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听得“琏二爷”三字,便想到必是那风流的贾琏来了。想到那贾琏的脾性,林泽冷哼了一声,回头见黛玉眉间倦色正浓,林澜鼓着小脸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便笑道:“大晚上的,必不至于要们去见客的,妹妹好生歇着罢,这就先带着澜儿走了。”

    黛玉闻言,便点了点头,只说:“好歹路上慢着些,别摔着了。”

    林泽便别了黛玉,牵着林澜的小手往林澜的屋里去。一路上,林澜挨林泽身侧,眨巴着乌溜溜的小眼睛,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的,就是撅着嘴也不说话。林泽低头去瞧了他一眼,只抿唇笑了笑,也不开口。

    待到了林澜的屋里,就有服侍着林澜的两个丫鬟过来给林泽和林澜脱下披风。这两个丫鬟年纪已有十二三了,也是老实木讷了,服侍林澜尽心尽力不敢稍有懈怠。青梅过来把手炉子放进林澜怀里,便笑道:“二爷可暖一暖身子,外头走了这么会子路,别又冻着。”

    林泽只笑了一声,道:“青梅姐姐疼爱澜儿比疼爱更多呢。”

    “大爷这话可要冤死啦。”青梅一面笑着,一面亲自沏了滚滚的茶来,服侍着林泽吃了一口。回身道:“且出去瞧瞧,大爷还要二爷这里多久呢?”

    林泽还没说话,林澜便跳下炕来,只拽着林泽的袖口对青梅道:“青梅姐姐慢些去罢,要哥哥陪说话呢,要说很久的。”

    青梅便笑了笑去了,留下林泽勾唇看着林澜皱成一只小包子的脸蛋,不觉笑出声来。“澜儿留下来要说什么?”

    “哥哥……”撒娇一样地拽着林泽坐回炕上,林澜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埋进林泽的怀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说不出的乖巧可爱。“哥哥,有点难过。”

    “嗯?”想过林澜会说什么话,可是却没有想到林澜开口第一句是说的这个。林泽低下头,看着孝子的发顶,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叹道:“澜儿想太太了吗?”

    “嗯。”

    低低地应了一声,林澜抱着林泽的胳膊更紧了几分。屋里没有了,只有暖意熏的薰笼间或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林澜挨林泽的身侧,身子伏林泽的怀抱中,耳边是林泽沉稳的心跳,林澜眼眶微微地湿了。

    林泽抱紧了林澜胖墩墩的小身子,比起之前的瘦削,这半年里,林澜终于又重新养回了胖胖的样子。对手感十分满意的林泽眯了眯眼,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澜儿,太太虽然走了,可是老爷还,还有姐姐,还有哥哥。”

    “嗯!”

    眨掉了眼中的湿润,林澜仰起头去看林泽,见林泽唇角含笑地看着自己,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朗声道:“对,还有老爷,还有姐姐,还有哥哥!”

    林泽对林澜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很是受用,是啊,他是哥哥呢。摸了摸林澜温热的脸颊,林泽笑了,“快睡下罢,哥哥这里陪着。”

    “嗯,哥哥等澜儿睡着了再走。”沉入梦乡之前,林澜还不放心地又嘱咐了这样一句,拽着林泽袖口的小手还使劲地攥了攥。

    “傻孩子。”俯身替林澜把被角掖了掖,林泽轻轻地笑了。等青梅来接他的时候,只轻轻地从林澜手里把自己的衣袖给拽了出来,也没惊扰到林澜的好梦。

    为了澜儿和玉儿,他也不会任由贾家欺负到林家头上的。

    第二日,林泽就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琏二爷。但见他一个身形颀长,桃花眼,入鬓眉,风流俊俏,果然是生了个好皮囊。林泽当即笑着道:“琏二表哥好。”

    那贾琏也暗暗地打量了一回林泽,只见林泽容貌秀丽端庄,眉眼温柔,一双清亮的眸子温和得紧,唇边一抹淡笑竟十分亲和,心下暗道:家时听二太太和老太太说,这林家的长子可是抱养来的,说不得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谁想今日一见,竟这样好呢。听林泽过来问好,便也笑道:“林表弟太客气了。”

    林如海见他们二彼此厮认过,便也道:“琏儿,姑妈才去了,家里正是忙乱的时候,若有不周到的可别放心上。”又对林泽道:“既然琏二表哥来了,少不得须得陪着,去找个得力的小厮给琏二表哥使。”

    林泽听罢,便笑道:“很不必如此,左不过如今儿子也空闲,就担了这职责罢。”说罢,便看着贾琏笑道,“只是琏二表哥可别嫌弃。”

    贾琏因笑了,二又互相谦让一回,林如海这里又有事要办,便齐齐告退出去,只是林泽临走时,却见林如海目中似有担忧之色,心知为何,只想着晚间再分辨也就是了。于是和贾琏并肩走出书房,贾琏听他对身边的小厮道:“琏二表哥的住处可打理好了?”

    那小厮便恭敬地答到:“已安排下了,正是红梅苑。”

    贾琏侧头瞧去,见那小厮模样清俊,身量略高,虽年纪不算太大,可是却很得用的样子。他正看着那小厮时,就又听得林泽沉吟一声,说:“红梅苑不好,不若安排听雪阁。”说着,便转头看向贾琏,只笑道:“琏二表哥,那听雪阁地方大,况风景也好,梅香苑里的梅花因今年事多也未曾有打理,反而不美。倒是听雪阁,如今雪落那碧潭回廊上,好看极了。”又说:“依的拙见,琏二表哥头一次来扬州,少不得也要出去看看,那听雪阁正靠着后门,来去也方便。”

    贾琏听他这样说,再没有不肯的,又想着这林表弟年纪虽小,可事事倒十分周到,因也笑了,只说:“倒是林表弟想得周到。”

    林泽抿唇一笑,便亲自送贾琏往听雪阁去了,一路上又说些话解乏。贾琏一面听着,一面更是对林泽心中赞叹有加。想着,来时,贾母万般嘱咐,要他好生地接了林家表弟表妹过去,又说是这林家的大爷虽是抱养来的,恐怕资质低得很,只一样应付着也就是了。可他又怎能料到,今日得见,只好说是老太太想错了,这林家大爷,怕是比宝玉还好呢。

    想到此,不觉心里郁结起来,老太太对二房那样的好,对大房却又这样的冷淡。宝玉又是衔玉而诞,老太太素日常说他日后必有大造化,种种都叫贾琏有些不快,只是隐而不发罢了。今日瞧着林泽这样的物,又对比着宝玉,不觉便对林泽又亲热了几分。

    待到了听雪阁,贾琏一见,果然如林泽所说,这处地方十分宽敞,一地落梅落雪交映,雪里红妆大抵如此。又见亭台楼阁连起,最是峻丽轩昂,心中自然满意。

    “琏二表哥,听闻来得匆忙也没能好好歇息,正好这处收拾得齐整,不若先休整几日再说罢。”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贾琏便笑着应了,自带着小厮去收拾休息不提。却有一事,林泽因说,平日里他虽陪着,却不能时时刻刻相伴,倒是舍了一个小厮给贾琏使唤才好。贾琏还要问是哪个事时,就见是之前回话的那一个。

    道那小厮是谁?原来正是长安。这几年刻苦学武,身量抽高了不少,因瞧着格外的清俊泠然。

    贾琏见是这个小厮,自然欣喜,问了名姓后,便谢过林泽。林泽也含笑谦让说不必,只嘱咐长安好生服侍着贾琏别话不提。

    及至晚间,林如海摆饭邀了贾琏过来用饭,待饭毕,林如海推说公务繁忙,少不得要贾琏先回去歇息几日。贾琏本就是快马急鞭赶来的扬州,身上正疲惫非常,听得林姑父和林表弟都要他休整几日,哪有不肯的。纵是心里记挂着老太太交代的事,少不得先让自己舒坦一二,便也不推辞就先回去了。

    林如海却带着林泽往书房去,打发了小厮都屋外守着,林如海坐下吃了一口茶,便看向坐椅子上的林泽道:“是怎么个想法?”

    林泽抬头笑道:“老爷这话怎么说的,只是陪着客罢了。”

    林如海便道:“原想着,左不过打发了一个小厮陪着也就是了,何须要去陪呢。”又想到,那贾琏虽模样俊秀,只是眉眼间却总归有些教不舒服的纨绔习气,虽这等富贵家子弟都是常有的,可林如海却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沾染上。故皱眉道:“去陪着,少不得又要受累,再者若是……”

    若是什么?林如海顿住了话音,他总不能说,若是学坏了就不好了吧。

    林泽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到林如海的话,就笑道:“老爷太过担心了,只不过不想他冲撞了弟弟妹妹罢了。”叫小厮陪着虽省事,可谁能保证这贾琏不会随便插.手林家家务呢。还是自己看着比较放心,再一个,林泽笑道:“老爷只管放心罢,如今把安排听雪阁住着,也不会往内宅去的。”

    听雪阁?

    林如海愣了愣,奇怪道:“之先不是安排红梅苑么?”

    林泽便笑道:“那红梅苑离着内宅太近了些,若是无意间走错了,岂不是相互冲撞了。况且太太才走了,后宅一应女眷很该避着外客,若是见着了,反倒不好。再者,那听雪阁正靠着后门,进来出去十分便宜,那琏二表哥看着来扬州许是有事的,这样岂不是也为他的方便?”

    林如海听了,便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一个道理。”又见林泽笑容更深,心头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便笑着问:“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何曾有别的话了,老爷又这样问?”

    “瞧的样子,就觉得话中不实。且说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林泽便抿唇笑道:“原是听说了,那琏二表哥最是喜欢……嗯,富庶繁华之地的,想着,他来了扬州,岂会不出去逛逛呢。因而,便叫长安去他那里使唤,若有什么,们也能知道么。”

    林如海听他这样说,再没有不知道的。往日里也曾听贾敏提到过这贾琏,最是个风流的性子,此番来了扬州,怕是不省心呢。见林泽这样安排,心下也赞一声好,便也由着林泽去了,只是连声嘱咐说:“且记住,可不许学坏了。”因想着,林泽这样的性子,说开了倒好。

    林泽便笑着应了,自去不提。只贾琏那里,才消停了一日,第二日就精神焕发,果如林泽所料,从后门出去了。只是往何处去了却还要下文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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