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心一脸喜色,“给我闺女保胎用的,我打听过了,城中的十三太保,就属你们家的最好!”

    老板陪笑着点头,隐带忧色,“您这第一张方子却是不错,只是这第二张单据里头有几味药物,怀有身孕的女子是万万碰不得的,一味麝香,一味红花,你们可别弄混了。”

    她眉头微蹙,“多谢提醒,我们一定注意!”

    回去的路上,她极恼地问自家夫君,“这单子谁给的?麝香,红花,做什么要用这么重的药!”

    陈邦直将原委告知,她越发义愤填膺,“是他!这晕车晕船的,用这些药材做什么,难不成他变了心转了性子,连自己的骨肉也不想要了!总之这几日你我都经心着点,芸儿将来的孩子可是要叫我一声外婆,叫你一声外公的!”

    “夫人说的是,为夫自当谨记,不敢马虎!”

    陈邦直一回到船上便尊夫人之命,往陆茗处来,将药塞给针娘后直接闯了进去,“陆兄,你可害苦我了!”

    “陈兄何出此言?”

    “你不是说不过是些普通药材,为何里头会有麝香红花此等烈性药物?”

    陆茗也是懵然,“麝香?我并未要这两种药材,这···”

    针娘在帘外听着,耐不住踱上前,“师父,这两味药,是我写单据时私自加上的!”

    陈邦直立在这当口,见师徒俩对峙着,便借故告了辞。

    “这里没有外人了,你且跟为师说说,你要这药做什么用?”

    针娘垂首故作羞嗒道,“师父,不是徒儿不肯说,只是女儿家之事,在陈大人面前,实在难以启齿。徒儿自上船之后身体就不适应,葵水···总是迟来,和谈之期将至,为了便宜,徒儿只好自个儿琢磨了个药方,想将信期提前。”

    他闻得亦有些避讳,“你医术不精,这类猛药,女子当慎用,一会儿为师与你另开个方子调理,你先下去吧。”

    事后两个男人鼓捣了阵,总归是陆茗将陈夫人的怪罪给担下了。所幸紧接着几日吕一笑下船去找寻红花会的消息,船上还算太平。

    骆冰心精心照顾着芸芸,同她里里外外唠嗑,趁着外边的天下起了小雨,嘉兴南湖上烟雨蒙蒙,船上的人看不清岸上,岸边也瞧不见船上,她搀着许久未见日头的干闺女出得舱房,走上甲板来。

    芸芸深吸了口气,久未见光的面色有些阴沉的白,“从前我总觉着额娘生了我们兄妹几个,是极容易的事,可当自己有了腹中这块肉,才知道要做个母亲,是多么不容易。”

    “这头三个月本是最难熬的,熬过去了,这一胎也就稳了,咱们就可以顺顺当当地等孩子出世,该做娘的做娘,该做外婆的做外婆。”

    “和谈就在眼前了,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的日子会是什么光景。冰姨,我都有些熬不住了···”

    骆冰心看着她瘫软下来的身子,急的整颗心都慌作了一团,“快来人啊,邦直,快去请大夫,咱们闺女晕倒了!”

    两人打船头赶来,陆茗见着晕倒在水雾里的芸芸,疯了似的上前抱起她钻进船舱,手边的湿滑令他心内感到从未有过的惶恐。

    榻上人苍白的面色衬得他手边的落红分外夺目,还来不及拭净,便搭在了佳人的玉腕上。明明是滑脉,脉中玉珠却时陡时流,怔忡得很。

    骆冰心在一旁候着惊心,“芸儿怎么样了?我平时不敢粗心半点,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见红了呢!”

    陈邦直搂着她安慰道,“夫人别太忧心了,有陆茗在这里,出不了大事。”

    诊脉的人面色一黯,额头沁着汗珠,不发一言。

    骆冰心上前拉起他,“芸芸和孩子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些日子以来她受了多少苦,你对她不闻不问,难得见了也没个好脸色,到了现在,你还是这副冷样子吗?”

    “我开副药与她服下,是凶是吉,全看今夜。”

    “全看今夜?呵,要是过不去呢,岂不随了你的心愿!你身为大夫,多日前便让我们夫妻俩为你买了红花麝香备下,你分明早做好了打算想要送芸芸腹中的孩子归西吧!这当口儿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你就想脱了干系么!”

    陈邦直拉住她,“冰心,此事的始末你并不清楚,芸芸又尚未醒来,你怎么能怪责他,他是芸芸腹中孩子的父亲,虎毒不食子,他怎会下此毒手!”

    “可芸芸好端端的,事发突然,不是他还有谁!你们男人的心思我最知道,为求一时之欢,却不想承担终生之责,他潇洒不羁,不想有牵挂,自是要早早了解这块骨肉了,省的生下来拖累他!就连这孩子的母亲,他也不关心很久了!”

    陆茗声线低沉,任由她骂着,这是他大意,欠下芸芸的。

    “我要她,也要孩子,请夫人容许我在这里陪芸芸一宿,是凶是吉,我都想与她们母子俩一起度过。”

    骆冰心吼道,“你当然该照顾她,陪着她,你不关心她很久了,若是这孩子没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是你欠她们母子俩的!”

    陈邦直扶着几欲虚脱的夫人回房,到转角,却与匆匆而来的针娘撞了个正着,她一反常态地谦恭,“对···对不起陈大人,陈夫人!”

    他睨了她一眼,“姑娘行事,好自为之吧!”

    床边榻前,陆茗将心爱之人的柔荑捧在脸颊旁轻吻着,针娘立在门边,这是他与师父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痛苦的神色。看着他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她颤微微地走近他,“师父···您累了吧,芸儿这里,我来守着。”

    陆茗闻声,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把年纪竟也会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他一把掐住萧针娘的喉头,将她抵在门边,“守着她?还是一次不够,想要彻底害死她和孩子!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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