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大叫,惊动护院,双方交手,他们约莫没想到我在府里安插这么多暗卫,见无法成事,竟把允儿朝奶娘一丢,转身窜逃,奶娘本该接住的,可是奶娘受到强烈惊吓,竟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允儿……”他摇头苦叹。

    提及童允,童夫人忍不住又哭起来,她的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日夜盼望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允儿是咱们童家唯一的希望,怎么会……黑心肝的人呐。”

    童老爷怒眉横竖,咬牙切齿道:“那些人存心不让童家留后!”

    情况摆明,他们想杀死童老爷、掳走童允,届时府里只剩下软弱的童夫人,便可任他们予取予求。可见事不成,便想直接摔死童允,来个玉石俱焚。

    “所以岳父放出伤重的假消息,让那些人误以为有机可趁?”黎育岷冷静分析。

    “没错,我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童老爷说得斩钉截铁,黎育岷心底还有诸多疑问,但见童老爷已经疲惫困顿,童夫人也无力支撑,便说道:“既然如此,就得诸多布置。童心,你先安排岳父、岳母歇下,我到外头找陆管事做些安排,这两天童府的安全格外重要,今晚大家先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儿个再商议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第十五章夫妻同心捉贼(1)

    黎育岷回屋时,童心已经洗漱过躺在床上,但睁着双眼无半分睡意,她在下决定,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决定。

    紫裳上前把主子的东西摆入净房,黎育岷洗浴过后,带着一身的水气回屋,童心知道他不喜欢丫头在屋里晃,便早早打发紫裳出去,自己拿着干净的帕子替他绞干头发。

    “我有话……想与相公说。”她犹豫再犹豫后,终于开口。

    “敲,我也有事想与你商量。”黎育岷点头。

    “你先说。”

    “你先讲。”两人异口同声道。

    黎育岷转过身,对上她的脸,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现在有很好的默契,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仿佛她已经跟着他过上千百年,却依然不觉得厌腻。

    他拿开她手里的帕子,叠高枕头,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双双往后靠去。

    他开口,“我认为,童府有内鬼。”

    她皱眉点头,理解他的怀疑。

    “我和陆管事看过府里的布置,这样的布置必能将童府上下防得密不透风,没道理会在大白天遭贼,何况对方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童允和岳父,并且全身而退。这是其一。”

    “其二呢?”

    “如果我是贼,就算想挑府里最昂贵的东西下手,也会考虑脱手问题。对方若是一心求财,堆在库房里的金银珠宝绝对比童允更好脱手。”

    童心同意,这些她也想过,在江青和柳姨娘的事发生后,应该将府里下人速速清洗一遍的,毕竟管事和姨娘成奸是多大的事,况且他们不只成奸,连孩子都生下,若下人办差谨慎,怎会连半点风都不透?这些年,娘掌理后院是过于宽松了。

    但为了怕将事情闹大,闹出童允的身世真相,所以爹娘选择沉默,以为主犯已死,就算有几个心思不正、收受好处的,也该被打醒了。

    童心接下话,“还有第三点,爹爹工作很忙,平日很少待在府里,尤其是大白天,贼人怎就挑中今日出击?必定是父亲身边人透信,否则贼人哪那么容易就一箭双雕,既伤弟弟也伤爹。”

    “明儿个我回府一趟,向祖父禀明事情经过,也进宫向皇帝说明情形,顺便请几天假,把这边的事完结后再回家。”

    黎育岷怀疑过,是不是皇帝野心太大,五成不够想要全吞,但这点怀疑禁不得推敲,票号之所以能发展成今日景况,童老爷的能力才是要项,一个不贪官、不贪权,又能替自己挣大笔银子的商人,皇帝保护都来不及了,怎还会去害他。

    “好,我嫁妆里有一件金丝软甲,明儿个回去,你让紫袖找出来给你穿上,你替童家出头,我担心那些人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万事小心为上。”

    “现在才舍得拿出来?”他取笑她。

    “你是皇帝跟前红人,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可这回……那些人明知道爹爹已经封官还敢这样做,我只能做出两个推论——

    一,他们不惧皇权。

    二,他们担心父亲在皇帝眼中越来越重要便越难动手脚,所以先下手为强。

    “不怕后面那个,就怕前面那桩,我还在想,明天和爹爹商量,把童一、童二分派到你身旁,他们的武功高强,让他们跟着你办事我放心。”

    “童一、童二?”

    “对,他们以前跟着我到处跑,女子做生意嘛,总会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有他们跟着,爹爹才放心,你以为常胜将军真是讲我?错!是形容他们两面铜墙铁壁,他们把动歪脑筋的给修理得不敢吭半声。”

    “既然岳父手下有这一批人,你让岳父暗地把人调进府里。”

    “你心里已经有想法?”

    “不是我有想法,应该说岳父心中早有定见,只不过要把戏演得更逼真,所有人都得密切配合。”

    “我爹心中有定见?”

    “你想想,若今日那些人行事成功,岳父伤重而亡、弟弟被绑,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先用弟弟交换一大笔现银,然后……我已出嫁、娘是个没主意的,童府的生意将会由管事主持,待弟弟长大后,再将生意交到弟弟手里。天!你的意思是……背叛童府的是爹倚重的管事!”

    黎育岷定定看住她,忍不住赞她一声聪慧,要不是关心则乱,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提点,就能推论出问题所在。

    “会是哪一个?陆管事、章管事、佟管事……”

    他们都是看着她长大,一路指导自己做生意窍门的长辈,童心和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无法想象谁会如此心狠。

    黎育岷接话,“如果我没猜错,岳父打算放出自己亡故、弟弟无恙的消息,好引恶徒上勾。接下来要安排的事很多,明天一大早我便回府,若是弟弟已经……我会把他带走,再寻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进府顶替。

    “你与父亲商议好后,便放出消息,专心安排丧事,岳母不必出面,因为她‘伤心过度,受到严重惊吓,因此不让任何人接近孩子’,你找两个忠心的嬷嬷守着岳母就是。我在外头会想办法探听,这段日子哪个管事曾经有不寻常的举止。”

    童心点头,这场戏得由他们夫妻来主演,一掌内、一主外,一个摆在明面上、一个隐藏幕后,两人合作无间方能成事。

    “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童心问,她也有话要讲。

    “还没有。有件事,想先与你商量。”

    “你说。”

    “我想把我们第一个儿子过继给岳父、岳母,看见岳母伤心,我心有愧歉。”

    若他不娶走童心,若他不坚持童心不碰生意、不抛头露面,童府还能指望女儿。

    他的话像针,猛然锥进她胸口,一时间,她竟无法开口。

    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全混在一块儿,她皱眉咬唇,紧紧盯住他的容颜,表情有说不出的精彩绝伦,不光是甜蜜快乐,她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涩、一点点酸,因为她知道,为了自己他做了多大的让步。

    黎府是官家,与商家结亲,已是污了名声,若再将儿子送进童府,背后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的嘲笑讽剌,笑他为了钱什么都不顾。

    这还不是唯一的困难,黎府大房之所以过继育岷,便是因为大老爷子嗣艰难,而她已嫁进黎府半年,肚皮还没有动静,就算婆婆不说话,她心底何尝不焦急,可话已经放出去,她的嫁妆换得他不纳妾的承诺。

    若是公公婆婆知道他要让长子过继童府,岂不是把他给架在火上熬?

    “不可能的,公婆那边……”

    “长辈那边是我的责任,你不必担心,既然是我的承诺,我就一定做到。这几天有机会,你把我的想法透露给岳父、岳母知晓,先教他们安心,岳父身子骨强壮,定能够替童府培养出第二个出类拔萃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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