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儿并未把今日与苏承庆在为卿岭互诉心意之事告诉王娆,只是轻描淡写说她见王娆忽得就在街市上不见了踪影,这才无奈之下撇下王娆,一个人在街市上走走停停。字里行间也有些埋怨王娆走得太急,是她之过。

    王娆想着自己的确有些匆忙,又见墨香儿手上的确提了不少东西,心下便也相信了。

    “明日便要回宫了,赶紧歇息。”夜里,王娆关上墨香儿的屋门道。

    这是墨香儿在庆王府的最后一个夜晚,她在床榻上安稳地睡了去,竟然初次一夜无梦。

    离开庆王府,苏承庆并未有出府来送她。可是她心中比谁都明朗,他已经在昨日为她送行。墨香儿知晓,此刻他的心里也仍然惦念着她。墨香儿忽得笑了笑。王娆忙着清点身边的物品,并未有看到墨香儿脸上的笑意。

    墨香儿与王娆坐着马车进了北宫,因是苏承庆的马车,守门侍卫也不做拦,马车便顺利进入了宫中。两人在纤秾阁前先后下了马车,两个小宫女便从纤秾阁里出来,将两人的随车行李搬至了纤秾阁里。墨香儿与王娆对车夫道谢之后,便转头往纤秾阁走去。纤秾阁的宫女们已经翘首以盼。

    在墨香儿眼中,站在她眼前的纤秾阁的宫女们之所以会在纤秾阁前相迎,是因为已经许久未见到王娆与自己。王娆是这纤秾阁的管事,而自己是当今北王的近身侍卫,近身侍卫与管事宫女回了北宫,她们自然是早早便在纤秾阁外侯着。

    宫女们在纤秾阁前福身行李,墨香儿正要以礼回应,但王娆抓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知为何忽得对着宫女们骂了几句,宫女们吓得神情大变,相互看了看,便匆匆行礼离开了。

    “姐姐,你何故这样?”墨香儿道。

    王娆走进纤秾阁,墨香儿紧跟在她的身后。

    “今天在纤秾阁外,每一个人都是身穿新衣,涂脂抹粉。”王娆进了屋中,命人去叫来代事宫女兰陵。

    “她们的心思可都是放在了那辆马车之上。”王娆倒了一杯茶给墨香儿,“你喝这茶。”

    墨香儿接过茶杯来,她看了看王娆,不知她是何意思。

    这茶水还是热的。怎么会这样?墨香儿心下想着,便把茶杯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她的确是有些口渴了,又接着倒了几杯。

    不过墨香儿还是不知晓王娆所说到底是何意思。

    “在宫中,宫女就是为了伺候主子,千万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她们今天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居然知晓二王爷的马车会行至纤秾阁。”王娆也替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这出去的,没见着想见的,还被我一顿臭骂;这不出去的,便把这茶壶斟满,是定会让我记在心上的。”

    墨香儿似乎听懂了王娆所说的到底是何意思。她看了看王娆,又喝下了一杯茶。

    “怎得今天渴成这样?这一杯又一杯的。”王娆有些不解道。

    墨香儿嬉笑着看向王娆。

    代事宫女兰陵不一会儿便从门外进来了。

    她看向墨香儿道:“见过剑门令。”

    墨香儿回礼,她又看向王娆道了一句:“见过姑姑。”

    王娆让她走近了些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这纤秾阁可有其他什么事?”

    代事宫女兰陵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

    王娆似乎早就料到代事宫女会这样说。她从今日这些宫女们不安分地出现在纤秾阁外,便知晓她走了之后这纤秾阁是个什么样子。

    “你总是自己不为自己说话,总是自己忙完所有事情。长此以往,到我走之后,你该如何主持这纤秾阁?先下去吧,容后我再跟你细说。”王娆挥手道。

    只见代事宫女兰陵低下了头,也不再说什么,便出去了,还把屋门给轻轻合上了。

    “这个宫女好生面熟,只是从不知晓她的名字。”墨香儿道。

    王娆叹了口气,有种自家树目不成荫的感觉。

    “你当然见过她,她叫兰陵。在这纤秾阁里她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她也不过小我几届入宫,与她同时入宫的宫女,都到了这北宫中的各个宫殿里当上了管事姑姑。可是她还在我这纤秾阁待着。平日里,这些小宫女见她没有什么性子,便总是不听她吩咐。长此以往,她什么事都得自己亲自动手,可是苦了她。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从进宫起便是这个性子,看来也只有等出宫年限到了,趁机把她送出宫去。等我走之后,她留在这纤秾阁,我可是不放心。”王娆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面熟,似乎自己平日里的衣服都是她亲自送过来的。还以为她也是这宫中的小宫女,原来她已经在这宫中待了好些日子了。

    “王姐姐,你可是这纤秾阁的管事宫女,何不想出一个好方法,来整顿整顿这纤秾阁如今的风气?”墨香儿道。

    王娆叹了口气道:“这宫女毕竟还是姑娘,你也不能动手打她。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墨香儿想了想,她着实没有一个好的方法,不过,她有一个次好的法子。

    墨香儿道:“香儿倒是有一个法子,既可以让宫女们每日里都各司其职,也可以让那位兰陵姐姐不敢再让人忽视。”

    王娆疑惑地看着墨香儿,墨香儿可是一个剑客出生,对于这宫中的宫女管制事物她会有什么法子?

    不过王娆眼下也的确没有什么法子,她看向墨香儿,只有几分信她。王娆道:“你倒是说说看。”

    “叫做赏罚榜。”墨香儿埋下伏笔道。

    “怎讲?”见墨香儿似乎胸有成竹,王娆心中又信了她一分。

    “以九日为一个期限,从这九日里选出在宫中事物中最为用心尽责之三人写在赏榜之上。而未有尽心办事,偷懒之人,便同样取出三人写在这罚榜之上。而这赏罚榜,将张贴在纤秾阁前,供人观看。”墨香儿在屋中走了起来,“这前三人,自然是有赏,而这后三人,自然是有罚。至于这评判,当然由着兰陵。兰陵姐姐为人善良,不失偏颇,自然是这评判的最佳人选。王姐姐听我这个法子可还好?”

    王娆啧啧称赞起墨香儿。这墨香儿头头是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你这管事的本领可比我强了太多。原以为你这近身侍卫每日里便只有如何修炼剑术,现在看来,你这脑子还挺是机灵。”王娆笑道。

    “剑术并非朝夕便可学习,还需要见一思二,学会变通。至于这些宫制宫规,其实本就想通,与我是不是近身侍卫,并无太大关系。”墨香儿心中欢喜道。

    “你就别谦虚了,好了。你快去昭扬殿。”王娆推走墨香儿道。她想要即刻便把墨香儿的法子推出去。

    墨香儿一回北宫,便赶往了昭扬殿当值,并未有半点时间亲自去剑门司与华仁宫。她托人给韩觉、赵亦、安吉带去了她在宫外买的些东西,也托人去往华仁宫给南吴熏和阿紫送去了她细心挑选的小玩意儿。

    “你才回北宫未有几日,便听说这纤秾阁可是动静不小。”苏靳慕放下手中的奏章道。

    也怪自己当初想得这个法子,王娆当日夜里便与兰陵商量好了这赏罚榜的事情。次日便在这纤秾阁里开始实行。这纤秾阁上下倒是墨香儿没有思料过的热闹。宫女们从夜里便开始忙着次日的差事。墨香儿也不知晓这个法子能够派上多大的用场,不过至少从当前来看,也算是有了些用处。

    “我也只是想了个点子,谁知晓这么快便开始推行。”墨香儿道。

    苏靳慕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自从墨香儿回宫之后,苏靳慕脸上的笑意便又多了起来。

    “不过这个赏罚榜倒是有用,看来各司之间也皆可以取其精华。”苏靳笑道。

    取其精华?难道这个赏罚榜还有些不足之处。墨香儿看着苏靳慕,难道是自己思虑不周?

    墨香儿随即想到了韩觉,倘若让韩觉知晓这个法子是我想出来的,韩觉一定又会习右手执剑,找我拼命。他在剑门司那可是闲人一个,平日里剑门司训练,可从来未有每日够了时辰过。

    “北王,这法子在纤秾阁也还未有成效,何况,这法子香儿思虑不周,还请北王再做思量。”墨香儿俯首道。

    苏靳慕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他已经许久未有听到墨香儿呼他为“北王”了。

    墨香儿似乎觉察出了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她看向苏靳慕,又匆忙低下了眼睛。

    “无碍。不过是刚回到这北宫中,你有不适也是情理之中。”苏靳慕道。

    墨香儿看向苏靳慕,只见他伏在案几上,重新翻看起了奏章。

    墨香儿知晓刚才一句脱口而出的“北王”二字定然是有些唐突。恐怕也是让苏靳慕心中一寒。她懊恼自己一时紧张之心一起,她便忘记了,苏靳慕特许她一人在无人的时候只是向从前一样,只叫他苏柒。苏柒,在庆王府待上了太久,为何现在却有些生疏起来。墨香儿摇了摇头,她守在苏靳慕身边,和离开北宫去往庆王府之前一样。只是她心中愈发矛盾起来。

    苏靳慕与苏承庆兄弟二人之间的间隙恐怕会愈来愈深厚,她在二人之间,也不知晓改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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