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家里自然比书院自的多,林如海虽时常要他到书房里考校他功课,到底也都是为他好,出的题目也都于他有益,林泽再没有不肯的。只是这样,林如海却也并不是一味要他读书,闲时也常打发他出门去逛逛,只是听得水湛先前略提到林泽曾金陵遇着强受了点委屈,心里也不敢大意,只把身边两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厮也给了林泽去使。

    林泽倒不是很想出去逛,只家窝了几日,忽想到五日之期渐近,倒不知道那块岫玉雕的如何了。便往水湛那里去,见房门紧闭,心里疑惑,敲了一回门也不见有来开,想着他许是往别处去了故而不,也不以为意,只带了四个小厮自己出门。

    古玉轩的老板倒还记得林泽,一见他来了,忙上茶给他吃,又拿了果子来,林泽只笑着说不必了,又问玉好了没有。那老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小公子的岫玉今早不是拿去了吗?”

    林泽被他这样一说,心里也吓了一跳,别是自己的好玉被别给套走了罢!当下忙问:“是什么拿去的,可有留下姓名身份?穿着什么衣裳,又是什么长相?”

    老板见他脑门上出了一头虚汗,只连声安慰道:“小公子别急,今早来取玉的正是上次和小公子一同来的那位年轻公子,许是们一时错身了,才没有得见。”

    林泽听他这样说,心想正是沈湛无疑了。抹了一头的冷汗,勉强笑道:“老板下回可不能这样吓的,瞧,冷汗都冒出来啦!”说罢便起身要走,老板又留了一留,林泽只笑道:“老板美意,待得再有好玉且也给留着,必还要的。”

    那老板听了心里大喜,便亲自送了林泽出来,二又细说几句,林泽方回去了。

    待得回了林府,林泽正要往书房那里去找水湛,却见水湛的一个小厮敲从月门穿过,当下有些疑惑地喊了他过来,只问:“家公子屋里不曾,找了他好些时日不得见呢。”那小厮倒十分乖觉,只躬身回道:“三爷也往后面去找公子了,想必是错身才没得见到。”林泽听了,眼睛一亮,说道:“原来三哥去找啦。”说罢,只对后面几个小厮说:“咱们快些回去罢。”

    没等林泽进屋,水湛早站二门那里等着,一片青葱绿意下,长身玉立的水湛眉眼清俊,一双点墨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林泽,远远地就朗声道:“且慢着些,仔细摔着。”待得林泽近前,水湛拿手摸了摸林泽微湿的鬓角,只笑道:“这是打哪儿来的,出了这么一身汗?”又拿眼去瞧林泽身后的几个小厮,眼色微沉的样子让随后来的长安心里一跳。

    倒是林泽也不管他的情绪变化,只笑着说:“自然是往本要去的地方去啦,谁知竟有先一步捷足先登了,吓得一身虚汗。”水湛听罢,自知何事,只笑了笑,又拿手去摸林泽微凉的小手,皱眉道:“才出了汗又跑得这么急,现下还要吹风,等头疼发热时才知道厉害。”说着,已经扶了林泽往他院子里去。

    院子正修建花草的白果远远地瞧见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廊檐下去,叫白芍去沏茶,自己却往内室里去,拿了瓜果等物放好,又打发了一个廊下喂画眉的小丫头子去姑娘院里知会一声,就说大爷这里来了外客,暂且不能得见了。

    一时万事齐整,白术和甘草早迎门口,见林泽鬓角汗湿,连声问是怎么了,又赶紧拿了暖和的披风过来围着,把个林泽弄得哭笑不得,直说不用。她二哪里肯依,白术更道:“大爷这才出去多久呢,竟连们的服侍也都看不上眼了不成,好歹体谅们别叫们担心罢。”林泽听她这样说,也不忍拂了她好意,只得笑着穿了披风。

    甘草一边只笑,白术一径服侍了林泽进去,众小厮因年纪身份,早二门外就站住了。这一处儿忙忙的,哪有瞧见原本站林泽身旁的水湛,早眸色阴郁,面沉如水了。

    那屋里早烘得暖和和的,白果几服侍林泽这么久,自知他不耐热也不耐冷,如今虽是早春天气,到底还有些寒气,林泽又最不肯多穿衣服的,偏又怕冷的很。故而自他离了房间,白果几个就进来又把薰笼点着了,独怕他回来却嚷着冷,一时受了凉可不是玩的。

    等林泽被她们几个服侍得妥妥帖帖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个脸色可沉得不大好看。缩了缩有些发冷的脖子,林泽先把几个丫头打发出去,只留了甘草里面奉茶,一面已经过去把水湛亲自拉过来坐椅子上,笑眯眯地凑上前问:“三哥,那块玉刻得怎么样了,也心急要瞧瞧呢。”

    水湛见他满眼含笑,一张小脸上都是讨好的笑意,便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他脑门儿一下,只说:“刻得十分不错,清雅脱俗的。”话音才落,就见林泽猛然睁得圆圆的眼睛,轻咳一声只说:“给瞧着也行,只是先要告诉这是送给谁的才罢。”

    林泽想了想,只抿了抿唇笑道:“能不能不说呀三哥,这可是送给对顶重要的呢。”想到黛玉,林泽满眼疼惜。虽然他看上去也就五岁大小,可是内囊不是啊!只是这抹疼惜却让水湛气得肝都疼了,又不好发作,只冷哼一声从腰上拽下一只荷包随手扔了桌上。

    林泽忙拿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了,果真如那老板所说,精巧细致,清雅脱俗,一棵幽兰摇曳舒展,云雾缭绕其身,一片清雅。林泽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一事,“三哥,这块玉去取时是不是又另添了钱啊?”

    “嗯。”

    摸了摸脑袋,林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凑过去笑眯眯地说:“三哥,那什么,积蓄有限,这个玉就算借的钱买的好不好?”

    水湛一听,心里的怒意都被他逗乐了,原来这小子连财资都吃紧也敢对别的姑娘示好了?心里有点余怒未消的水湛很想不让他遂心,可是见他巴巴儿的看着自己,清亮的眼睛里都是讨好,又多有些不忍了。只说:“连这些钱都没有也敢往家店里去,若不跟着去了,看怎么收场。”

    水湛说着这话,原也不打算听林泽回答。只是没等他腾出手去吃口茶,就听得林泽小声嘟哝了一句,当下惊得眼睛也瞪大了。回过头来见林泽耳尖都泛起了红晕,不由地笑道:“方才说什么呢,再说一次来听!”

    林泽脸上发烫,耳尖也红得像是要滴血,可是听着水湛的话,还是乖乖地又哼哼唧唧地说道:“就先记账啊……”

    “亏得这点出息!”捏了捏林泽的脸颊,为着手指尖的触感有些失神。不过瞧着林泽微撅着嘴,又眨巴着眼睛的样子,水湛还是放轻了力道,只笑道:“倒是好生进学,等来日可是要还这银子的。”

    这之后,不过几日,水湛就知道了林泽“买”下的这块玉到底是送给谁的了。还当真是个姑娘家,不过……是个才三岁的小姑娘。被林如海诚邀来吃酒的水湛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看着今日的小寿星坐林泽身旁笑容羞涩又开怀,林如海倒还是平日里的清俊隽永,他家夫因怀了身孕也不便待客,只宴席最初和水湛打了个照面就回屋了,倒是个极聪慧的女子。目光一转,落某个五岁大的孝儿身上,水湛眯了眯眼睛。

    林泽才不管有谁看他,只笑眯眯地把那块暖玉亲自给黛玉戴上了,又见妹妹惊喜的睁大了一双杏眸,更是得意非常,恨不能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林如海笑着说了他一句,到底是黛玉的生辰也就打住了,想着他们兄妹二自小感情深厚,也就随他们去,自转身过去和水湛说话吃酒。林泽见林如海去和水湛说话,乐得清闲,也和黛玉小声说话,一时逗得黛玉笑着拿起帕子就来打他也不以为意。

    这边小儿女言笑晏晏,身侧又坐着当今最宠爱的嫡子,林如海心里也十分宽慰。见林泽和黛玉说话间又笑闹一阵,只道:“还有客此,们也好歹收敛些。”

    黛玉躲林泽身后看了一眼水湛,见这年约十二三岁,倒比哥哥高出多少去,有些发笑。又想到林如海的话,便掩住笑声,起身道:“也吃好了,爹爹和哥哥慢用。”林如海想着,她女孩儿家年纪虽小,长时间对着外男终究不好,因只笑着要丫鬟送她回去,也不甚留。

    倒是林泽拉了黛玉的手,觉着有些凉了,亲自从丫鬟手里拿了披风过来给她围上,见黛玉笑着看他,便也笑道:“仔细受凉,今儿个可是的生辰,再没有为这个把身子给耽误的。”黛玉便笑着轻声道:“哥哥最有道理,以后该把哥哥改名叫‘林有理’才是!”说罢,也不等林泽开口,早笑着就走了。

    林泽坐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目送她出了月门才收回目光。

    坐上林如海已经有些微醺,独水湛眸色清冷,见林泽看过来,只冷笑道:“总算回神了,难不成也要一道回去了?”说罢,心里也微微一惊,脸上却不大显,见林如海转脸来看他,只推说道:“酒意上头,竟是有些醉了。”说着就要站起来,谁想脚下一软,竟就要倒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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