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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这里是暄仪门,是东宫的地界,四周算有侍从,也是斯寰平的亲信,否则她与他这番不理智的对话,不知会招来多少事端……“张紫晗!你——”他怒极了,厉声喝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阴险歹毒的人吗?”

    她吓着了,原来他生气的样子这般可怕,而且是在这暄仪门下,在众目睽睽中大动肝火。.

    “你以为我早知你有孕,却一直瞒着你,就是为了设计骗你弟弟入宫?”斯寰平忽然涩笑,“我可真希望自己有那样的耐心和隐忍,我可真希望……自己从来不曾喜欢过你。”

    张紫晗的心头忽然涌起浓烈酸涩,他语气中的苦楚,她听得分明,就像她此刻心中的苦。其实,她何曾真的怀疑过他呢,只是走投无路之际,胡言乱语罢了。

    阳光很明亮,她忽然看到有一颗更为明亮的东西,从斯寰平眼中滴落下来。是泪珠吗?

    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别说他是从小就隐藏真实的自己、不会轻易流露喜怒哀乐的太子,可这一刻,他却忍不住了。

    是她太过伤他的心了吧?这一刻,风轻日暖,本应是良辰美景,却让她搅得天翻地覆。

    张紫晗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紫晗?”忽然,身后一抹熟悉的声音唤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张紫晗愕然回头,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这是怎么回事?父亲……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也在啊,”张丞相连忙行礼,“微臣给殿下请安。微臣得皇后娘娘允许,特来探望小女。”

    “张丞相来得正好,”斯寰平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偷偷抹去泪水,语气又恢复平常,“你来管管你这女儿,她正要替她那宝贝弟弟求情呢。”

    “怎么,你还要替明宣求情?”张丞相立即责备女儿,“方才在朝堂上,太子殿下已经替明宣求过情了,皇上也免了他的重罪,罚他到边关效力,女儿啊,你怎么还这般贪心?连为父都觉得汗颜。”

    “只是罚明宣到边关去?”张紫晗惊讶不已。.

    “若不是明宣自首及时,还返还了全部赃款,也不会这般轻判。”张丞相道:“明日便允许我们到天牢探望明宣了,真是皇恩浩荡……”

    “明宣……是自首的?”她惊愕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啊,那孩子能迷途知返,全靠太子殿下从旁劝说……方才下了早朝,为父便想着要给殿下道谢,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就往这来了,不想却碰到你与殿下在此争执……”

    父亲的话语,她默默听着,渐渐的却听不太真切,心中只是想着,她冤枉了斯寰平、她冤枉了斯寰平……他那般爱她、护她,甚至出手相助明宣,她却怨他、怪他,为难于他。

    张紫晗不敢看斯寰平此刻的表情,更因为愧疚,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她只听到他的呼吸声,沉抑而凝重,一声声击打着她的心。

    狱卒打开牢门,张明宣缓缓站起来,看着张紫晗,轻唤道:“姊姊……”

    张紫晗默默地踱入牢中,心里千头万绪,却无从开口,终于,她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在地方为官,应酬颇多,开销颇大,”张明宣垂眸,老实回道:“且诱惑甚多。”

    “你从小是那般老实的孩子,也曾心怀壮志,”她只觉得心疼,“为什么?”

    “心怀壮志有用吗?”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想考武举,想行军打仗,为国效力,可皇上防着咱们张家,我空有抱负,无力施展。”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自暴自弃,贪赃枉法啊!”张紫晗叹道。

    “弟弟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张明宣道:“幸好这次入宫,太子殿下拉了弟弟一把,使得我悬崖勒马。”

    “是他……劝你自首的?”她轻声问。

    “太子殿下早已查明了我通匪的证据,可他迟迟没有拿出来,只等我入宫后,才耐心地劝我,本来,我并不打算认罪,可想到姊姊腹中的孩子,还有姊姊未来在宫中的日子,我才恍悟不能一错再错了。”

    她知道,明宣自幼与她感情至深,她得感谢上苍赐予的这份姊弟情,让他最终迷途知返。

    第9章(2)

    “姊姊,太子殿下待你真是极好,”张明宣忽然看着她道:“你可知道容州那两名良娣为何会溺水?”

    张紫晗美眸一凝,“那两名良娣的死,与他有关?”

    “其实她们并没有死,是太子殿下叫我劝说她们返乡了。”

    这个答案她始料未及,恍如一道响雷重重击中了她的身子,“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不想纳她们为良娣,说有姊姊一个他就知足了,可是皇后之意不可违,他只得悄悄捎信与我,让我在来京途中编个借口,打发那两名良娣返乡。”张明宣轻笑道:“姊姊放心,她们没有死,而且我也赠给了她们足够的银两,让她们余生无忧。”

    “怪不得……”张紫晗恍悟,“怪不得那天你说,有些事情我只是不知道……”这桩秘密,如今,恐怕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晓吧。

    “其实这次被贬至边关,倒也遂了我的心愿,从小我就希望到军中效力,此次便是在魏将军麾下做事,将来得遇机会,立下战功,也未必可知。”

    “边关苦寒,你又是在最苦的军中效力。”张紫晗不免担忧,“你从小娇生惯养,姊姊怕你吃不消……”

    “求仁得仁,又何怨?”他坚定的道:“若非太子殿下帮我编了谎言,说我是受匪徒胁迫,才与之同流合污,皇上不定会砍了我的脑袋。如今没牵连我们张家,也没要我性命,还给了我一展抱负的机会,天下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此了。”

    不错,这一切,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斯寰平给她最好的礼物。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容州鲁家村,在食铺中,她向他说起的鱼头典故,如今,他吃下了难咽的鱼头,把美味的鱼肉都留给了她,这便是她渴望已久的宠爱。

    她的心,彷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忆及乘船与他同行之时,天高云低,江清日澄,那般明媚无瑕的好天气,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清爽的蓝色。

    上苍其实已经给了她最美满的姻缘。

    张紫晗手捧着画卷来到斯寰平的书斋前,见里头的烛火还亮着,心不由得一紧,已经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是因为气闷而睡不着吧?

    她走上前,轻轻推开书斋的门。

    侍卫和太监见到是她,也很知趣的不作声,静静退到一旁。

    斯寰平坐在书案后方,像在看书,又似在发呆。

    书斋里点着红烛,用红色的纱罩子罩住,映着满屋子霞光熠熠,一如那日在京郊的山坡上,他俩互诉情衷之时……

    “来人,添茶!”斯寰平听到脚步声,吩咐道,抬眸之间,却看到了她,一时间,他不禁怔愣住。

    张紫晗站定,微微笑着。

    “你怎么进来的?”他脸色一沉,不客气的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吗,怎么没个通传的?”

    “殿下不要责怪,是臣妾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她缓缓走近,“臣妾有话要单独跟殿下说说。”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斯寰平看着她握着的画卷,冷笑一声,“不会又是什么新纳的良娣吧?母后让你来的?”

    “这幅画,殿下很熟悉,臣妾更加熟悉。”张紫晗温柔的笑道:“这些日子,臣妾思念殿下之时,常常捧着此画卷观赏。”

    思念……只这两个字,便让斯寰平容颜微动,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平缓下来。

    她借机摊开画卷,没错,正是出自他之手的《天宫神女图》,他彷佛也料到定是此幅画,但待到看见时,却仍是发怔。

    “这是殿下画的,殿下还记得吗?”

    许久,他才微哑着嗓音道:“原来你知道。”

    “这幅画救了臣妾一命。”张紫晗笑道:“臣妾当然要打听清楚。”

    斯寰平凝视着她,语气中多了一分酸涩,“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何还要这般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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