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玉都城中的一处别院内,一男子负手站立在池畔神色凛然地仰望着天上的明月,面如冠玉,一双剑眉斜插入鬓,身着一袭黑色明纹描金锦袍,外披一件华贵狐裘大衣,腰间的白玉浮雕苍鹰云纹佩彰示着他无比尊贵的身份。

    只见男子唇角轻扬,两道黑影越过屋顶悄然落于他的身后。

    “来了!”男子并未回头,沉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王者的威严。

    “参见太子殿下!”轻初云和流风同声说道。

    “都起来吧,”男子转过身来,目光淡淡的扫过流风落在轻初云身上,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云儿瘦了!”

    “只要能为隐哥哥分忧就好!”

    轻初云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一阵酸楚,重逢的样子她不知设想过多少遍,可真看到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时,原本想了好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莫流暄回玉都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听说还去了胧月楼,云儿的计划进展可还顺利?”

    “醉梦楼现在是玉都最有名的青楼,倒是收集到了很多朝廷大臣的把柄,至于胧月楼也借着夜无伤这棵大树招揽到不少人才。”

    “哦?”龙隐剑眉轻佻,“听闻夜无伤是云儿的入幕之宾,不知可有此事?”

    “不,不是这样的,我和无伤没什么的。”听龙隐这么一问,轻初云大惊失色,慌忙解释着,眼前突然出现夜无伤那温润如玉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慌乱。

    “无伤?”龙隐凤眸微敛,一瞬不瞬的看向轻初云。

    “隐哥哥,我……”见龙隐紧盯着自己,轻初云心中大窘,只得低下了头不知如何是好,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镇定自若。

    一阵沉默之后,龙隐跨步上前将轻初云拉入怀中,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傻瓜,我是逗你玩的,我怎会不了解你呢,只是难为你了。”

    轻初云心中感动不已,双手缓缓地环上龙隐的腰间,轻轻摇了摇头靠在他的肩上,明亮的眸中升腾起一片水雾。流风看着月下相拥的两人,缓缓地隐身退去。

    “其实我已经在夜无伤和莫流暄之间制造了裂痕,如今夜无伤对莫流暄已势同水火,我只需静待时机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届时自可借夜无伤之手来除去莫流暄,只是莫流暄为人谨慎,想要一举搬倒他还需耐心等待!”

    凭心而论,莫流暄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他日真要除去,轻初云竟觉得有些惋惜。

    “对了,隐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玉都,若是被南朝的人发现你偷偷潜入玉都岂不是很危险?”

    轻初云突然直起身来,担忧地看着龙隐,刚才见到龙隐一时高兴竟然这件事给忘了。

    龙隐闻言身子一僵,转头躲开了轻初云的目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轻初云直觉龙隐定是有什么是瞒着她,心中更是着急。

    龙隐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据探子回报,有大臣向南朝皇帝提出,趁我朝如今元气未恢复时出兵征讨!”

    “什么?!”轻初云一惊,她当然知道南朝若是此时出兵意味着什么。

    上次大战虽然北辰是佯装退兵保存实力以做图谋,可是近几年长时间的征战使得北辰的物资消耗严重,今年的冬季又来得特别的早,对本就物资匮乏的北辰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此刻即便没有莫流暄,北辰亦难以与南朝抗衡。

    “不过因有部分主和派极为反对,加之左右丞相均未明确态度,所以此事暂未有定论”

    “那隐哥哥你此次前来可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

    “隐哥哥!”见龙隐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初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隐眉宇间透着一丝无奈,道:“我此次前来是来向南朝求和的!”

    “求和?如何求和?”

    轻初云身形一滞,冷冷地看着龙隐,心却像被掏空了似的。

    “和亲!”龙隐深深地看着轻初云,终于缓缓地开口说道,语气中却透着决绝。

    轻初云心中虽早有答案,可听到龙隐亲口说出时却仍是觉得难以承受,身子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为何我从未收到消息?”

    “是我命人向你封锁了消息,不想让你担心。”

    “哼!不想让我担心?”轻初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那一轮明月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之后,她冷冷地笑着,眼中腾起了一片水雾。

    “云儿,你听我说,如今和亲只是权宜之计,你当知晓以北辰现在的国力还不能与南朝硬拼。”龙隐双手扶住轻初云的肩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北辰北辰,又是北辰,那我呢?隐哥哥,你心中可有半分是顾念了我?轻初云心中抽痛,此时龙隐所说的每一个字在他听来却是异样的刺耳。

    半响,她终于敛起心神,淡淡地说道:“那你心中和亲的人选是……”

    “顾婉莹!”

    “她?”轻初云不敢相信地看着龙隐,拼命地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却是一无所获。

    “顾婉莹是莫流暄未过门的妻子,你这么做岂不是有意与莫流暄为敌,若是逼急,他向南朝皇帝请旨出兵,岂不是弄巧成拙?”

    龙隐缓缓放开轻初云,转身背对着轻初云,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池中忽隐忽现的鱼影,眸光一冷。

    “听闻夜无伤曾欲立顾婉莹为太子妃,怎料莫流暄宁可抗旨也不肯让爱,由此可见顾婉莹在他心中是何等重要,我若将她带回北辰,即便他日莫流暄想要出兵北辰也定会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制衡莫流暄最重要的棋子?至于莫流暄是否能出兵,就要看云儿的了,云儿莫不是下了战场心也跟着变软了吧?”

    顾婉莹,轻初云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个温婉秀丽的女子,虽说无伤当日要立她为太子妃是自己的主意,可是莫流暄确是真真切切的要护住她的,看来莫流暄对她是真的用情至深。

    “若本相愿意许云儿一生相守,一世情深,云儿可愿改变心意?”突然,那个惑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起来,轻初云用力的摇了摇头似要将那个声音甩出去,她的心中升起一丝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别样情绪。

    龙隐见轻初云迟迟未说话,回过身来见轻初云正用力的摇着头,以为她还是未能接受和亲之事,心中一软,“其实我这么做更多的也是云儿你啊!”

    “为我?”轻初云闻言不解的抬头看向龙隐。

    “若是没有了这个女人,以云儿的姿色才情岂不是更容易接近莫流暄?”

    龙隐轻拂轻初云被风吹乱的碎发道:“相信凭云儿的聪明才智,看准时机加以离间,到时两虎相斗,朝中不稳,他们必是再无暇顾及北辰,最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于我朝有利,这样云儿岂不是能早些完成任务回朝与轻将军团聚?”

    轻初云死死地盯着龙隐的眼睛,心中冷意更胜,原来所谓和亲为的不是莫流暄,竟是自己,隐哥哥,你的目的是要逼我啊!

    龙隐知道轻初云心中所想,长叹了一声,向前想要握住轻初云的手,只见轻初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夜深了,隐哥哥早点休息吧,云儿就不打扰了!”说着,轻初云将右手放在心口朝龙隐微欠了身子,向外走去。

    龙隐看着轻初云离去的身影,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收紧,云儿,不要怪我,莫流暄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男子,我只怕终有一日你会舍不得杀他……

    轻初云漫无目的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流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轻初云本就单薄的身子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心中担心不已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自从来了玉都,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如此走在一起。

    冬天的夜晚本就寒冷,一阵夜风吹过,流风不自觉地紧了紧衣领,却见轻初云似感觉不到冷仍兀自埋着头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当日与莫流暄对弈的河边,轻初云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天际已经泛白。

    轻初云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转头看着身旁的流风,“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陪我走了大半夜?”

    “主子若愿意告诉流风,流风自然洗耳恭听,主子若不愿多言,流风便不问!”

    “你……”轻初云用手指着流风,一时气结,“真是块木头!”

    “啊……”轻初云转头对着湖面大喊起来,直至感觉胸中空气耗尽方才收声,竟觉心中快意不少,其实不该怪隐哥哥的,他这么做也没有错,我的确不该心软了,轻初云抬头看向流风,眼里多了几分坚毅,“回去吧,免得叫人发现了。”

    流风见轻初云已经恢复了精神,方才舒展了眉头,一手环着轻初云的腰暗自运气,脚下一点施展轻功向胧月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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