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叔叔养大的,堂妹刚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出去玩,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还没回来,叔叔婶婶还有几个邻居都好紧张的出去找,而我在家里照顾几个更小的,我当时很急,也很怕,一直在想小堂妹到底到哪里去了,会不会遇到坏人、会不会回不来?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小堂妹让人送回来了,你知道是怎么样吗?”

    “跟同学玩得忘记时间?”

    “差不多,她没有跟我叔叔婶婶讲,自己跑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家长很热情,设计了好玩的游戏,又放了卡通让孩子们一起看,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同学爸妈怕孝子一个人回家危险,开车送她回来,才结束一场虚惊,但我叔叔婶婶在几个小时内好像老了三岁一样。”

    “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是独居在外,就算一阵子不联络也不会太让人担心的。”事实上,他早已经写过mail给爷爷奶奶了。

    “而且我想依照我进步的速度,应该也不用很久。”

    “那就好。”嗯?咦?他刚刚说什么?“你是独居?你又多想起一件事情了耶。”

    “是啊。”他发现他好喜欢看到她那种惊喜的样子,双眼眯眯的,很可爱。

    “你快点想起自己的名字就好了,老是喊你“欸”,感觉好奇怪。”

    刚刚开始没这种感觉,但最近他们比较熟了,已经像朋友的人还要喊“欸”实在是……

    “我如果想起来,就要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当然啦。”

    所以他才不要这么快恢复记忆,他觉得这个女生充满一种奇特的能量,他还想多跟她这样近距离的相处一阵子。

    多认识她一点,多知道她一点。

    “还好你目前没有交往对象,不然就麻烦了。”

    “这倒是。”没有哪个男朋友能接受女朋友的小窝住着一个男人,因为相对的,她也绝对不能忍受男朋友的小窝住着一个女人。

    “现在有人在追求你吗?我不是要探你隐私,只是,如果有人在追求你,我在进出大门时会注意一点,不要引起对方误会。”

    男人说这话当然不尽翔实。

    诚实来说,他就是要探她隐私。

    他对她有兴趣了,总得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直接这样探询太唐突,于是他换了个方法问,“有没有人喜欢她”,等她回答,他自然可以把话题往他想要的那个地方移动。

    “不要紧,我现在唯一的追求者是个幼稚鬼,如果他因为以为我们同居而打消念头,反而是好事。”

    “怎么样的幼稚鬼?”

    “他家境非常优渥,平心而论这点很好,可是他被宠坏了,这就非常不妙。他如果认真工作,我即使不喜欢他,也会尊重他,但他就是那种“反正公司是家族企业,所以不上班也不会被开除。”的心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以此得意扬扬,觉得不去上班也不会被开除的自己很厉害,喜欢给主管难堪,好显示自己很有办法……我实在没办法喜欢这样的人。”

    贺天霁听得有点冒汗。

    他得承认,自己在逃避爷爷时,就有过“反正寰英除了我也无法给别人,所以即使暂时不听安排,也没有损失。”的心态。

    还好,他没有因此得意扬扬……好,他应该承认他曾经有。

    在顺利的让程可凉说出“如果你不介意地方太小的话,还是先留在这里吧。”

    这句话时,他内心很想跟爷爷说:“我赢了!”但没几天,他就从她认真生活的方式发现了自己的幼稚之处。

    想起来也还不到一个月的事情。

    “他约过我几次,我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没时间,后来他居然跟我说,家里的事情包在他身上……怎么说啊,如果是个有能力,又真心对我的人,基于疼惜我的心态这么说,我会觉得很高兴,对于他爱屋及乌的行为也会觉得很窝心,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暴发户包养穷家女,感觉很差……不是这句话有问题,而是这个人的态度问题,因为爱情对他来说好像只是条件的交换,我帮你解决经济问题,所以你从此就归大爷我了。”

    “好不体贴的人。”

    “这种人只适合生活在古代,看,中哪家女孩子,就抬几个金元宝过去买回家当小妾,老实说,家境优渥的男朋友谁不爱,但这种施恩式的感情实在是……”男人将心比心的接口,“无福消受。”

    “嗯,但不知道是不是追女生一直很顺利的关系,他好像无法接受在我这里遭遇滑铁卢,每约每拒、每拒每约。现在不要说我,连我同事都觉得神奇无比,还开玩笑问我是不是给他下了降头。”

    “也许他觉得你就是他的那根肋骨。”

    程可凉噗的一笑,“我又不是长得像天仙。”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的。”

    就像他,刚开始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窝一阵子就好,可后来却被她的生活方式引起兴趣。

    越是相处,就越觉得她很闪亮,闪亮到令人向往。

    第4章(2)

    贺天霁觉得自己好像能体会她那位爱慕者的感觉——程可凉绝对会震撤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

    她半工半读,却每个月寄钱给娇娇;节俭,但不会苛待自己。重点是她的人生目标明确,而且在这样的逆境里,她依然保持乐观,努力朝着留学梦走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相形见拙。

    宴会、名车、漂亮的女朋友、炫耀假期时去哪里滑了雪,他们要什么有什么,可是缺乏梦想与目标。

    贺天霁也很想体会那种朝着目标,大步前进的感觉。

    “如果能讲出个道理,那就不叫爱情了。”他说。

    “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拒绝了半年还这么努力。真的,撇除个性上的缺点,他的外在条件其实很不错,家境富裕、长得又好、个性说起来也算开朗,笑起来的样子挺阳光。只是人跟人在一起并不是吃饱喝足就好,也不是只要看着一张会笑的脸就好,心灵交流也很重要,如果觉得帮我解决难题就是大爷,这种感情要维持起来很困难。”

    “也是。”男人记下来了。

    概略上来说,她要的是一种平等的爱。

    即使对方替她解决金钱问题,但他们的爱情必须依然保持平等。

    “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我短时间内不可能谈恋爱,所以关于出入大门这件事情,没关系,不用顾虑我的爱慕者或者是我将来可能喜欢什么人。”

    “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不过等毕业后应该会好些吧?”

    “可是我不认为现在对我有好鼠的人会愿意等我毕业再来恋爱,而且一旦确认彼此心意,见面约会就会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想要一起吃饭、想要一起看场电影;去阳明山赏花季、四月的油桐花、垦丁夏日的海滩……但依照我现在的生活模式,不要说体会垦丁夏日的海滩,就算是淡水的落日我都觉得很困难。”

    “所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嗯。”

    男人终于要问出重点了,“都没有心动的对象?”

    “我有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没谈过恋爱。”

    贺天霁心中的劣根性正在窃喜——如果……那他就是她的初恋欸……这、这会不会太美好啊?

    一个人一生可能会有很多次恋爱,但只会有一次初恋。

    深呼吸,男人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不要窃笑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就像朋友聊天一样,“是那个人没接受你,还是你没有表达?”

    “这其实有点复杂敛。”

    “我最喜欢听复杂的故事了。”

    程可凉被他逗笑了,“我在高三那年的暑假到开创应征客服,我知道工程师薪水高,可是他们会的我不会,所以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有个工程师其实比我小一岁,叫李国邦,他在高中念夜间部。

    “我很惊讶,问当时的主管,工程师不看学历的吗?主管说没有,他们注重的是能力,我就想,那个人比我小一岁,可是薪水至少是我的一倍,如果我也学会这些技能,收入会更多——我叔叔在那个夏天过世了,婶婶一个人养四个孩子,我很想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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