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曜宇喉头一个紧缩,平放在结实大腿上的手心悄然攒紧。.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不,不对!方才你明明喊了我的小名,你还抱我上车,如果我们只是不熟的陌生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打从数年前,在一场陶瓷绘画展览上初见他的第一眼,她便觉得对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作那个关于他的恶梦。

    然而,当她想着他、手里握着画笔时,心境一片清朗明澈,画出来的线条是那般柔软,色泽如彩虹般缤纷柔和。

    他是她的谬思——更是她的狼绅士。

    “杜小姐,够了,到此为止,请你停止你的胡闹。”温曜宇敛起眼中的情绪,他端着尔雅的面貌,摆出温淡的态度,恢复成寻常的那个绅士。

    杜静雪又急又恼,她下意识揉着额上的疤,咬紧粉嫩的下唇,水阵斜瞪着他,那不甘愿又无可奈何的神态可爱极了。

    记忆中的她,又生动地跃进他的脑海——

    “小老板,我喜欢你!我来这里打工全都是为了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小老板,虽然我不是什么淑女,也许对你来说,只是一只毛毛躁躁的野兔子,但是只要你喜欢,我一定会努力改变自己,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淑女。”

    “小老板,真的不行吗?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我?”

    “小老板……”

    “够了!停车!”温曜宇蓦然大喊,宾利轿车一个紧急刹车,杜静雪没能撑住重心,就这么撞进他的胸膛。

    叩地一声,她的前额撞上他的锁骨,视线一片昏黑,嘴里不由得逸出呻吟。

    “温先生?”司机陈伯忧心地透过后视镜瞅向后座。

    “抱歉。”温曜宇扶正怀里歪斜的人儿,抛给陈伯歉然的一眼。“我们还是先回饭店。”

    “不!不必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好。.”杜静雪自觉窝囊又丢脸,只想快点从仰慕的男人面前逃开。

    不管她从前到底认不认识他,反正他已经表明得够清楚,他不想与她有太多私人牵连,她这样纠缠不清,只不过是招惹他的厌恶罢了。

    匆匆忙忙跳下车,一月初的台北夜晚又湿又冷,迎面而来的风仿佛一根根细针,绵绵密密地刺过肌肤,她瑟缩了下。

    快步走在陌生的街头,她漫无目的直直往前,却不晓得自己要走到何处。她到底是怎么了?方才温曜宇又是怎么了?美嘉又知道些什么?

    她真的认识温曜宇吗?又或者,只不过是心中浓浓的仰慕在作祟,进而产生幻觉,自以为过去遗失的记忆与他有关?

    欧买尬!听说很多艺术家都有精神方面的困扰,她该不会也开始出现这方面的问题吧?

    毕竟灵感来自于强大的想像力,透过幻想来建构艺术的虚拟世界,但同时也容易情绪波动过大,或者间接造成精神上的压力,导致一些疾病的发生。

    例如……将创作谬思当成自己过世的恋人?开始幻想自己与他有过一段情?听说有不少艺术家,到了创作后期便是这样踏上自我毁灭之路……天啊!她该不会便是如此?

    因为太迷恋温曜宇,才会将他的形象硬是与狼绅士相重叠,更透过幻觉将自己的爱慕合理化。

    越想越心惊,杜静雪脚下一停,一双水润大眼溢出惶恐,脑中开始浮现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画面。

    呜哇!她只是一个插画家,连艺术家的边儿都沾不上,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什么为艺术彻底奉献牺牲、创作过度而成了个疯子啊!

    心中的恐惧持续高涨,杜静雪眼底快涌出恐惧的泪,下意识揉起左额的疤,腿一软就这么当街蹲下来。

    她该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该听从精神科医生的劝告,停止继续作画,彻底放弃“狼绅士与兔淑女”?

    太多未知的恐惧与不安包围住她,她难受地垂下粉白的玉颈,两手紧捣额侧,将脸埋进膝盖内。

    蓦然,一只大手圈上她纤巧的皓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怔怔地站直身子,迎上一张缠满整个脑海的俊雅脸庞。

    “别再胡闹了,我送你回饭店。”温曜宇面色沉静似水,一双黑澈的眸子闪耀着水晶般的光芒。

    她的心口微微一缩,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天哪,她已经疲于应付这可怕的幻觉。

    泪水,毫无预警的滑出眼眶,杜静雪忽然就这么嘤嘤低啜起来。

    温曜宇一愣,方才重新架设好的心墙,在那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中再次倒塌。

    “温先生,我不是神经病……呜呜……你不要误会……我的精神科医生说过,因为遭受过一些精神上的创伤,有一些后遗症的问题,我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

    她哭得好伤心,而且鼻水哽佐吸,连打了几个嗝,就连一番解释也说得语无伦次。

    “温先生也知道,我很喜欢我创作出来的狼绅士……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的灵感来源是你……可是这样说又很奇怪,毕竟在狼绅士被创造出之前,我并不认识你,我想大概又是我的创伤后遗症在作祟。”

    温曜宇握紧了垂放下来的双手,指尖深陷入掌肉,烙下数个淡红的月牙印子。

    听着她害怕又委屈的解释,他的心一寸寸缩紧,犹如被一把锐刀磨着,鲜血淋漓地痛着。

    “也许你不相信,但是好奇怪,我真的觉得我好像认识你……但那或许又只是我的幻觉,连我自己也弄混了,但是每一次当我看见你,你的一举一动,你微笑的弧度,都像极了狼绅士,我把你当作我的谬思。”

    噢,好糟!她到底在说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懂!但是脸上那张愚蠢的嘴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仍然兀自说个不停。

    泪水也是,就像失控的水龙头,不断涌出来,怎么也关不上。

    噢,一切真的糟透了!她不该在他面前失态,更不该继续哭哭啼啼,就算是再有风度的绅士,恐怕也没有这么多耐心听她废话。

    “温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你就很失控——呃,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那种负面的失控,而是因为我太……太喜欢你了,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小老板,我喜欢你!

    说我脸皮厚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怕你取笑。

    温曜宇嘴角一扬,光滑温湖的俊脸笼上一抹澳郁而复杂的情感,唇上那抹笑却掺杂了苦涩。

    他伸出手,抚上她被泪水浸湿的睑颊。

    混乱哽咽的话语倏然一噤,杜静雪扬起模糊的泪眸,怔怔地望进那双似海幽深的阵子。

    “别说了,别再说了。”他伸出双臂,将她拥入胸怀。

    她又怔又傻,胸口一阵酸软,又有些发胀,眼底的细雨始终无法止住。

    “我知道你不是神经病,你不是。”抚在她后背上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动,他的嗓音低滑如丝,在她的耳畔流淌而过。

    呜呜,真不敢相信,他人好好!不但这么有耐心听她说完那些没人听得懂的废话,也没转身离开,反而留下来安慰她。

    不敢得寸进尺,杜静雪只敢安分地靠在他怀里,咬唇低啜。

    她柔软的身子随着啜泣而颤动,粉颈微微往前垂弯,将脸蛋贴在西装领口处,泪水浸湿了一大块布料。

    圈住她腰背的双臂强壮又可靠,而且不断地收紧,再收紧,她整个人就像是牢牢地被嵌进他胸坎里。

    被寒风剌凉的双颊在发烫,她的心律越来越快,奇怪的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就这么流泻而出。

    神经病……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艺术家病症,例如忧郁症或者妄想症什么的,否则为什么会哭个不停?

    啊,温曜宇真的是一个完美的绅士,面对她这个怪里怪气的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温柔友善。

    发颤的纤手悄悄地揪上了西装下摆,她将脸埋进他的心窝,灼热的双阵随之闭紧,狠狠哭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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