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我这一辈子似乎都很软弱,通常为自己考虑得很少,一直和善的对待每一个人,对所有人都报以微笑,尽我所能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将每一段感情视若珍宝,就连龙芯,呵......”低垂了眉目,自嘲的语气:“我也始终做不到永久的憎恨,这样的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很无可救药?”

    “傻瓜,除去那天赋不寻常的血脉,你也只是三界中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会哭,会笑,会撒娇,只是,你比很多人都要单纯善良,这,并不是罪过。”

    “是这样啊。”闫琪尔再没有别的话,只是累极了的模样,微微阖了双目,似睡非睡。

    天边蓦地有流星划过,闫无妄顿时振奋了,丢了手中打扫用的扫把,轻轻晃了晃怏怏窝在秋千里的那个她:“喂,快看,不是说见到流星许愿,可以心想事成吗?你快许一个。”

    闫琪尔闻言很是费力的缓缓支起了身子,眯缝了眼睛,眸光半暖,开口,声音却渐渐微弱:“若有来世,我希望,可以,长命百岁。”

    她轻声许下的心愿如一击重锤敲打在闫无妄心上,再回身,那人已闭上双眼,没了声息,点点荧光自她体内飞出,是破碎了的魂魄,终将归于天地。

    闫无妄看着她,走近了,揽住了那瘦弱佝偻的人,清泪缓缓滑落的同时,左手掌心覆上她的心口,晶莹流光闪过,所有破碎飘散了的魂魄再次全部回到原处:“如你所愿。”

    和帝三年,天宫,天后龙玥产下小王子,母子平安,普天同庆,取名君炀。当时的闫琪尔尚在母亲腹中,而挺着大肚子的司徒笙在司徒护的护卫下不断逃亡着,几乎尝尽人生百苦。

    和帝四年,雷雨之夜,闫琪尔尚在襁褓,被司徒护偷偷放在闫家庄园门口,此刻,君炀已满周岁,眉眼周正,极讨人喜欢,被天宫中年长老者一句金口玉言他日必有作为,他们的生命还没有任何交集。

    和帝八年,闫父抱着肉团子一般的她驻足花前,温柔的指着花丛开口:“尔尔,这是茶靡花,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待到茶靡花事了,意思是它是春天最后绽放的花,之后夏天就要来了,知道吗?”小丫头奶声奶气着晃着小脑袋,只想着怎么伸长手把花摘下来。闫石很是挫败,蝶衣在一旁则是笑他傻气:“女儿还这样小,哪里听得懂?”五岁的君炀在天宫已是晨钟暮鼓,课业满满,周旋在各色师父之间,所有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却不知他小小的心中究竟期待些什么?

    和帝十一年,闫小丫头玩耍时不小心在花丛中摔坏了膝盖,只是破了点皮,便金豆豆掉个不停,闫石抱着她柔声哄了许久,方才止了哭。当时,年仅八岁的君炀却遭受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难过的重创,即便过去数年,也依旧是心底挥之不去的噩梦:昏暗潮湿的地牢,满心的恐惧,那穿着华裳的高贵女子对着他,目光如炬,神色坚忍,却没有母亲应有的慈爱笑容:“炀儿,你是我天宫的王子殿下,就该有王子的气度和胆量!”

    和帝十三年,闫琪尔被送到学校,结果第一天便出了事,知内情的只道是那几个素来霸道的小姑娘先挑衅的,可是不知怎的,只是片刻间,那几张跋扈嚣张的脸已成了冰冷的尸体,血流成河中,她静静踩过,眸光那般冰冷残忍,让人不寒而栗。闫氏夫妇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事情压下,自那后,闫姑娘便再未出过闫家庄园。这年,龙芯在盛大的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君炀,站在天和身边的小小少年,眉目如画,不怒自威,让她一瞬间便动了心。

    和帝十六年,闫琪尔作为天国公主被接上天宫,说是舅父家的哥哥君炀做伴读,她没有多想,只单纯觉得好玩。可是在花园中那道不甚清晰的侧影却让她第一次心跳加速,不明所以的走上前,她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闫琪尔,你可以叫我尔尔。”彼时,君炀只是淡淡的抬了眼睛,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那是君炀和闫琪尔第一次的相遇。

    和帝十六年中,他为她绾发,十分细致周到,原来那么高冷的他也是会有很温柔很温柔的时候,于是,大概那时开始,她便对他有那么些许不一样的情绪了,或许吧,谁又知道呢。

    和帝十六年末,这是闫琪尔第一次远离的新年,有点小失落的同时,幸得君炀在身边陪伴,虽然没出息的睡着了,可那萦绕梦中的埙声着实很好听呢。有他在身边,似乎便也有了在家的感觉。

    和帝十八年,闫琪尔喜欢上本属于君炀的法器,一把通体莹白的玉萧,本是很过分的要求,却没成想他二话没说,直接将萧慷慨赠与,让她偷偷的开心了许久。后来想起,只记得阳光下他的指节干净温暖,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和帝十七年,闫琪尔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却更加悲伤难过,他们是兄妹,所以,怎么可以?那个雨夜,雷声大作,她恐惧的缩在墙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朦胧中有一个人走近,她仿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迷糊中不住说着:“带我走,求求你,带我离开这。”然后,第二天,他便带着她离开天宫,那段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想来是这一生中最为满足而难得的时光。回到天宫后,她害怕自己的心思暴露,便以龙骜作为挡箭牌,总算相安无事,一切似乎走上正轨。可在她看不见的某处,他的目光竟也有那么一丝悲凉。

    和帝十八年,每一个人都很好,大概这样也就是一辈子了,可是为什么心还会痛呢?放不下吗?闫琪尔啊闫琪尔,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和帝十九年,成年典礼过后的晚宴,闫琪尔心中憋闷,喝了不少酒,然后不出所料的醉成一团,趴在他背上,哭泣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即便如此,依旧不敢说出那四个字。我喜欢你,这样的几个字,是她永远迈不过去的沟壑。而那天之后,她便再未见过他,陷阱层层铺就,她没有防备,一跳到底。魔族后裔的身份,无妄海中的秘密,他们的人生只能渐行渐远。君炀那一天终于在闫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欣喜之余,想要回到天宫便奏请父母明媒正娶,然醒来后身边却没了她的痕迹,她去了哪里,他不能追究,多无奈。

    和帝二十二年,闫琪尔已是魔君艳雒,再次的相遇,再次不被期许的面对面,只能是刀兵相见,于是多情者多伤,司徒护的鲜血染红了回忆,埋葬了过往,他们终于走到彼此生命的极端,没有办法再回头。月色凄凉,他握着流苏玉结站在梅英轩门口,心痛如绞。

    和帝二十四年,知晓了全部经过的闫琪尔,释然了所有,着手安排好了一切,在真正属于她的二十二岁生辰的那一天,自诛仙台上轻轻一跃,用一死换他一个成全,他看着她坠落,的心被狠狠的削去一大块,淋漓血肉,再无法填补复原。梦里梦外只记得她说:“炀哥哥,我祝你千古流芳,万世永昌。”

    和帝二十四年中,君炀暂时回绝了帝位,寻遍三界,终于找回侥幸生还的她,即使那个时候,这姑娘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他依旧愿意陪在她身边。只要她还在,便一切安好。可是世事无常,因缘际会得到无妄诡力的龙芯搅起一阵血雨腥风,三界中无人能敌,唯有她是解厄良方,只是生命

    的代价,实在太大。

    可她除了挺身而出,又有什么选择,无法自私的装作视而不见,唯恐良心难安。那一年,君炀终究没有等回闫琪尔,一个人回到了天宫。

    踏雪亲口告诉他关于他们的十年之约,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帝二十五年,君炀依着父辈的心意,登基成为一代明君,改次年为炀帝元年,他亲自出面,与妖族达成和平盟约,政务清明,万民称颂,果然如当年先辈预言,是明君之材,再之后,在一众佳丽中选得贤后,十里红妆,大宴三天三夜,天地同贺。

    炀帝三年,天后诞下麟儿,白狐踏雪带着一众狐子狐孙来贺,送了襁褓中小王子好些个珍奇宝贝。

    再再之后,他悉心教导子女,与妻子举案齐眉,在外是一代君王,在家是贤夫良父,就这样过了许多许多年,岁月安稳,似乎没什么遗憾。

    待到儿子成年,禅让了帝位,卸下一身重担,独自一人走遍三界,又回到那些许多年都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再次回到天宫中,谢绝了子女的好意,默默搬到仪瀛宫中的梅英轩里,好些年没再到这里,却一直着人整理着,所以还是过去的样子,没有变化。院中梅树又粗壮了许多,开花时依旧漫天花雨,美得醉人心脾。抬眼间,望着那扇殿门,眼睛不似年少时那般清透明亮了,可总觉得,下一秒就会飞出一个笑颜如花的身影。

    终于,漫长的时间走到尽头,他魂归天地之前,踏雪来了,他支开所有人,无力开口说:“我死后,带我到闫家庄园吧,我想跟她在一起,行吗?”踏雪蹙眉,眼中渐渐有了泪意:“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天帝啊,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

    踏雪哽咽,捂住嘴,几乎失声:“姑娘一早便告诉了我,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安排好了所有,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只说与你定下十年之约,希望时间能够抚平一切。”

    君炀微笑,安然的闭上眼,垂手:“我就知道。”

    从开始到结束,他们的故事,兜兜转转,说不清谁是谁非,是缘是劫,一场际会姻缘,曲终后,再无牵挂,梦中无她,入土为安也罢,不过,弹指一霎。

    PS:篇头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知道这样傻的自己是否能够适应残酷的现实,故事到此结束,这个结局不知各位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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