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墙头,他们惊叹不已。高高的石墙外是一面陡坡,墙内却宽敞而平缓。一幢幢石头垒筑的方形小屋环绕城堡,房前有条由城堡外引入的杏缓缓流过,人工水井和家禽随处可见,但除了守卫,他们只看到几个孩子和老人。”

    “这里的青壮年呢?”冯君石好奇地问。

    百合指指城堡外。“开荒筑墙、种植采撷,大家都在干活。”

    冯君石望向墙外,因为身处修筑于石墙上的了望塔内,居高临下,视线极为开阔,他清楚地看到青灰色的石墙绵延不断,在深山密林里若隐若现,与周围的山峰拓落相交,构成一道绵长的防御线。

    “真是完美的布防。”他由衷地赞叹。

    了望塔上的守卫骄傲地说:“这是百合酋长带着大家修筑的。”

    “你们很不简单。”冯君石指着附近的山峦对百合说:“如果穿过山势较陡的山岗脊梁或坳口,直接利用那些险峻地形做屏障,你们可节省不少劳力。”

    对冯君石能理解并肯定她的布防设施,百合感到很高兴,微笑地说:“大人说得对,我们在后来完成的石墙修筑中已经这么做了。”

    “修筑这些石墙,你花了多少时间?”

    “快七年了,自从孙卢血洗石龙峒后,我就决定要修墙保护族人。”她笑容消失。“孙、卢屯兵云雾山,造成那里骚乱不止,我们奋力抵抗他们,向官府求救都没有用,朝起太远管不到这里,我们只能筑石墙于高山之上,充分利用易守难攻的险峻山势把散落的部落连通,才能建立有效的防卫线保护自己。”

    “难怪这几年,孙、卢始终没进入高凉。”董浩抚摸着粗糙的墙体说。

    “他们试过很多次。”百合平静的目光闪烁着火焰。“只要他们来,我们就采用伏兵战术,利用这道石墙和军营,在盘曲险绝的路道上说埋伏。我们熟悉这里的山水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他们每次来,我们就把老人孩子和粮食藏到山里不敲锣、不击鼓,出其不意地偷袭他们,使他们无城可守,无兵可用,就算来了也拉夫无人,抢掠无粮,等陷入困境后,他们不得不退兵。”

    冯君石对她的智谬赞不绝口,但也直言劝谋道:“你有很聪明的战术,可是岭南虽为百越之地,却同属皇上,你应该上奏朝廷,取得皇上的授权再行用兵,独断专行,与朝廷军队为敌仍是不智。”

    冼百合的视线转向他,首次露出不满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的战术还行,也知道行事该谨慎用心,可是我宁愿独断专行,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为何这样说?”

    “我的两个哥哥就是因为信任朝廷而丧生。自皇上颁布征越令以来,我的族人屡遭抢掠,生活艰难,我曾与前任太守多次上奏朝廷,陈述现状,可我们的信每次都被冉大人扣住。在此情况下,难道我还能期待朝廷吗?”

    冯君石同情地说:“朝廷七年来确实是在掠夺岭南,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反对征越令。可是天下动荡,南北对峙加剧,皇上一再兴兵北伐,常年用兵和扩军备战使得朝廷财源枯竭,想对富饶的岭南加征粮草兵勇以加强军力,本无可厚非,只可惜所用非人,故使岭南动荡不安。我要你上报朝廷,冷静行事,正是为了避免你的族人再次遭遇七年前石龙峒那样的惨剧。”

    他的话很真诚,百合深受震动,也直一百相告。“我知道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我的构想和行为会给人鼓励族人与朝廷作对的错觉。但事实是,我和我的家族绝不想与朝廷为敌,我们不想象六百年前的赵佗那样自立王国,但也不希望看着族人被掠夺摧毁。我今天来见你,带你来青松岭,就是为了向朝廷表明心迹,希望得到大人的理解和支持。”

    “我完全理解,也支持你们。”冯君石毫不犹豫地表示。“山高路迁,消息闭塞,也许皇上根本不知道岭南的真实情况,我会设法联络京城师友,共同上奏,请求皇上撤销征越令。”

    从他的表态中,百合感觉到他的善意,备感宽慰地说:“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不过高要、新宁两个太守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主副帅,他们握有很大的权力,你能说服皇上吗?”

    “这正是我们必须合作的理由。”冯君石用足以引起她注意的语调说:“高要太守孙冏为人凶残,新宁太守卢子雄本是当地豪霸,这几年他们利用征越之机巧壤夺、激化汉越矛盾。我需要你的配合,一同找出他们假借朝令胡作非为的证据。只要有证据,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到做到,让我们击掌为誓,我一定配合,帮助你寻找证据,你也要保证支持我们。”百合兴奋地伸出右手。

    “行,击掌为誓!”他毫不含糊地伸出右手与她相击。

    他的手掌温暖而厚实,却没什么力气。百合轻抚着留着他余温的掌心想,随即又为他的未来担心。“大人有没有想过,前任高凉太守就是因为支持我们而得罪了冉大人,最后被皇上罢职免官,我不希望……”

    冯君石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担心我的前途,我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追根究底地问。

    “你很快就会明白。”他言词闪烁,充满自信,却不容她继续询问,转身沿着石墙继续往前走。

    经过这一路的相互观察和交谈,他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百合相信他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他则对她的才能和魄力敬佩有加,因此对父亲提出的“冯冼联姻”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现在,他只希望尽快将她娶进门。他相信她是最合适他的女人,也会是他执政高凉的“贤内助”。而他,同样会是她一心要保卫族人利益的最佳搭档。

    ***

    在百合的带领下,他们沿着七拐八弯的石墙说着走着,见到了雷峒村。

    看来这道石墙果真不仅具有防御的作用,也有连接村寨的功能。

    走下了望塔来到村口,百合问他们:“两位还有兴致随我进村看看吗?”

    “有,当然有。”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这是了解这个对他们来说还算陌生的地方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冯君石除了想更了解辖区内的情况外,更渴望多与她相处。虽然到目前为止与她的接触还很有限,但他已经确信,他们不仅可以成为志同道合的搭档,也会是情投意合的伴侣。既然很快就要娶她,那他得一让彼此赶快熟悉对方,他可不想在成亲的时候,两人仍像陌生人。

    雷峒村依山傍水,村后群山森然,村前河水淙淙,村子两边是连畦水田,村口两棵大青树相对而立,彷佛天然形成的大门紧紧守候着村子。

    穿过以树木竹林天然分隔的部落群,许多村民看到尊敬的酋长亲自陪同太守官爷前来,自然对他们的态度与以前迥然不同。不少好奇的村民,尤其是孩子们说笑着跟随在他们身后。

    村里所有的房子都是单幢干栏式土木结构,房顶不高,用草排覆顶,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大小,但无论大小都分中堂和左右两厢。中堂置三角火塘,为煮饭、会客之处,左厢房为长辈卧室,右厢房为子女卧室。各家自成院落,有小径相通。

    在村子中的树林里,则不时可见建在大树上的树屋,这里的树屋比在青松岭看到的三角形木屋大得多,但仍只有一间房。

    百合带他们拜见了村里的几位长老,这些人虽不是都老、君长,但由于辈分极高,因此在村民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拜望老人时,他们被热情地留在其中一户长老家吃午饭。

    饭后,她又带他们参观了村里的公房、私塾与宗祠,最后来到百越人最神圣的地方——铜鼓楼。这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铜鼓,虽然对百越人的铜鼓文化早有了解,但冯君石还是很有兴趣地听她介绍各种铜鼓的来源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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