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婚结对了!蒂珐只后悔拖拉那一周,她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的。

    当然,也有一点点不美好。他搬出来住,似乎没跟家里人谈清楚,偶尔手机响起,他会踅到一边,以冷静、按捺、压抑不发怒的口吻说话。

    有一天,挂掉电话后,他宣布周六晚上要出席家族聚餐。

    她特地去逛街,买了显得庄重的针织衫。毕竟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她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何况他再三叮咛过,礼数要足。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她随他来到一家大饭店内的港式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范错为进入包厢时,在场多人一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神情微沉,她身旁坐着一个非常美丽的欧亚混血女人,一下递茶送水,一下递擦手巾,看似很殷勤。

    老太太倒是爱理不理的,没吩咐她做什么,也没吩咐她坐下,就让她瞎忙。

    蒂珐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环境,但这里比她想象的高档许多。从他给的财力证明中,她早知道他身家不差,但没想过他所谓的“跟家人吃顿便饭”,比她以往吃过的餐厅加起来更高级。

    “过去打声招呼。”他说。

    她赶紧提起精神。

    “妈,大妈。”他喊,示意她也喊。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蒂珐一眼,都是正正的审视,“坐吧。”

    那欧亚混血女人斜瞄了蒂珐一眼,“大姊说了是家族聚会,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

    “她不是外人。”范错为沉着介绍,“她叫林娟秀,我们结婚了。”

    蒂珐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微微一笑。

    “蒂珐,这是我妈,她喜欢人家直接叫名字,玛丽乔。”他指了指那欧亚混血女人,而后转向,“及大妈。”

    老太太又认真的看了她两眼,像车头灯一样,将她照个仔细。她的脸上没有情绪,神情跟初识时的范错为很像,蒂珐看不出是喜欢或讨厌。

    倒是范错为的生母,吃惊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结婚?跟她?”她一脸震惊,“老太太才在说,要介绍娘家那边的侄女给你认识,结果你居然娶了——”她瞪着蒂珐简单便宜的针织衫,“她?”

    蒂珐瞬间有种被人踩下脚底的感觉,她看着她的眼神,比那些在给小费时趁机损她的客人,更令她难堪。

    她挺起背脊。

    “已经结婚了?”老太太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没评论什么,“也好,娶了就娶了,两个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

    范错为点头。

    “明天是周日,带回家里给祖先上个香,这么大的事,应该要报备。”老太太又说。

    “是。”

    “是因为她怀孕了吧?”范错为的生母按捺不住的喊出来,“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你才会赶着娶她,对不对?”

    此话一出,包厢里,人声静止。

    蒂珐感觉得到,丈夫的身躯变得僵硬。

    范家只有一个儿子是先上车,后补票来的,而且还补得不太好看,就是他。因为有切身之痛,婚前交欢,他没有一次不用保险套,婚后决定暂不生育,也不让她吃避孕药,以免伤身。不管怎么激切,没戴保险套之前,他绝不进入她,一些太过亲密的行为,也会延后再做。

    他对小生命的尊重与保护,无人能及,却没想到,在陈年伤口上撒下盐巴的,是理当最爱护他的人。

    她要上前争辩,他却拉住了她。

    “难道不是吗?”玛丽乔偏执的重复,根本不在乎伤到谁。“如果不是怀孕,你何必急着结婚,还搬出去?”

    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字句清楚,“不,结婚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

    范家暗潮里的汹涌,她终于见识到了。

    隔日,蒂珐随着范错为返回范家大本营祭祖,过程很顺利,却也平静得让她觉得有点诡异。

    仪式完成后,老太太招呼她到偏厅。“坐。”

    “上茶!”玛丽乔对旁边的管家下令。

    茶盏茶具送来后,玛丽乔伸出白嫩双手,亲自泡给老太太喝。

    蒂珐真是开了眼界。玛丽乔不是她原先以为的小可怜,她是小人,面对得罪不起的人,如老太太,一定客客气气,殷勤有加,但转过脸对其他人如她,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等会,把你的银行账号跟管家说一下。”

    “账号?”

    “范家每个月会派发生活津贴给家族成员,你已经是范家的人,就会拿到。”

    她下意识的拒绝,“我自己有在赚钱。”

    “你以后免不了要跟错为出席一些家族活动或必要诚,要学会合宜的打扮。”

    她低头看看自己。七分裤,娃娃鞋,白衬衫,铁灰西式外套,虽然称不上多正式,但绝对见得了人。

    看她不太领情的模样,老太太又说,“你或许觉得打扮整齐清洁就好,但嫁给错为,你的门面就是他的门面,你或许觉得不求人,情操很可贵,但在我们的圈子里,这样叫——”她指了指她的衣服与裤子,“穷酸。”

    蒂珐顿时又羞又窘。

    如果老太太说话的神情有一丝鄙夷,她可能还好过一点,但是,那纯粹就事论事的客观态度,令她更羞愧,她不禁自问,她让范错为难堪了吗?

    “人家说入境问俗,进什么生活圈子,就得遵循那里的规矩。”

    玛丽乔插话进来,“大姊,她不懂,这样吧,津贴转给我,我带她去治装。”

    老太太眼神微凛,“谁的津贴就入谁的户头,错为已经是一家之主,让他们自己作主。”

    这个婚姻开始让蒂珐觉得有压力了。

    茶席散了之后,她到范错为婚前住的房间看了看,他不在里面。走出房门,正好看到玛丽乔往这边走来。

    “妈……玛丽乔。”她喊一声招呼。

    玛丽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的一声就走了。

    她耸了耸肩,不想自讨没趣,却见她又走了回来,杵在她面前。

    “你愣站在这里做什么?”玛丽乔问。

    她傻了一下。

    “没见我正在生气吗?为什么不过来赔罪?”

    “请问我做错了什么?”蒂珐小心翼翼的问。

    她做错的可多了!这个什么娟的,凭什么嫁给她儿子?身份是小小的穷家女也就罢了,她自己可是怀胎十月才拿到豪门入场券,却只是偏房,可她做了什么?什么也没付出,竟然一进门就占着比她高的地位。

    她会设法让她难过!

    第4章(2)

    “看到我不高兴,你就应该主动过来赔罪。”

    “是你先不理睬我的,我不好过去打扰吧?”蒂珐试着讲理。

    “那就一直道歉到我理你为止。”玛丽乔嚣张的说。

    这是刻意刁难吧!她想起丈夫说过,不要对他的家人抱有期待,不必努力融入,那些叮咛果然其来有自,玛丽乔凭什么对她做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彷佛看出她心里的疑问,玛丽乔趾高气昂的说,“不要忘了,我是范错为的妈,也就是你的婆婆,你本来就该伺候到我高兴为止!”

    一个清爽的周日,用过早餐之后,两人进了闲置的空房间。

    搬家至今有一段时间,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已就定位,有些不急着使用的东西一直没拆箱,堆放在空房间里,蒂珐决定这天不外出,专心把家理好。

    粗重的搬运由范错为来,她负责细项的收纳。当初搬得太匆忙,很多东西没有仔细过滤过,她坐在凉凉的瓷砖地板上,检视从他家搬过来的东西。

    这工作比她想的有趣,看他的私人物品,像从拼图里串起他的生活。在为数不多的老照片里,他的笑容很少,几乎没有与家人的合照,她不意外,而从满满一箱的运动衣裤中,她挖掘出他身材精实的秘密——他热爱运动。

    “这是最后一箱了。”他把她判定该回收的物品收一收,送到大门口。

    最后一箱物品是各种杂物,其中有个小纸盒有点眼熟,她默默打开来看。

    铃兰胸针。

    是那串她见过,他本来要送给玛丽乔的铃兰胸针。

    玛丽乔,他的母亲,是个很……难搞的人。她叹了口气。

    范错为回来,就看到她在发愣。“怎么了吗?”唇角勾起一抹挑逗的笑,“一起去冲个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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