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刺啦,沈修的外袍的袖子硬生生的被撕开来,沈寒扑在了地上,可氤氲水汽的眼眸不离沈修。

    “爹!”

    撕心裂肺的呐喊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那些男人们怔在原地,有的甚至倒吸了一口气,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沈修想去扶,可伸在半空中的手愣是收了回去,狠绝的转身,泪滴在那一瞬间落在了饱经风霜的面庞上。

    “啊!”沈寒拼命挣扎,可双臂被拉得死死的,连一丝挪动的机会都没有。

    她恨透了自己的没用本事,闭上眼,只剩下无尽的眼泪。

    “放手。”慕容璟喝道,温柔不再,而是愤怒。

    侍卫们被吓到了,四王爷的命令哪敢不从,更何况是发火的四王爷。

    慕容璟小心翼翼的扶起沈寒,可就在那一瞬间。

    沈寒甩手,向前方跑去,手也伸向了自己的长靴内。

    侍卫们一拥而上,追着沈寒在阶梯之上跑了起来,见沈寒拔出白凤剑,每人也都亮出了刀。

    一刀横在了沈寒的眼前,沈寒冷冷的看向持刀之人,下一秒,便是杀意涌现,白凤此时吼叫起来,同主人一起杀了所有与她们为敌之人。

    六人包围住一个白衣女子,女子持剑在其中周旋,一招一式,凌厉生风,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父亲,她的心越来越急。

    顾不上砍向她的一刀,便向着刚突破的包围圈的出口跑去。

    “寒儿!”“寒儿!”来自两头的惊呼捏住了所有人的心。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都在为女子揪心!

    若是那刀砍下,女子的臂膀必断。

    “总是做这般自残之事,教你再多武功有何用!”清冷的声音响起。

    倏地,飞来一只玉簪挡住了那名侍卫的刀,沈寒抬首望去,前方墨衣男子以疾风般的速度来到了她的面前。

    众人均是长吁一口气,抬袖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珠。

    “慕容夜。”沈寒惊喜的呼道,一如在客栈他在她性命攸关之时出现一样惊喜。

    可这次维持的不到片刻,她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也是他的仇人,不是吗?他那样的利用自己,还能再像傻子一样感恩吗?

    不,绝对不能。

    瞥了眼被打碎的玉簪,沈寒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那是慕容璟送她的玉蝶簪,可此时已是一分为二了。

    疼惜的收起玉簪,却没收起身后月白色长袍男子的痛心,沈寒越过慕容夜向沈修跑去,这次——无人敢拦!

    “爹,我要同你一切去。”再次坚定的站在沈修身旁。

    不同的是,这次她又经历了一次险境,一次关乎生死的险境,才走到了父亲身边。

    “寒儿,你身上的担子远比守着爹重要,记住,保管好虎符,在你房间梳妆盒内。”耳边的小声呢喃却让沈寒怔在了原地。

    她的身上担起了一座青山的重任啊,怎么办,沈修已经慢慢走远,再不追,真的来不及了,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像是渴望杨柳的春风。

    雪花轻扬的洒了下来,憋了一整天的寒冷在此刻爆发了。

    “爹!”

    无奈的痛呼响在空旷的皇宫,穿透了所有人的左心房,雪花慢慢悠悠的滑过女子冰冷的脸庞,仿佛要冻结一颗颗滑落眼角的泪滴。

    手中的白凤剑安静的垂了下去,沈寒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一步步向前走去,白衣飞扬,素雪连天,三千墨发却是唯一能辨别那落寞身影的标志。

    慕容夜欲迈出步子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们的宿命无法改写,只因她是沈修的女儿!

    在月取了沈寒的血后,在她的血与沈修的血融合在一起后,他们此生为敌便已经定了!

    慕容璟擦肩而过,与沈寒并肩同行,可即便是他,也不敢去打扰沈寒,秋水般的眼眸刻出女子此时的样子,让他记住,什么是——心疼。

    一路护送,沈寒好像恍然不知身边有人一般,直直的走进了府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跌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门外慕容璟无奈的放下欲敲门的手,红楼也是愣在原地,不知怎去自处。

    找到梳妆盒里的虎符,青色的一块玉石,猛虎的形状刻上古老的文字,顺着历史的长河流转到今天,早已被磨得光亮,甚至那血色也让人分不清是玉石本身之血,还是——将士的血。

    沈寒握它在手,却丝毫没有高兴之意,有的只是心口的大石,拿着它,她就会像慕容夜那般背负着所有的责任了!

    坐在妆台前,几片铜镜拼凑出她此刻落魄的模样,盘旋的记忆一遍一遍重演,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许多人,还有那些承诺、誓言,如今呢,还剩下什么?

    慕容夜不再护着她,视她为仇人,琴瑟的友谊也随之而去了,魅仙离开了府中,身边常出现的少言少语的月也一并消失了,空荡荡的将军府只剩下了自己。

    慕容璟不主动许下帮助沈修的承诺,难道也是因为慕容夜吗?

    呵!原来只有她一人被瞒了那么久,到底谁还能相信呢?

    “寒儿,吃饭了,开开门吧。”柔和的嗓音夹杂着心急,却惊动了沈寒的心思。

    要不,再试一次!

    不试的话,接下来的一辈子,要怎么去过!?

    沈寒打开了门,慕容璟一脸惊愕的走进,本以为会徒劳而返,此时倒是受宠若惊了。

    饭一口一口的送进嘴里,可她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只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才有能力挥剑,现在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放下碗筷,烛光下的长睫之影遮住了眼眸中星光般的颜色,只留无声无息的寂凉如秋水。

    “寒儿,再吃些吧。”慕容璟夹起一块竹笋放在了沈寒的碗里,拧起的眉头显露着担忧。

    卷翘的睫毛分开,黯淡的眸子让慕容璟眉间之忧更甚,沈寒抿了抿嘴唇,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可对着那份温柔她就是无法开口。

    慕容璟搭上她的手,其实他都懂,只是他不能给那般的承诺。

    “你真的...真的...不能帮我爹吗?”吞吐之语一点点吐露,其中艰难只有沈寒知道。

    这便是慕容璟最头疼的问题,帮不了,她会怪他吗?

    “唉,寒儿,你爹是我的岳父,我怎能不帮,可是......”

    “可是什么?因为慕容夜吗?”

    沈寒自知有些慌张,随即便低下了头,可还是在期待着慕容璟的答案!

    “你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恩怨,这便是症结所在,可是七弟他一心为国,虽是有仇可一直压在心底,如今沈将军出事,他也不愿看到,可是去救一个仇人,他能做到吗?”慕容璟轻叹,手中的碗筷也落在了桌上。

    “就算他做不到,那你呢?你的理由呢?”

    慕容璟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沈寒期盼目光不再,周遭气温比屋外的冬雪更低,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泪花。

    “让我来替你回答吧,若是你帮了我爹,皇上必定以为你二人早已连成一气,以后你还能安静的在背后掌握着这一切吗?”

    平淡的言语却如同冰锥刺进了慕容璟的心脏,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那般玲珑堪比水晶的女子怎么不知道?终究是他低估了她!

    “天绝楼的玄扇少主无渊既然愿意违背门规辅助你,而不是曾经辉煌一时的慕容澈,所以你身上有的必是他人所没有的过人之处。”闭上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沈寒不知该拿什么眼神去看他,也怕自己伤害了他,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皇宫之水深不可测,你能活下来,并且谋得今日之地位,我想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怕是没有你的能力及不到的地方吧。”

    慕容璟的脑中如同炸雷轰过,嗡嗡作响,一生当中的慌乱尽数落在了沈寒的面前,他实在是太小看了这个女子。

    “富可敌国、拥有无数房产、地产的无渊助你一臂之力,谁人之事是你掌握不了的呢?又或者说,若是你想夺了这天下,谁能阻拦?”

    沈寒缓缓睁眼,但却不抬眸,看到他的错愕,她会觉得自己在犯罪,那个他是她决定要托付终生的人啊,如今,还要怎么去面对呢?

    噤若寒蝉的房间如若一副安谧画卷,深深静谧之中唯一在动的便是二人的砰砰心跳,还有微微摇曳的烛火之光。

    窗花印在雪地之上,曾经的温馨此时化作冰凉的空气渗透在每一个角落里,嘈杂之声、欢笑之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曾经而已。

    “慕容璟,你愿意帮我吗?”

    最后一句,沈寒依旧平淡说出,不带半点威胁、求告,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若是为了沈寒,他愿意放弃这一切去换的她,可是对沈修,他不甘,倾尽心血才有如今的成就,说放弃,难道是容易之事吗?

    “寒儿,若是你,我必定倾尽所有。”

    这是他能许下的最大承诺,他也这么做了,为了与她的誓言,他连曾经最大的敌手都能饶恕,还装作不在意的去求情,为了维护她,在皇宫之中树立起慕容柳月这个大敌,将自己再次陷入险境。

    这份心,沈寒明白,可是如果失去了沈修这个父亲,这辈子的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百姓以孝为先,乌鸦尚且能反哺,那她怎能放弃她的爹爹!

    “若是没有我爹,这辈子我都不会嫁人,他去哪我就去哪,他死了我此生守孝。”

    四目相对,沈寒坚定不移似磐石。

    慕容璟惊讶、错愕、恐慌,不能再维持一贯的淡定,顷刻间崩塌的关系让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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