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是不卖?”

    “没错,我的画对朋友,只送不卖!”

    “啊?那你这是……”

    “你若真喜欢,就留着吧!”

    叶梦珠拿着画,还有点憨憨地反应不过来。

    “他意思是说,他当你是朋友,你若喜欢就免费送给你罗,还不赶快谢小蒋?”林巧儿含笑提醒。

    叶梦殊这才醒了悟,噢了长长一声,开口说:“小蒋,──”

    话未说完,随即被蒋孟庭给打断。

    “小蒋可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儿叫的?”

    “难不成要叫你蒋笑话吗?”叶梦殊瞪了瞪明眸,嘟着嘴哼一声,“敢说我乳臭未干,你才是怪老头咧!”

    两人又斗起嘴来,林巧儿不免又是笑着排解打圆常

    不一会儿,斗嘴就变成说说笑笑。

    瞧着时候还早,天气又好,三人都舍不得马上分开,叶梦殊力邀二人登上马车,一起兜风冶游。

    “不了,你们去吧。”

    林巧儿从未搭过马车,有点担心害怕。

    “走啦走啦,巧儿姊姊,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同游,不珍惜当下的缘分,太可惜了嘛!”叶梦殊牛皮糖似地缠着林巧儿。

    林巧儿叹口气,叶梦殊说中她的心了,何时再有这样的机缘呢?许多人说,女子婚前是一生,婚后又是另一生,也不知未来命运如何?

    “想什么?别考虑了,走啦,机会难得。”

    蒋孟庭也是极力怂恿,当下收拾好画具,把他那部破脚踏车绑在马车车顶上,再度摆出霸道的皮样,将犹豫不决的林巧儿一推就拱上了马车。

    “嗌!嗌!”

    叶梦殊一声欢呼,挥出马鞭,白铃当即哒哒哒地朝前举蹄。

    马车御风而行,环湖道路两畔,一边是垂柳疏斜,一边是白杨树林,春风徐来,花香馥郁,丽日朗空,山气清新,好一派春色风景。

    马车上,向来都备有各种叶梦殊爱吃的零嘴、饮料,梅汁等,他们就在马车上吃喝说笑,欣赏沿途春景。

    林巧儿忍不住吟咏起诗句来。“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岩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中一段春光淡,看沙鸥舞再三。”

    “巧儿姊,你念的什么诗,真好听耶!”

    “那是张养浩的‘水仙子’,我借用了,将秋光淡改为春光淡,”林巧儿含羞而笑说,“不好意思,我一忘形就爱吊书袋,说这一堆,很惹人嫌吧!”

    “才不呢,真羡慕你好有学问哦,但我虽没学问,却也会作诗喔!”

    “你会作诗?哈!那毛毛虫也会织毛线了!”

    “哼,毛毛虫醒来就会织毛衣,它吐丝作蛹,把自己裹在里头,等候蜕变成蝶,这不是织毛衣给自己穿是什么?”

    “是是是,受教了,不过吐丝作茧自缚的,不是春蚕吗?几时连毛毛虫也改行吐丝了?”

    “哎呀,都差不多啦,我要作诗了,别吵啦!”

    “是,小辣椒,我洗耳恭听便是。”

    “红色春花,化作春泥,更惜花,更护花,不畏风雨,恋醉尘世。”

    “颇有新意呢。”林巧儿露出微笑,啜了一小口梅汁,酸甜沁香。

    “耶,好像还可以。”贪吃的蒋孟庭自是不会放弃大吃零食的好机会,嘴里吃着鸭掌,话在口中说得含糊。

    “不急嘛,人家另有下联呢,还是互相对仗的,”叶梦殊接着又摇头晃脑地说了:“绿色毛虫,蜕变蝴蝶,飞过来,飞过去,不爱吃蜜,爱讲笑话!”

    林巧儿一听,一口气顺不过来,被梅汁呛得又笑又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蒋孟庭更是满嘴零食都笑得喷出来。

    “哎唷,你好不卫生,好恶心啊!”

    三人打打闹闹地,一路玩得好不畅快。

    “咦?蒋笑话,你双手都断掌耶!听说断掌的人,命中带煞呢!”

    “没错,我幼时煞父母,成年煞妻女,怎么样,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我是煞中之煞,天生就是要克你这种傻蛋的。”

    “敢叫我傻蛋?你完了!”

    蒋孟庭作势要呵叶梦殊的痒,叶梦殊边笑边讨饶,躲在林巧儿身后,手里的缰绳扯歪了,马车差点翻覆。

    蒋孟庭连忙抢过缰绳,总算稳住了马车,从未驾过马车的他,倒是别有天分,像个驭马老手,意气风发,毫无困难,还可以一边闲闲地说着童年趣事。

    他说到幼时因家贫无钱买纸笔,就在泥地上作画写字,没想到鸡群竟跑到泥字画上随便踩踏拉屎,他一怒之下,猛追到那几只肇事的祸鸡,公的阉、母的鞭,狠狠修理一顿。

    叶梦殊又是笑得吱吱咯咯。

    这段往事,林巧儿亦是知晓的,被蒋孟庭又阉又鞭的那几只鸡,正是隔壁家林大婶养的,当时若非林老爹拿钱出来代为赔偿,蒋孟庭必会被林大婶抓去告官,事后也必遭继父痛打一番,她回忆着述说往事。

    “竟然有人会为了几只鸡被痛打?人生际遇差别真大,早上出门时,我才为送来的几件舞衣不满意,而大发脾气呢!”

    果真是稚气未脱的少女,前一分钟,叶梦殊才笑得花枝乱颤,这会儿忽又因听见蒋孟庭的事多愁善感哀叹起人生来,想到舞衣,红唇也嘟了起来。

    “整个南京城这么大,偏就找不到一个好裁缝,气死我了,送来的那些舞衣说有多俗气就有多俗气,我让他们照着国外杂志里的礼服样式去做,竟做也了四不像,气死我了!”叶梦殊连连抱怨,噘起嘴来。

    又是舞衣惹祸?这楚霸天究竟何德何能,竟轻易搅动一池春水,搞得到处鸡飞狗跳的?林巧儿摇头失笑。

    “这你就有眼无珠了,你眼前应是个最了不起的服装设计师,她设计的衣服人人赞不绝口,瞧,她身上这件衣裳就是她自己设计剪裁缝制的。”

    “别替我胡乱吹嘘,待会儿牛皮就被戳破!”

    林巧儿睨了蒋孟庭一眼。

    “哇,那太棒了,不管不管,好巧儿姊,你一定要为我设计一件最美最美的舞衣,人家为了参加楚霸天的舞会,已经准备了快一个月,还特地去学习跳舞,若没有一件美丽的舞衣,不管舞跳得再好,也是扫兴呀!”

    叶梦珠说风就是雨,缠得林巧儿只得点头。

    “小蒋你不是直想找人穿你的画当舞衣吗?梦儿不正是最佳人选?”

    林巧儿灵机一动,四两拨千斤,既帮了梦殊也替自己解了围,否则以蒋孟庭的赖皮霸性非磨得她答应不可。

    “好耶,我要我要!就这样说定了!”

    好熟悉的语言模式!叶梦殊的兴奋嚷嚷,与蒋孟庭的皮样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一路畅游,离南京城也愈来愈远,视野逐渐荒凉,人烟罕见。

    随着路面愈来愈窄也愈泥泞,车轮辘辘,马车也走得颠颠簸簸。

    由于第一次有机会驾马车,蒋孟庭玩得不亦乐乎,抢着缰绳不肯放,叶梦殊也就随他去了。

    但他毕竟仍是个生手,寻常大路可能还没问题,但走这山间小径,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果然没多久,马车忽而一个踉跄,朝山边一歪,车轮竟陷进崖壁下的山沟里去。

    一天里,马车两次被困住,运气也真是背的太不容易了!

    因为之前连日阴雨,土地松软,车轮陷得极深,偏那马车是以白杨木精雕而成,极为沉重,三人下车来,费了好大劲儿,起码推了半个时辰,马车还是文风不动。

    至于白铃当,这回也完全不配合,闲闲地忤在原地,一对灵活的畜生眼,仿佛冷眼笑看他们,马嘴还偶尔喷出臭臭的气息,扬起一抹让人抓狂的嘲弄意味。

    “臭铃当,烂铃当,臭马!你倒是动呀,往前冲呀你!”

    无论叶梦殊如何踢它、踹它,它就是一副任你踢,任你踹,老子就是不动,看你如何的痞样。

    叶梦殊气得小脸蛋儿红通通地。

    蒋孟庭亦是满头满脸的汗,还一手的泥污。

    “如何是好呀?”林巧儿的声音,已经螫有些气息微弱。

    她的身子骨向来就差,之前家中债事、婚约接踵而来,今日又出游劳累,帮忙推车时也无撑起伞来,就这样直晒了半个多时辰,虽是春日和煦,但午后阳光对她来说仍是过度炽烈,她不堪曝晒的肌肤已经开始红肿了,人也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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