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即使他留在父母亲身边,也和我一样寂寞,但他从不埋怨,因为他亲眼看见父母亲深夜回到家里时的疲惫身影。”

    “然后呢?”

    “在英国,中国人想占有一席之地,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相信。”

    “后来,爸妈慢慢把债务还清,把台湾的房子重新翻新,所有人都告诉奶奶,我爸妈终于出头天,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出头天了,还不带我回去?”

    “为什么?”

    “因为奶奶离不开我,她行动不便也离不开台湾这块上地,而爸爸是个孝顺的儿子。奶奶过世后,爸爸一直希望我回英国,可是我却赌气不肯。

    “刚回英国时,我经常从梦中哭醒,妈妈什么都不问,只是躺在床边陪我到天明,那一年,妈妈把欠我的床边故事一个个还给我。

    “后来,公司越经营越大,哥哥接手之后,初生之犊不畏虎,大量投资、大量并购其他公司,当公司里保守派的元老不断发出反对声浪时,他开出亮眼的成绩让他们没话说。

    “可是去年的金融风暴我们没逃过,爸妈为了周转不灵四处找人想办法,我说过,中国人想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这些年对我们家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

    “我们的公司健全,是个会赚钱的企业,但大家都不愿意对我们伸出援手,只想要接买我们公司。知道吗,那个时候是谁出头帮我们的?” “edward?”

    “没错,edward除了金钱援助,还在股票降到最低点时,挺身为我们说话,他说,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在这波风暴中撑住的话,恐怕英国再也没有什么公司值得投资。在英国商界,他是个很有公信力的人,他帮我们稳住小股东的信心,不让我们的股票成为壁纸,对他,我有负欠。”

    他终于懂得子夜为什么非回英国不可,如果不这么做,不欠人的她一辈子不会安心。

    这个婚姻换的不只是报答,还有她的心灵平静。

    “我可以不回去、可以后悔这个婚礼,但它对公司将是另一个冲击,很多支持我们股票的人,在等待我们的婚礼,等edward和我们正式建立合作关系。公司才从风雨飘摇中走来,元气未恢复之前,再也禁不起风波,那是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它倒下去。”

    接下来,她说了很多edward为她做的事,每件事、每份温柔、每个感动。

    她爱杜岢易,却被他伤透心;她不爱edward,却因他享尽疼惜,难怪人人都说,选择爱人不如选择被爱。

    杜岢易不说话了,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她也不动作,乖乖让他抱在怀里,她知道他很聪明,一定能想通,他会知道,就算他们在一起,她也无法安心地幸福着,他会理解,爱她,就该学会放手。

    时钟的指针滑过好几格,她没等到杜岢易的回应,却等到他的叹息,她知道,他想通了。

    是,他想通了。九年前,他做的决定让她伤透心,九年后,这个决定该由她来做,即使决定会让他挫败伤痛。

    再次叹气,他低下头,吻了她。

    这是个动人的吻,他吻着她的唇、她的心,他在她唇间辗转流连、小心翼翼,于是她知道——他爱她,一如往昔。

    杜岢易圈住她的腰,她勾住他的颈项,她哭了,两颗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滑下,湿了她浓密的睫毛,他想放开她,她却不愿意放手。

    他不舍她的泪水,轻轻地为她吮去,微微酸、微微涩意,像他的心情,有无数委屈。

    她也和他一样痛,她也不愿意七天结束,两人跟着结束。很可惜,命运从来就不是站在他们这里。

    他们拥抱着彼此、亲吻彼此,她期待着地球停止转动,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

    机场里,丫头坐在edward身边,他们很早就来了,她有电话号码,却不肯催促也耶和岢易。

    于是,她带他吃东吃西,跟他聊天说地,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几天,她把杜岢易和姚子夜的爱情告诉他了,说得文情并茂,只差没演出一部感人肺腑的电影。

    他淡淡地说:“那么多年过去,爱情的感觉早就淡稀,硬要说子夜爱他,太牵强。”

    其实,他心知肚明,子夜的逃婚、子夜看着杜岢易的眼神,绝不是爱情淡稀的表现。

    丫头回答,爱情是一种不会淡掉的感觉。

    她说她亲眼目睹岢易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是怀抱着重逢的希望而活着,如果子夜不回来就好了,至少希望还在,有希望的生活就不至于太难捱,可是她回来却又走开,大刀阔斧把岢易的希望捶碎打散,这种行为,好残忍。

    edward听着,不做回应。

    他自问过,该放开子夜吗?他还能找到比子夜更适合自己的女人?他是个精挑细选、把结婚条件订得很高的男人。

    摇头,揉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看着身边的行李箱,里面有满满的上产和“台湾在地味”,丫头是这样形容它们的,她甚至大言不惭说:“我看你老爸会爱上你老妈,这些台湾味肯定替你妈妈加了不少分。”

    他笑着反问她,“你觉得我会不会因为这些土产而爱上你?”

    她红了脸,呐呐说:“不能比的啦,你妈肯定比我漂亮。”

    “你很漂亮啊。”

    她笑得夸张,说:“哈哈,我终于从你嘴里拐到一句赞美了吧。”

    只不过是一句小小的赞美,她就乐得像捡到大钱,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生。这时,他尚未发觉,自己想起丫头的时候,会不自觉浮上惬意笑颜。

    回过神,edward再看一次手表,子夜仍没到。

    丫头从机场那端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她走到他面前站定,递一杯给他。“味道不错哦,每次出国前我一定要喝一杯。”

    “为什么?”

    “它会带给我幸运,每次喝过咖啡,我旅行、拍摄工作都会更顺利。”

    “迷信。”

    她对他笑,他也冲着她笑,他起身,拉拉她的马尾““你答应过的,要到英国找我。”

    她顿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想……不好。”她答应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爵士,他的身份地位高到吓人,她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子夜,更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得这么强烈。

    “为什么不好?”他的表情因为她的话有了巨大转变,笑颜收敛,看着她的双眼变得不绅士。

    “我妈教我要低调。”

    “来找我跟低调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自己的口气很差,喉咙接在眼睛之后,变得不绅士。

    “你是爵士耶,要是我们被拍照、登上报纸,标题上打着大大的‘爵士大人的台湾情人’多丢脸。万一,新闻传回国内,就会变成国际新闻,不好,太高调。知道吗?我答应过我老妈,绝对不让自己变成国际新闻。”

    “这是胡扯的吧,哪有人会答应母亲这种事情?”

    “我常搭飞机嘛,要是飞机失事,我不就登上国际新闻媒体?”

    他失笑。这家伙很有挑惹人的本领,他无法克制笑纹产生,她太有趣、太可爱、太让人喜欢。

    “我会对媒体解释,你是我高薪网罗的旅游作家。”瞧,这么简单的事,三两下就能解决。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这个人啊,痛恨谎言。”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没说谎,看过你的旅游书,我真的有意思把你网罗旗下。”

    她望他。不行,继续看下去,她的魂会被他的帅脸勾走,然后脸皮增生肥厚,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他拖上床,然后再然后……他、她和子夜,会变成英国版的三人行,她不要当卡蜜拉。

    猛地摇头,丫头说:“不好,我比较喜欢和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不能有利益关系,不然会破坏友谊的纯粹性。”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也不是啦,我会上网把自己美美的照片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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