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中,轻初云心不在焉的整理着架上的书卷,回到玉都已经几日有余,莫流暄下朝之后便招了解无忧和萧彧在书房议事,想必与那字条上的消息有关,只是解无忧和萧彧实在口风太紧,轻初云旁敲侧击多日硬是没探出个一二。

    那日在山中她躲在门后听得模糊,自己胡乱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是与不是,更让她寝食难安,原本想着去看看流风那里有什么消息,却不想被莫流暄借口打发来了这藏书阁,如此她要出府就更难了。

    想着,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将整理好的书册放到书架上,不料转身之际竟踢到了脚边的画筒。轻初云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拢起心绪弯腰将字画一一拾回筒中。

    咦,这幅画的系带怎么断了?怀着一丝好奇,轻初云缓缓展开,画上竟是位翠羽黄衫手执玉笛的窈窕女子,看样子左不过二九年华,芙蓉如面,双目晶晶,长发高髻,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眉宇间竟与莫流暄有几分神似,莫非……

    “参见相爷!”

    正在轻初云失神之际守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初云慌忙将画卷好插入筒中又随手拿了一本书胡乱翻开。

    莫流暄推门而入,见轻初云道:“都整理好了吗?”

    轻初云心虚的闪烁着目光,“已经差不多了。”

    “嗯。”莫流暄环顾着藏书阁内,忽的将目光落到了轻初云手中的书卷上,凝眉道:“云儿看这书?”

    “是啊,”轻初云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幅度道:“想不到相府中竟藏有这么多珍贵孤本,云儿忍不住翻阅了一二。”

    莫流暄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轻初云抿唇不语,半晌方道:“你随本相来,本相有事要差你去办!”说罢,便出门而去。

    “是……”

    轻初云长舒了口气,正要将书卷合上时才愕然发现自己慌乱中拿的竟然是医家圣典《黄帝内经》,而且还……拿反了……

    难怪总觉得莫流暄刚才神色怪异,轻初云在自己额头上狠敲了一下振作了精神悻悻地跟了上去。

    瀚墨轩中,解无忧一手托腮凝神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手中的棋子几次欲落下却终是犹豫不决,见莫流暄和轻初云步入方才不甘的将棋子放回盒中。

    “相爷!”

    莫流暄淡淡扫过棋面,“可有想出破解之法?”

    解无忧颇有几分沮丧的摇摇头,莫流暄似乎并不意外,默然道:“此事不急,本相今早收到右相的书函……”

    “右相?他不是去槿都查案了吗,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嗯!”莫流暄肃然道:“右相已经围剿了作乱的山贼,但找遍山贼的老巢却仍未找到失踪的官粮。如今城中情势危急,顾特来信向本相求援,只是本相另有要是缠身,所以这次本相打算派无忧你和云儿一同前往,你们二人一定要尽快协助右相破获案情,解除槿都危机!”

    “是!”二人拱手道。

    莫流暄神色复杂的看向轻初云欲言又止,几经思量终是摆了摆手,“去收拾行装吧,明日一早便出发!”

    “是!”二人躬身退出。

    轻初云不时的看向解无忧,方才两人的一番对话听得她是云里雾里。

    解无忧将她神色尽收眼底,索性停了下来了然笑道:“云儿可是想问槿都之事?”

    轻初云也不否认,凛然道:“槿都究竟发生何事,竟然连右相大人亲自前往也无法解决?”

    解无忧负手戏虐道:“自然是大事。”

    轻初云气结,转身便要离去,解无忧见状忙上前拉住她嬉笑道:“云儿还是这般不禁逗,好了,说正经的。”

    解无忧整了整思绪正色道:“云儿可知每座城池都有一个官储粮仓?”

    轻初云点点头,“官储粮仓乃是南朝先祖皇帝所设,允许地方官府每年在上缴国库的粮食中留出部分自行储存,一则为战乱时便于军队就近调配粮饷;二则若遇灾荒时节官府可先行开仓赈灾缓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是它能对民办米行形成制约稳定当地米价。”

    轻初云颦眉,“莫非此行与官粮有关?”

    解无忧赞许道:“云儿果然聪明,半月前朝廷收到槿都的急奏,储在槿都的官粮一夜之间竟全部失踪,槿都都牧因惧怕皇上怪罪已经畏罪自尽,皇上震怒,特命右相前往彻查此事。”

    “这么多官粮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怎么可能,如此大的动静莫非巡夜的守卫竟全然没有察觉?”轻初云不敢置信地看向解无忧。

    解无忧定笃道:“事情就是如此!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如此大的动作地上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坊间流言四起,说是乃鬼怪所为。”

    轻初云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云儿这是要去哪里?”

    轻初云淡漠地看着解无忧,“自然是去收拾行装了,相爷不是命你我二人明日一早便动身吗?”

    解无忧无奈笑道:“真是个急性子,诶,等等我!”

    寻梅苑中轻初云坐在石凳上半仰头木然的望着漫天夕霞,身旁的石桌上茶釜突突作响也不理会,看着原本似火烧般的天空渐渐转暗继而变黑心中一片空明。

    白日天气较大所以夜里月光似乎也比平日皎洁了不少,轻初云缓缓起身正要回房,余光瞥到入门处的梅树下斜倚着一袭素白身影。

    轻初云含笑道:“相爷来了多久了?”

    莫流暄负手款款而出,“倒是有一会儿了。”

    轻初云微欠了身子道:“是吗?相爷怎么不做声?倒是叫云儿失礼了。”

    莫流暄温和如水的凝视着轻初云,“如此静好怎堪打扰。”

    轻初云双颊微红低头不语,莫流暄暗自一笑,目光越过她落在桌上的茶釜上,“可否向云儿讨杯茶喝?”

    轻初云看向身后,“这茶久了,需得另煮一盏才行。”

    莫流暄倒是不在意,双手一摊兀自坐到一旁,“如此有劳云儿了。”

    轻初云将沸腾已久的茶水倾出又重煮了一壶,等候之际也悄然坐到了石桌旁,两人默契的沉默着,谁也不愿打破这一份静逸,唯有火炉中不时发出柴禾爆裂的“噗呲”声。

    良久,莫流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槿都城内势力繁复,此次虽有无忧同往,云儿还是要多加小心。”

    “嗯!”轻初云默然的点点头,“官粮失窃一事颇有蹊跷,不知相爷有何看法?”

    莫流暄凝神道:“此事本相也只是听闻,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本相始终坚信这原本存在的东西是不会无故凭空消失的,就如同戏法可以无中生有一般,只是戏法终究只是戏法,再精妙也总有被人揭穿的一天!”

    轻初云浅笑,“相爷的话云儿记下了。”

    “切记在槿都行事务必小心!”莫流暄再三叮嘱道,若非实在抽不开身,他是断不会让轻初云去的。

    轻初云心中一沉,莫流暄如此着紧,看来槿都的形势当比料想的更加复杂才是,不禁出言宽慰道:“相爷放心,此番有无忧公子同行,相信他定会护云儿周全的。”

    莫流暄点点头,神色略有缓和,“待云儿归来时本相定为云儿备下最好的佳肴!”

    轻初云努了努嘴,嬉笑道:“太白居的熊掌鱼翅可不是随时都有的,相爷可得提前差人去订好才是。”

    “放心,本相自会安排。”

    “好,一言为定!”

    翌日清晨天刚朦胧亮,疾驰的马蹄声踏碎了长街清梦无数,轻初云立马与城外若有所思的回望着身后的繁华都城。

    听莫流暄的口气槿都之事应是相当棘手,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玉都这里只能交给暂时流风了,但愿隐哥哥还没有出兵南下。

    解无忧缓缓策马靠近,好奇的瞅了眼身后的城门,打趣道:“云儿在看什么?云儿莫不是这么快就开始想念相爷了吧?”

    轻初云颇有几分无奈地剜了他一眼,“我与相爷并非公子所想那样。”

    解无忧修眉高挑,笑得邪魅,“哦?那是怎样?”

    轻初云认真想了一会儿,“我与相爷志趣相投,就算是半个知音吧。若非要说情义左不过是相惜之情罢了!”

    解无忧细细咀嚼着轻初云的话,“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云儿心中当真如此做想?”

    轻初云一愣,解无忧叹道:“我和萧彧自幼与相爷一起长大,从来相爷就如清风朗月一般眼中一直没有什么波澜,唯有遇到那个人……”

    “那个人?”

    “云儿可知北辰名将歌留舒?”解无忧淡笑着,眸中渐渐泛起一丝敬意,

    轻初云身形一滞,下意识的躲过了解无忧的目光,“的确有所耳闻。”

    “燕州城外相爷曾与他交手,两人难分轩轾,那也是我第一次见相爷如此认真,本以为相爷终不再寂寞,可惜……”解无忧说着,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燕州城外,神色中也多了一份惋惜。

    轻初云一语不发的听着,脸色越发苍白,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

    忽见解无忧转悲为喜,“幸得现在有了云儿,才让相爷有了常人的悲喜,所以对于云儿和相爷我可一直是喜闻乐见的。”

    迎着解无忧的目光轻初云僵硬的挤出一丝笑意,“此事怕是要叫公子失望了,当日在宫中皇上欲为相爷赐婚之时相爷便已说过他这一世情深早已许了顾小姐,公子莫非不知?”

    “相爷真这么说!”

    “所以公子还是早日收起这份心思为好。”

    解无忧心有不甘,追问道:“那云儿的心意呢?”

    轻初云凝眉,“云儿可不敢多想。”

    “哦?是不敢还是不愿?”

    “这……”面对解无忧步步紧逼轻初云心中慌乱,故作镇定道:“天已大亮,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旋即策马而去,不愿再与解无忧多谈。

    看着她渐远的身影,解无忧嘴边的笑容悄然凝结,“真是个 执着的女子,分开一阵也好,有时候离得越近反而越让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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