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最近确实不曾再在大厅里被跳蚤咬过,那让他考虑着是否也要拿一把到楼上内室去使用。.

    饭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身上装备和衣物、鞋袜,只套着一件长衫,抓着剑,躺上了床。

    当他合眼入睡时,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忍不住想。

    或许他也应该洗个澡。

    敲门声砰砰砰的响起。

    男人在第一时间从床上跳了起来,只听外头传来苏菲亚惊慌的叫喊。

    “大人!大人!不好了!”

    他抓起佩剑,飞快套上厚重的羊毛长衫和鞋,火速上前开门,“怎么回事?”

    “女巫——那女巫——”那女仆死白着脸,眼眶含泪,万般惊恐的指着窗外塔楼的方向,“她把杰利带到城墙上去了,她想把杰利丢下去,她一定是想把杰利献祭给撒旦!”

    男人愣住,转头看去,只从窗口看见那轮迷蒙的圆月下,有个人影抱着一包东西,站在城墙上。

    该死!

    他暗咒一声,想也没想三步两并的飞奔下楼,冲过庭院,爬上门楼,跳过那包着毛毯睡在门楼上的安东尼,那少年被他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揉着眼醒了过来,男人没理会他,只是冲上了那女人所在的城墙。

    原以为,自己会来不及拯救那孩子受她荼毒,可他一上城墙,就发现自己搞错了某些事。

    那女人确实抱着金发的杰利,但她一点也没有要把那孩子丢下城墙的意思,她只是怀抱着那五岁大的孩子,来回走在通往另一座塔楼的城墙上,一边轻轻椅着那孩子,嘴里一边哼着柔软的摇篮曲。

    听见他飞奔上来的声音,她抱着孩子转过头来,口鼻仍包着布巾,但嘴里曲调未停,看见手持长剑的他,她有些惊讶,但楼下内庭广场的骚动让她领悟过来;下面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一堆人在那里。

    女人没好气的看着他,挑起了眉,继续哼着那首歌,一边继续慢慢朝他走来,一边还不忘伸手拍抚着那孩子的背。

    他是个白痴。.

    她甚至不用开口,他脑海里已经出现这一句话。

    七天前,她早就可以离开,但她没有走,而这女人过去七天来,几乎日夜不眠的亲自照顾这些病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以为她真的想要谋杀那个孩子。

    小男孩把头脸枕在她肩头上,光洁的额头有些汗湿潮红,脸颊上还有着泪痕,显然刚刚才哭过,但此刻那孩子闭着眼,虽然还时不时抽泣着,但已经快要睡着,一脸舒适安心的模样。

    女人在他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不忘维持规律的轻晃。

    她责备的视线,让他有些无言,还有点尴尬,男人将长剑收回剑套里,转身下楼把所有人都赶去睡觉。

    当他再回来时,看见那女人在月夜下怀抱着那男孩,她已经没再哼歌了,也不再来回走动,但仍在轻晃,杰利已经五岁,即便比平常的孩子还要瘦小,对她来说仍然太重了,造成了她右脚的负担,所以她才靠着胸墙,虽然如此,她却没有想把那男孩放下来的意思。

    深夜里,寒冷的空气,让她吐出的气息,即便隔着布巾,仍化成氤氲的白烟。

    刺骨的风,扬起她黑白相间的发。

    他走上前去,把长剑靠墙放着,朝她伸出了手。

    她瞅着他,有些微愣,小声道:“他还没完全睡着,得再待一下。”

    他点头,表示明白,手仍朝她伸来。

    她没有放开孩子,开口道:“他可能会把瘟疫传染给你。”

    闻言,他依然没有放下手。

    见他坚持,她才道:“你得把口鼻遮住。”

    “把你的给我。”他粗声开口。

    她一怔,迟疑半晌,最终仍拉下了她绑在头上的手帕,递给他。

    男人将手帕绑好,再次朝她伸手。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转交给他。

    那孩子有些发烧,他猜那是她上来这儿的原因,城墙上无人且通风,就算孩子哭闹,也吵不到谁。

    他接过那金发小男孩,让那孩子靠在他肩头上睡觉。杰利在半梦半醒间微蹙起眉头,但她的手仍轻轻拍抚着孩子的背,让那孩子很快的放松下来。她确定孩子不会因此惊醒,才收回了手。

    “你可以下去休息了。”他压低了声音,告诉她。

    这女人两眼下方都出现了阴影,显然已经几夜没睡好。

    她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悄声回道:“他还没熟睡,随时可能会醒过来,相信我,你不会想独自应付他的。”

    男人盯着她,半晌,改口道:“那就去那边坐着。”

    凯瞧着他用下巴指示的方向,看见那儿的城墙往上增高,有一段阶梯,这座城堡因为建造在巨大山岩上,城墙也随之高低起伏着,有不少地方都有这样的阶梯。因为右脚实在太痛,加上累了几天几夜,她确实感觉异常疲倦,所以她慢慢的走了过去,有些困难的在那石阶上坐下。

    当筋骨可以放松的瞬间,她忍不住小小的叹了口气。

    这里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从胸墙的城垛之间看出去,可以看得很远。

    在蒙蒙的月色下,她隐约能看见前方那座村子,还有旁边的田野,和周园森林的轮廓,但再更远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眼前那个男人,学她之前那样,抱着孩子在城墙上规律的来回走动,也许是刚从床上爬起,他身上不像平常那样,穿戴着铁制的锁子甲。

    套着柔软的羊毛长衫,他看来显得没那么恐怖吓人。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看见他骑马出门去狩猎,大部分的时候,他都能带回猎物来,有时是飞越过境的候鸟,有时则是瘦小的野兔,偶尔还会有鱼,运气好的时候,他的收获会多一点,运气不好,空手而回也是有的;不过除了她之外,他没抓过人回来。

    他猎到的那些动物不多,肉很少,但总是肉,加在稀粥里,聊剩于无,多少能添点滋味。

    可即便如此,他洗劫她的那些食物,也快要消耗殆尽。

    “你知道,你不可能光靠打猎,养活城堡里所有的人吧?”

    当他再次走到她面前时,她忍不住脱口。

    男人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僵,但没停下脚步,他转身折回去了,不过看他的表情和反应,她想他确实知道这件事。

    她真的应该忍住那句话的,可眼下,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就连那难吃的燕麦粥都快要见底,她怀疑他能这样撑到什么时候。

    他缓步走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

    “复活节就快到了,再过不久就能播种,情况会好转的。”

    说完,他又晃了开。

    她不该再多管闲事,可等他走回来,她听见自己说:“我以为所有的种子早在冬天,就被吃掉了。”

    他皱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丽莎和夏绿蒂说的。”她看着他冷着脸、抿着唇,再次走开,忍不住道:“我是总管,必须知道存粮的情况。而且,你的谷仓是空的,厨房里也只剩下几袋燕麦。”

    去年的饥荒太严重,她听见那些女仆们讨论,知道人们把所有能吃的东西

    都吃了,鸡、鸭、牛、羊全部被宰杀一空,村子里甚至连猫狗都抓来炖汤,还有人把老鼠都抓来吃。

    本来,谷物的收成,都要留下一半来当明年的种子,但暴雨的长夏,让耕地大半时间都泡在水中,教收成少到填不饱肚皮,一年的饥荒人们还能撑得过去,两年之后,情况就开始失控,到了第三年,过度的饥饿,教人再顾不得什么明年的种子,就连树皮、草根都有人吃了,何况是种子,加上有经验的老人们又一一染病过世,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只是让事情雪上加霜。

    他晃开,又晃回来,拧眉吐出一句。

    “这不是你的事。”

    是啊,好像她不吃东西也会饱似的。

    看着他再次走开,凯环抱着自己,收紧身上防风的斗篷,瞧着那男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着。

    “男人。”

    她以为自己够小声了,但风把她的声音送到了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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