不过还是被林长宁婉拒了。

    “那好吧,就不勉强了,有时间咱们再聚,的建议,也考虑看看,现国内的科研条件也挺好的。国家这一块上也非常重视。”

    “好,会考虑的。师兄,那咱们改天再联系。”

    上了车后,陈安修问林长宁,“小舅,咱们现回家吗?”

    “不是很急,先去海边走走吧,今天过来,应该是有话对说吧。”

    海边没有停车的位子,陈安修现附近街道上找到停车位,两走着过去,这边的前海一线是绿岛市最着名的旅游景点,所以尽管不是旅游旺季,还是能见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游客的。

    “小舅,李伯伯是想让回国工作吗?”

    “他以前就跟谈过这件事,这次是旧事重提。”

    “那小舅,打算答应了吗?”

    海面上徘徊着不少白色的海鸥,不少游客买了海鸥食投喂。

    做了很多次的心理建设,林长宁终究是没能忍住,他问了一句,“希望回来吗?”

    “小舅,其实不用觉得对有亏欠,看现不是过的挺好吗?不必特意为改变什么。还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不用围着他一个转的。

    林长宁转头看向海面,十指手指痉挛性的抓祝边的铁栏杆,希望他眼睛一寸寸的熄灭,海风灌进耳朵里,周围的一切他的眼前就像是一副无声的画面。壮壮能有这么客观冷静的态度来看待问题,懂事是其一,说到底,还是对他没有什么期待吧,他早就知道的,壮壮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爸爸。他还期待些什么呢,终究还是不愿意死心吧。

    “小舅,小舅……”陈安修一连喊了好几声,那头都没回应,他终于发觉有点异常。

    “小舅……”陈安修把那的手指掰开,看到那眼中赤红的血丝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小舅对他应该是愧疚大于亲情。

    林长宁躲闪他的目光,故作平静的说,“今天来学校作报告,昨晚连夜写了个草稿,可能熬地有点晚了,今天眼睛一直不太舒服。这年纪,不比们年轻了,现一熬夜就能看出来了。壮壮,不是有话要说吗?听着呢,说完,咱就回家吧,答应姥姥,今晚早点回去的。”

    林长宁的语速很快,陈安修根本插不进话去,直到他说完了,陈安修才开口,“小舅,今天其实是想和说,咱们一步步的来,好吗?”

    “什么意思?壮壮。”林长宁向前走了一步,又止住了,他怕会错了意思,他现已经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陈安修不是很自然地过去给他个拥抱说,“小舅,现不敢说立刻能把当父亲一样对待,但会从现开始努力的。”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有点打鼓,“小舅,是不是不同意?”

    林长宁的拳头握了好久,才克制自己几乎要沙哑的嗓音,拍拍陈安修的后背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于一个二十八年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事情的父亲,壮壮还愿意接纳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陈安修笑了笑,没说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的感觉真好,大家都轻松,他的小舅不该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永远像台上那么耀眼自信才对。对于这件事,他心里有过别扭和排斥,但既然发生了,总要学着面对。

    晚上陈安修送林长宁回去,海水涨起来,出岛不方便,他就岛上留了一晚。晚饭是林长宁一个忙的,陈安修院子里帮他姥姥拔除倒的睫毛。这是个细致活,他做的很认真。

    老太太从他们两个进门,就发现和以前有些不同,虽然还不算很亲近,但相处起来自然多了。

    “小舅,炒的西红柿里放点糖,这里都闻着那酸味了。”

    “哦,行。”林长宁厨房里很快答应了一声。

    “姥姥,拔掉五根呢,现眼睛舒服了点吗?”

    老太太揉揉眼皮,又眨眨眼说,“好了,一点都不沙了。好久都没这么舒坦了。”

    晚上两睡东屋的炕上,翻看家里以前的老照片,翻到很多年前有戴维和艾琳的那一张时,陈安修说,“小舅,咱家好多照片都是这个背景,一大块蓝色的布,乍一看还有花有水的,不过这家照相馆,还没上高中就拆了,还记得他家有个大布老虎呢。小时候骑上面照过相。看,看,小舅妈的右手边那块地方,还能看到老虎爪子露出来了。”

    “们早些年离婚了。”

    “恩?”陈安修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和艾琳十几年前就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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