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气氛林泽几乎没怎么领略到,这一年就好像插上翅膀一样飞走了。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家里面出了个郡主,虽然这郡主时不时地就来刺激他一下,但是幸好林泽早就习惯了黛玉的性子。每天早晨起得恁早去翰林院对于林泽而言,大概是这个冬天里最痛苦的事情没有之一。

    黛玉瞧着林泽每天起得那么早,就算身上穿了多少件衣裳,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也十分的舍不得。不止是她,就连林如海和林澜也对林泽翰林院里的情况知道一些。林如海当然知道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了,林泽不过是个庶吉士,小小年纪地就进去了已经够打眼儿的了,再要有什么特殊待遇简直就是出头的椽子想烂。

    翰林院的院士自然有更好的待遇,比如薰笼什么的。可林泽和闻希白那可只有一只火盆熏着,里头燃着的还不是什么银丝碳,就是比普通的碳稍微好那么一点儿,可烧出来烟熏火燎的味道也让受不了。

    林泽的身子娇弱成什么样儿,别不知道,当爹的林如海可一清二楚。偶尔有时候问起林泽,林泽还笑着说:“家也闻不见这样的碳味儿,刚好翰林院里闻见一回也算见识了。”再问他别的,却都不肯说了。

    林泽自小爱逞强的毛病长到这么大了也没能改。

    林如海心里也心疼得很,有时候内阁议事的时候还会分分神想起林泽。这些个被沈愈和皇上瞧得分明,沈愈本来就把林泽当半个儿子教,自然知道林泽现环境不算好,可要帮吧,又太打眼儿。皇上就更别提了,林如海一个养父还这么心疼养子呢,皇上那可是亲爹,能不疼自己儿子?只是要林如海和沈愈出手都打眼儿,他要是亲自上阵了,还不知道别怎么说林泽的闲话呢。

    于是这么三个倒是连叹气的频率都如出一辙,搞得其他的内阁大臣很有些一头雾水的意思。但是瞧见林如海偶尔几次分神被发现,可皇上愣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就有了几分敬意。看来林家简帝心这话不假啊,没瞧见皇上对林家这放得多宽松么!

    黛玉沉默了两日之后,终于青杏和甘草的帮助下,做出了一对护膝,亲自送去给了林泽。瞧见林泽摸着那副护膝一副不舍得戴的样子,黛玉便沉着脸说:“要是不戴,就拿剪子绞了!”

    林泽赶忙把这对护膝往怀里一揣,那副架势,倒很有革命英烈的范儿。虽然黛玉是不知道什么叫革命英烈,可瞧着林泽这副表情,也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英勇牺牲的将士身上,不由地笑道:“每日里都让青梅姐姐给绑好了再出门,这身上衣裳穿得再多,可一双腿是冷的,身上怎么能存得住热呢。”

    林泽忙点头称是,其实他也想过要做这么个东西,只是这念头一起,又觉得很没必要找这个麻烦。再说了,这冬天迟早是要过去的,等到了三月里气温回升就好了。左右也就熬过这二月寒天罢了。可黛玉送来的护膝是真真儿的有大用处,林泽摸着上面的暗纹,心里一阵阵涌上暖流。有个妹妹的感觉真好。

    正说着,林澜小胖墩也扭着圆鼓鼓的身子跑了进来,弓起的身子活像是一只皮球。这天儿越发的冷了,水湛给林泽送过几件漂亮的皮草,那可真是皮草,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都是水湛亲自猎来的或是着从猎户手里买的。林泽瞧见那皮草着实华丽,虽也想穿穿,可太显眼了又作罢。只挑了一件白狐皮做的小披风让改了改尺寸,就给林澜穿了。

    现林澜里面穿着靓蓝色雨花锦夹袍,外头披着这间白狐皮披风,整个胖乎乎地就像元宵那日吃的圆滚滚的小汤圆一般,说不出的可爱活泼。

    林泽见他小跑过来,忙把手里的暖炉就要塞进他怀里给他暖暖,谁知才一碰到他的手,就发现里面暖和极了。林泽惊讶的张大了眼睛,看着林澜炫耀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大大的手炉,既无雕花也无装饰,整个笨拙的样子根本都没法让注意到。

    林澜翘着小鼻子,一副傲娇的口气说:“哥哥,哥哥,这手炉是环哥儿给找来了,看好不好用!”说着,就把那暖和和的手炉往林泽怀里一放,自己接过林泽用的小手炉暖着手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林泽,把林泽的眼睛都看得有些湿润了。

    “又淘气让环哥儿去给找东西了?”虽然是这么说着,林泽却还是笑道:“等明儿个环哥儿来了,必得要好好儿地谢过才行。”

    林澜闻言吐了吐舌头说:“环哥儿明儿个可来不了啦,先生罚他抄书,等后日才能来呢。”

    林泽便腾出一只手敲了敲林澜的小脑袋,莫可奈何地笑道:“还不是因顽皮淘气,定又是环哥儿给背了黑锅,等告诉了先生,看先生罚不罚。”

    林澜一听,忙倚林泽身侧,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好哥哥,以后再不这样了。就饶一次罢,大不了,大不了,给环哥儿留好吃的,好不好嘛!”

    这撒娇的样子有些时日没见了,不说黛玉和林泽有些怀念,就是青梅等也十分怀念。撒娇了好一会儿子,林泽才笑道:“这就饶了,以后再不许了,如今既跟着先生读书,再不许淘气顽皮的。环哥儿出来一趟不容易,以后也不许再让他出去给找这些找那些的,听见没有。”

    林澜忙站正了身子,表示自己听懂了。

    林泽才又笑道:“环哥儿倒是个好的,可惜了,生那样的家。”

    “也说呢,环哥儿就该住咱们家才好呢。瞧他手上都磨破了一块皮,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后来再三问了,他才说是因家时惹了太太不高兴,被姨娘推搡一下摔了,结果磨破了掌心。”

    林泽听罢,更是一叹。王夫是个面慈心狠的,赵姨娘又只空有好皮囊,贾环身为庶子,家必定举步维艰。他虽有亲姐,却并不亲近,了不起不过是不远不近的罢了。只可惜贾政只把心思放和清客交流上面,对后宅一应不知,只知道让王夫管着。

    林泽正想着,林澜却又跑到青梅跟前央道:“青梅姐姐,央一件事。”

    “二爷有话只管吩咐。”

    “青梅姐姐针线好,给环哥儿做双鞋子罢。看环哥儿脚上的写字都磨破了,就想把自己的鞋子给他穿,谁知道脚小了些,他也穿不上。好青梅姐姐,就给环哥儿做一双罢。”

    青梅一听,心里也十分怜惜,忙道:“等回去就拿了鞋样子来做,等环三爷后日来咱们府上的时候,必有了。”

    林澜一听,便龇牙咧嘴的笑了。才一笑,又忙自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正是换牙的时候,一张嘴,两颗门牙少了一颗,说话都漏风。少不得因怕笑话,总抿着嘴说话,看起来很有些滑稽可笑。

    林泽笑着把手里的大手炉拢紧了些,才又看向黛玉道:“今儿个皇后娘娘没召进宫?”

    “今儿个下了这么大的雪,哪有来请呢。又不是晴天好日头的,哪有家这时候请的。哥哥如今翰林院里当差,反而越发地笨了。”

    林泽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是的不是,原是猜错了。”

    正说着,就有甘草进来脆生生地说:“荣国府的三姑娘下了帖子,请姑娘过去玩呢。”

    黛玉脸上一愣,林泽已经先笑了。只笑道:“谁说没有家这天气里请呢,现就有一个。才说了就有了,啊呀呀,可比那戏文上说起‘说曹操,曹操到’快得多了。”

    黛玉便斜睨了一眼林泽,也不搭理他,只对甘草道:“今儿个天气这样,若去了,怕外头下雪,晚上路滑出门也不方便。这便先回了罢!”

    甘草便道:“也这么说呢,这又不是晴天好日头的,又眼见着阴沉沉的天气恐要有一场大雪下。这天气出门,彼此都不便宜,故而想回了这帖子。谁想那来的嬷嬷全不管这些,只说接了三姑娘的话,必要接姑娘过去的。”

    黛玉便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莫非不去,还能绑了不成?”

    林泽也止住了笑声,只向甘草问:“是什么嬷嬷,恁的胆大,说出这话来,也不怕被打死呢!”

    甘草努力地想了想,才道:“荣国府的时候也没瞧见过这嬷嬷,听同来的丫鬟称她是王嬷嬷。”

    黛玉闻言也是一愣,想着莫非是当初那个王嬷嬷?可林泽却知道必不是那个王嬷嬷,因之先大老爷贾赦的一通发作,早把赖嬷嬷、王嬷嬷、周瑞家的等一并查抄了,又都送去了庄子上图个清静。这王嬷嬷可非彼王嬷嬷。

    便只笑道:“也不管是谁家的什么了,就回了她,说是吩咐的话,永安郡主今儿个哪都不去。要有什么话,只让她来和分辨。”

    甘草便应了一声,忙去了。

    且不说甘草如何回绝了王善保家的话,只说王善保家的回了贾府,心里自觉没有接到混了个没脸,又觉得同行的丫鬟婆子都带着几分嘲讽笑意,心里更是不虞。回府后先往探春这里回了话,就听探春道:“幸好没接了林姐姐过来,这一时外头已经落了雪下来,天冷路滑的,来去也不安全。只等以后天气好了再接来才好。”

    说着,见王善保家的一双眼睛都屋内四处搜寻,心里膈应,连声音也冷淡了不少,只说:“王嬷嬷也辛苦了,这就请先回去歇着罢。大冷天的,也不容易,侍书,拿些钱来给嬷嬷买酒吃。”

    立时就有一个姑娘过来抓了一小把钱给王嬷嬷,打发她走了。

    王嬷嬷手里攥着那些钱,更加不快了。她去接林姑娘,可林姑娘都没露面,身边的小丫头反倒是颐指气使地给她没脸。回来了,又听见探春说幸好没接来,这话可不是让她更不舒服了么。再有这赏钱——王善保家的掂量了一下手心里的份量,不由地撇了撇嘴,也太少了些!

    走着走着,瞧见一间富丽轩昂的屋子,心里一个主意翻滚而过,王善保家的心里一喜,忙往王夫的屋里去了。

    王善保家的才一进去,就见王夫正斜躺炕上,背后枕了一只石青金钱引枕,正合目休息着。王善保家的忙上前道:“给二太太请安。”

    王夫便抬了抬眼皮子,见是王善保家的,也不爱搭理,仍合目闭着,“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什么事儿不曾?”

    王善宝家的忙上前笑道:“才从三姑娘那里来,因三姑娘想起几位姑娘久未相见了,便请去接林姑娘过来。谁知道林姑娘不肯,林大爷又说永安郡主今儿个不出门,所以也没能接来。才就是去三姑娘那里禀明此事呢。”

    王夫听后,便冷哼一声,“好一个贱蹄子,也抬起架子来。不想想她是哪门子的皇亲国戚,如今不过封了个不值钱的郡主,也值当这么得意起来!”说着,心里却像是梗了一口闷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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