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马车停下来,车夫的声音传进来。“芍药姑娘,打铁铺到了。”

    瑞云先挑起门帘跳下马车,再转身扶着芍药下车。

    芍药带着瑞云走进打铁铺。

    “铁叔。”芍药像个邻家小女孩在铁叔身边蹲下来。

    见到芍药,铁叔欢喜得像是来了公主,连忙搁下手边差事。“小丫头来了啊。”

    芍药调皮的伸出双手。“我的雕刀好了吗?”

    “好了好了,说好今日给你,就是要铁叔不眠不休熬个三夜也会今日给你。”铁叔转而交代一旁的徒弟,将昨日夜里就赶出来的那套雕刀拿出来。

    芍药接过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整套的雕刀如同金子似的,教她两眼都亮了。

    “你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怎会如此喜欢这玩意儿?”铁叔忍不住取笑道。

    “从我娘的肚子蹦出来的。”

    “你这丫头也会说笑啊!”

    “难道铁叔以为我是从石头蹦出来的吗?”

    铁叔爽朗的哈哈大笑,真是不可思议的丫头!第一眼见到她,以为她是公侯之家的千金,通身透着大气,她却道代小姐来取一套刻有芍药花的雕刀,他方知她是丫鬟。随后她数十日就会来这儿一趟,好奇的看他打铁,问东问西,这之间,她除了买雕刀,也买剑买匕首。她从不说自己,他也不问,对他来说,人与人之间,不在于说与不说,在于懂与不懂。

    “今日赶着回府,不能与铁叔畅谈,过些日子再来探望铁叔。”芍药站起身,裣衽行礼,转身走出打铁铺。

    此时明明艳阳高照,芍药却感觉一股冷意袭来,难道是变天了吗?她不自觉抬起头,双眸却撞进两道冷冽的目光中……原来有人坐在马背上——这不正是一幅英雄骏马图吗?难怪连日头都要退到一旁纳凉。

    芍药迅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停放在前方的马车,瑞云好奇的看了戚文怀一眼,快步跟过去。

    戚文怀不知道自己为何收不住视线,是因为那个姑娘蒙着面纱吗?闺阁千金出门本就会戴上帷帽,可是少有人会蒙着面纱,除非是想遮住脸上的伤疤或胎记……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却又让人觉得平和安详,即使匆匆一眼,竟是清晰的仿佛见过无数次。

    马车再一次前进,戚文怀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侍卫,大步入内。

    “难得看铁叔笑得如此开心,外头都听见了,不知刚刚那位姑娘打哪儿来的?”

    “王爷看上那个丫头了吗?”铁叔戏谑的对戚文怀挑起眉。

    “铁叔就是爱说笑。”

    “王爷府上不知有多少美妾美姬,当然看不上一个丫头。”铁叔命令徒儿取来戚文怀要的匕首,递给戚文怀,同时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不清楚那个丫头打哪儿来的,只知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今日来这儿是为了取一套雕刀。”

    “雕刀?”

    “是啊,她好像很喜欢雕刀,我瞧她的手应该是长年雕刻之手,不过,以前都是她家小姐来这儿订制弱。”

    “姑娘家喜欢雕刻,这还真是特别。”

    “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姑娘。”铁叔斜睨了戚文怀一眼。

    “我只是觉得特别,没其他意思。”戚文怀冰冷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自在的暗红。

    铁叔原本是宫里军器监的工匠,因为不懂得讨好上峰,不受看重,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有一日在酒楼喝了酒胡言乱语,被戚文怀听见了,两人畅谈一夜,后来戚文怀为他在此开了一间打铁铺,让他可以尽情发挥。如今这儿已不单只是打铁铺,还有各种工匠师傅,技艺高超,声名远播,匕首不再只是匕首,已足以成为传家之宝了。

    起初,铁叔并不知道他是谁,待打铁铺开了,戚文怀才若无其事提起大梁的天是他的父皇,而他是皇四子,母妃是已逝却最受父皇宠爱的香贵妃。

    铁叔勾唇一笑。“王爷是不是很可惜她是个丫鬟?”

    戚文怀索性闭上嘴巴,专心打量手上的匕首。

    而芍药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成了人家闲话的主角,一回到永昌侯府,先去见了孙氏,再回竹芝轩,可是路过永昌侯府那座百花齐放的花园时却被拦了下来。

    “大少爷。”因为姚氏是敌人,连带着厌恶她生的儿女,这乃人之常情,可是芍药对徐容道不是单纯的恨屋及乌,而是此人太过深沉。徐容道在永昌侯府可谓聚集众人关爱眷宠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在他身上却看不出膏粱子弟的浮夸毛躁,完全不似其母,这是真正的可怕。

    “我远远就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气,心想必然是你,果然就见到你了。”

    这位大少爷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丫鬟吗?芍药唇角冷冷一笑,难道他不知道自个儿扮起纨裤子弟四不像吗?想必,他此时的心情也很无奈吧。

    “奴婢以为大少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应该离府里的丫头远一点,不是吗?”

    徐容道的眼神一沉,看着芍药的目光有着重新的审视。

    “若大少爷没其他的事,奴婢还赶着回竹芝轩。”芍药不慌不忙的向徐容道福了福身,带着瑞云绕过徐容道继续前行。

    “芍药姐姐对大少爷如此不敬,惹火大少爷怎么办?”瑞云不安的低声道。

    若他这么轻易就被惹火了,那她还真看不上他了。这些话芍药当然不能坦白,只是身不由己的道:“我是莫可奈何,低调不张扬是好,可是绝不能沾惹大少爷,大少爷是姚姨娘的心肝宝贝,老太太的心头肉,更凝聚侯爷所有的期待,徐家未来就靠他了,怎能容许丫鬟污了大少爷的名声?”侯爷没有嫡子,只有庶子,而何姨娘所生的庶子只有五岁,将来能否成材还瞧不出影子,徐容道这个好苗子当然要护住。

    “对哦,我都没想到。”

    这是当然,不少丫鬟怀抱着当少爷通房的美梦,妄想有了孩子被提为姨娘,从此穿金戴玉,却不知十个姨娘有九个不如意,唯一如意的不是因为有手段,而是有靠山。她还真不知如何看待姚氏这个人,难道手段不能高明一点吗?竹芝轩的每一个丫头,她是不是都要用儿子来收拾?

    “如意可惜了。”芍药轻轻淡淡说了一句。虽然瑞云的娘就是大户人家的妾,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死了,太太就将她们母女赶出来,她深知为人妾不代表你就变成主子,可是,偶尔还是要给她提个醒,免得教有心人给利用了。

    “我懂,芍药姐姐不用担心。”

    “以后,我必定让大小姐给你配个瞧上眼的人,夫妻和和美美过日子。”

    瑞云娇羞的一瞪。“芍药姐姐老爱取笑人!”

    “再过了三四年,你就要心急了。”

    瑞云自知嘴上功夫比不上芍药,索性闭上嘴巴。

    第二章承恩寺危机(1)

    姚氏绝对是孩子眼中的好娘亲,徐卉英今年不过十三,她就将京城权贵之家十八岁以下未婚子弟搜罗汇整了满满一张纸,任谁见了都瞠目结舌,不过,冯氏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惦记着,还早,慢慢挑吧。”冯氏对姚氏弄来的名单很满意,可是这不表示徐卉英与每个人选都相配。徐卉英是庶出的,若想攀上权贵之家的嫡子,只能为妾,要不就得挑同为庶出的才行。姚氏真当自个儿是侯爷夫人,忘了这其中的关系。

    “我知道老太太惦记着,可是选婿更重人品,这还得让老太太费心。”姚氏是妾,权贵官宦之家夫人的往来从来没她的分,想打听内宅的事,真是难为她了。

    “你也知道选婿重人品,我自会打听,何必找人四处搜罗名单,这事若传出去,总是不好。”

    “是我心急了,我见老太太近来不喜出门,京城几个重要的赏花会,老太太都没去,便自作主张四处搜罗名单,不过老太太放心,我行事很谨慎,绝对不会传出去。”

    自从芍药正式进入永昌侯府,她的心总是吊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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