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禺氏惹祸上身,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必然是皇宫。最安全的人是谁?必然是位高权重的人。禺氏会倾尽举国兵力,去守资宫,去守护皇室和那些权贵的安全。如今月铭笙却说,待在他的身边不安全,那么到底是能因为什么,而觉得不安全呢?

    林牧染苦思冥想,一时间忽略了躺在床上的谢景迟。谢景迟细碎地说着:“如果真的就听姬无渊的,我们伺机而动,很快我就要被送出去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就没想要让你跟着一起的,等到离开了五怀城,你确定你和姬无渊能够追的上来?还是说就此作罢了?等到荡平禺氏的那天,再救我呢?虽然后者我倒也不太反对,但是你们来都来了,空手而归不太好吧?而且……月铭笙要送我去的地方,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我怕如果月铭笙真的被你们怎么着了,那我也就……”

    谢景迟说了一长串,而林牧染还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谢景迟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自己越往后说下去,就能感觉的到,那是多么自私的想法。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她确实是贪生怕死,还很怕疼,也怕自己一个人。

    来到这边,一开始有姬无涯,后来有了碧回,她才去想着可以离开姬无涯和碧回一起活着,然后是韫玉和怀珠,薛辞、谢茗昀、褚盈之……她从来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一旦被月铭笙送到了月铭笙所说的地方,那么自己将会一个人孤独的面对一队精兵,逃不出去,留下来只能忍受着折磨。

    林牧染似乎还在沉思,谢景迟这时也发现了林牧染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有些窃喜,还好没有被听到,这样的话自己的怯懦就没有被林牧染给发现。

    “牧染?牧染!”谢景迟唤了几声。

    林牧染蓦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别的事,你能再说一遍吗?”

    谢景迟腹诽道,这可不能再说一遍了,要丢死人了,于是谢景迟随便又扯了个话题说道:“哦,就是那个李清涟,我还没见过,不然你把她叫过来,就说我想向她道谢之类的,也可以当作备用的素材嘛,如果要跑路了,这次见面也可以栽赃嫁祸一下之类的……”

    原本认真听着的林牧染,却像是恍然大悟一番,对着谢景迟说道:“我知道了!”

    谢景迟看着似乎是茅塞顿开的林牧染,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有什么事?”

    “为什么月铭笙会说呆在他身边不安全,为什么月铭笙要冒这样的险挑起和大寰的战争,为什么月铭笙一个皇子竟然要到前线去督战,又为什么,他如此忌惮李修音!”林牧染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禺氏如果有了内忧,是你的话你会如何?”

    谢景迟被那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些头晕,最后一个问题她倒也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试探着回答说:“整顿朝纲?”

    林牧染冷笑一声,看着门的方向说:“一般人的想法会是整治内忧,但是月铭笙则是有更大胆的想法,他要用外患,来克内忧!”

    “外患克内忧?”谢景迟不大理解,问道,“这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打起仗来,内忧就能没有了?”

    林牧染解释说道:“如果是我寰朝上国这样的泱泱大国,国内朝纲蛀坏,哪怕是边疆频频动乱,但是该有的内斗仍然是有,该有的勾心斗角、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这样的事一点儿都不会少,甚至可能会变本加厉。但是禺氏这样的小国就不同了,如果战事一起,在无法和谈的情况下,只能全国上下一心,抵御外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国破家亡,国都破了,还争那一点儿的权利有什么用?那些玩弄时局于鼓掌之中的人,不会不懂得如此浅显的道理。”

    谢景迟仔细思考了一下,消化了一下林牧染所说的内容,又问道:“可是他们如何能确定,寰朝就不会和他们求和呢?”

    “第一,寰朝大国,最重视的就是威严脸面。第二,如今太子监国,定想要有所作为。第三,寰军三军大权,在镇国大将军林煜手中!如果知道我哥哥的人,定然也同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任由旁国的兵欺辱我国的边疆,不会在可战的情况下,选择谈和。”林牧染又是一声冷笑道,“月铭笙好算计,甚至连文宗闲,怕都是被他算计了。”

    谢景迟又是一惊,问道:“文宗闲和他的通信内容,你我都不知晓,你如何知道文宗闲被他算计了?”

    林牧染在床边坐好,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说道:“禺氏兵马不强,粮草不丰,人口不旺,想要打仗,简直是难上加难,这些年,也正是因为大寰一直在这些小国之间制衡,所以禺氏才存留至今。如今禺氏主动下了战书,出去向陵秀国借了兵马解决了军队人数问题之外,最重要的粮草问题,该如何解决?”

    谢景迟也是一个聪明的人,点到此处,她也是明白了,接着说道:“月铭笙和文宗闲相商,由文宗闲想方设法为禺氏提供粮草……可是禺氏与寰朝打起来,文宗闲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对了!文宗闲一定是主和的,如果一开始并没有打起来,文宗闲在其中周旋,定然是大功一件。毕竟辽西地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般来讲,是不会去应战的!”

    林牧染点了点头说:“可是月铭笙要的就是打起来,也号准了一定会打起来,怕是也能猜到,只要一打起来,寰朝的想法就是荡平禺氏,来重树威信,所以他也留了后手。”

    “还是文宗闲!”谢景迟突然开窍了,脑子飞速运转,说道,“如果禺氏当真兵败如山倒,无法抵抗,那么只要适时的爆出文宗闲勾结外敌,那么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肯定会被从速查办。而此事牵连甚广,一旦查办起来,朝堂之上,必定大为颤动,届时只要递上降书,朝廷必然会接。”

    两人一言一语的,将推测说了个大概,林牧染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凝重地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被月铭笙牵着鼻子走?”

    好算计,当真的好算计。谢景迟如斯在心中感叹道,难怪会说,禺氏难得出了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四皇子。先前自己还觉得这个月铭笙有勇无谋,简直是没有脑子,可是经林牧染这么一说,谢景迟大为震惊,甚至对月铭笙刮目相看。

    能够有这样的计谋,也称得上是一个奇才了。

    谢景迟突然在想,如果自己到了这边先遇到的是月铭笙,说不定就被他这样的谋略给吸引了。

    可惜,没有如果。

    “对了,你先前说是因为有内忧,可是是什么样的内忧,才能让月铭笙这样破釜沉舟,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谢景迟突然问道,却又自己提出了一个猜想,“难道是因为李修音?”

    林牧染低叹一声,道:“你可曾见过,外亲可以住在皇宫里,甚至在皇宫里发号施令的?唐朝的武氏一族,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啊。”

    谢景迟迟疑了许久,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难道,李修音其实已经?”

    林牧染点了点头:“怕是暗地里,李修音才是禺氏的王了,月铭笙虽然名义上是和李修音是表亲,关系很亲近,两人似乎又是合作关系,但是月铭笙这样忌惮李修音,已经足够说明,李修音如今在禺氏,怕已经不是只手遮天那么简单了。”

    谢景迟还是无法相信,又提出质疑道:“可是……李修音难道看不出,月铭笙下战书的用意?还让他成功的下了战书。”

    林牧染也是愣了一下,垂首思索着,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带着一些赞许说道:“因为那封战书,他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林牧染和谢景迟同时惊骇地看向了门外,身着绛紫衣袍的月铭笙正站在门口,背手关上了门,颇为玩味地看向了床榻那边的良人。林牧染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到月铭笙来了吗?他竟然是把自己和谢景迟的交谈都听了过去吗?

    “林家小姐。”月铭笙缓步走了过来,随声说道,“当真是女中豪杰,又是这样的心思缜密,眼光毒辣,令本皇子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林牧染警惕地站了起来,余光已经在搜索周围有没有可用的武器。月铭笙缓缓靠近,而林牧染则是动作细微地调整着自己的位子,最终,月铭笙却是没有怎样对林牧染,而是悠悠地坐在谢景迟的床榻边,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聪敏,却不料对时局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谢景迟有些错愕,自己刚刚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那个?月铭笙这恭维讨好的也有些太过刻意了吧?

    月铭笙却是不知谢景迟的想法,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你却看不懂人心呐。”

    谢景迟有些疑惑,林牧染在一旁站着,仍是伺机而动。月铭笙低声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你当真以为,林牧染是为了救你而来?你是否又是以为,林牧染是听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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