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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力闻言一愕,面有难色。“王爷,若摄政王问起驻扎在十里外的五万大军,属下该如何应对?”不是五百、五千,而是声势浩大的五万兵马,挟着勤王名义而来的浩荡军容,一时之间恐怕很难自圆其说吧?一想到此,秦力不禁冷汗直流。

    “这便是本王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了。传本王军令,命大军即刻拔营起程,退回边关驻守。”

    其实,凤无极凭恃的不过一点,那便是他与蔺初阳谁都不愿做那敲山震虎的第一人,撤回大军无疑是形式上的示软,同时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这步棋他闭眼睛都猜得到他那位皇叔会怎么下。

    “……是。那还有第三件事情是?”

    “吩咐下去,把第三份诏书的讯息散布出去,本王倒想看看我的那位好皇叔,要如何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悠悠众口。”

    “是,秦力这就去办。”说罢,秦力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未禀报,便又折了回来,说道:“王爷,疾风回来了。”

    “哦?”凤无极颇微讶异地将剑眉一挑,“那本王要找之人?”

    “回王爷,已经找到了,属下也前去确认过,应是王爷要找的人无误。”

    “人现在何处?”凤无极接着问。

    “欧阳公家的府邸。”

    “欧阳公?你说的是朝堂上那个欧阳贤?”凤无极恍然大悟,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原来那小子是欧阳家的公子啊。”

    “那个,王爷,您说错了,欧阳大臣膝下无男丁,只有一女,名唤欧阳芸。”秦力呐呐地纠正自家王爷。

    凤无极挂在嘴角的笑意蓦然冻结,不可置信地道:“竟有此事?”

    难怪那日向他讨取衣物时他死都不肯,原来,原来……

    是个假小子啊。

    第3章(1)

    未央宫,摄政王寝殿内。

    蔺初阳端坐一方榻上,榻中间摆着小方桌,桌上搁着一只药箱子,散发出淡淡药味。

    “太医,本王双眼如何了?”一泓清水似的声音打破满室的沉默,俊逸温雅的面容因连日来眼疾痛症所扰而显得苍白。

    “这……”太医面有难色,忌惮什么似的,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无妨,你直言便是。”

    “回王爷,微臣不敢隐瞒,王爷双目恐怕已是药石无功,若再继续这样操劳下去,只怕不日便要废了。”

    寻常人听到自己眼睛就要瞎了,即便没吓得从椅子下跌下来也是坐立难安,哪能像他这般沉得住气,仅仅只是“嗯”了一声的云淡风轻,好像被太医宣判眼睛要废了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王爷,微臣一会儿下去开副舒缓痛症的方子,还请王爷务必按时服用。”太医收了收药箱子,退下前忍不住再次叮咛:“王爷莫怪微臣多嘴,王爷眼疾虽非绝症,但药石无功也等同是不治之症,还请王爷多多保重,切勿过度操劳了。”

    蔺初阳点点头,“本王知晓了,下去吧。”不治之症是么?唇畔隐约牵起一丝苦笑,转眼便又消失在那张波澜不兴的面容中。

    太医离开的时候,正巧和有急事上报的燕青错身,瞥见燕青手里那一迭厚厚折子,便一脸忧心忡忡地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地走了出去。

    “王爷,燕青有事要奏。”

    燕青将事情一件一件上报,说着凤阳王命人传来消息,说不日将回京面圣,又说着凤阳王驻扎在帝都十里外的五万大军已经连夜拔营离开,再说着凤阳王私下派人至皇灵寺打探……

    此间,小厮端来刚沏好的茶送至蔺初阳面前,小心翼翼地搁好茶盅之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待诸多要事奏完,已经耗去了不少时间。

    蔺初阳听完之后,并没太大的反应,只淡淡说了句“手上握有兵符的人,行事倒像个孝子。也罢,他要回来便让他回来吧。”

    听到自家主子那一句“要回来便让他回来”的燕青不免一阵错愕,不解地问:“凤阳王以勤王名义擅自调兵围城,王爷难道不治他的罪吗?”此等行为形同逆反,即便不是治个谋逆大罪,也不能这么轻易就饶恕了。

    “燕青,你觉得本王手上可用的兵马较之凤阳王的五万大军如何?”

    燕青当下便听懂了蔺初阳的意思,答道:“回王爷,自然是远远不及。”

    虽然明白个中道理,但语气仍是有诸多不甘。

    凤阳王凭恃手中兵符骄横行事,丢出一句勤王便带兵围城,朝堂上大臣们无人敢公开议论此事,生怕事情一揭开便落实了勤王之实,届时事情将再无转圜;这件大事便在众人皆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一直压着不去提起,以致近日朝堂上总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这便是政治的残酷之处,手握大权的人无兵可用,而兵多将广的人却没有实权,也正因为如此,眼下局势才更显得诡谲莫测。

    “王爷,近来谣言四起,有心人在城里四处放话,先皇第三份诏书一事怕是已经传开来了。”燕青一脸忧思。

    蔺初阳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几口,说道:“那便去传吧。”就只说了这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心思全掩在那张苍白的脸庞下,连燕青也猜不透。

    “王爷,倘若……倘若欧阳公的千金再搅进此事,那又当如何是好?”对于此事,燕青一直耿耿于怀。那欧阳芸前后判若两人,也不知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只是为了保命而伪装?他原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偏偏主子不肯。

    那日事发突然,先皇身边的太监张德之竟然暗中盗走诏书,蔺初阳察觉后命燕青追上时,那名太监已经身亡,然而尸体上却未发现诏书的踪迹,当下只得再命燕青回头查探是否慌乱之中落在某处。燕青沿途搜查皆是无功,最后在皇灵寺后院的池塘边撞见欧阳公的千金,赫然发现她手里拿着先皇遗诏,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读着遗诏里的内容,似乎不知大祸临身。

    过程中,蔺初阳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切事情发生,看着那名女子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疑惑不解慢慢转变成害怕惊恐地逃到他身边来,犹如惊弓之鸟地求他伸出援手;原以为抓到救命稻草的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苦苦哀求后才终于看清事实,原来手里紧握不放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致命的罂粟。

    自始至终,蔺初阳未置一词,一径地任由她希望破灭地沉入水里,唯她双眼蓄着悲愤惊惶又怨慰不甘的神情,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原以为事情就此便告一段落了,孰知更令人震惊的事实紧接而来,自欧阳芸手上蓉来的诏书居然只是副本,真正诏书下落不明。

    蔺初阳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她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兴许已将那日发生之事全忘了。”上天予她重生机会,如若全忘了,倒也是件好事。

    这番推论倒也合情理,然而燕青心里却很矛盾,挣扎许久,终还是谏言:“王爷,请容燕青斗胆一言,欧阳芸身上存在太多变数,眼下虽然记不得了,难保日后不会突然记了起来,更何况她也许知道真正的诏书落在何处,王爷不得不谨慎。”

    “嗯。”燕青一片殷殷谏言,蔺初阳仅淡淡一字回应,这个话题便打住了。

    蔺初阳闭上双眼,听着燕青又汇报许多要事,转眼又耗了不少时光,苍白脸上渐渐添上一丝倦意。

    “王爷,太医刚才离开的时候面色凝重——”

    “不碍事。”蔺初阳打断他的话,转而问道:“还有其它事要奏么?”

    燕青想了一会,说道:“欧阳公派人送来请柬,下月初寿宴请王爷务必赏光。”

    自家主子私下鲜少与大臣们来往互动,以往这类宴会邀请多半以捥拒作结,燕青正想下去差人回复,孰料主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好。”

    不轻不重的,就单单一个字,燕青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正欲跨出门槛的那只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出去。

    再过几日就是欧阳贤寿宴,欧阳府里的仆役们正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平日里跟在身边伺候的喜儿也让刘管家调到前厅帮忙,欧阳芸自告奋勇要在寿宴弹上一曲,此时此刻自然也没闲着,白天在听云阁练琴,到了傍晚就移到后院,点盏熏灯,继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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