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件衣服……”白静娴将手中的那块白色的锦缎交到白子誉手里,她的表情迷茫而又蒙着淡淡的悲伤:“就算已经有些发黄了,我也还记得,这是静月那一日穿的衣裳,上面绣着一大片的青莲。.”

    那一日她和静月在玩耍之际,忽然身边就出现了几个阴鸷的黑衣人,要她们交出藏宝图,她们想要喊人,可是却发现不管她们怎么喊,外面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一点人声,有的只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们很害怕,可是看着她们这么害怕那几个黑衣人却是笑得很开心。他们说如果她们不知道,就用她们去威胁白敛。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是母妃带着人推开了门,那些人很快就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混乱之中是母妃蹲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了她们,那个拥抱给了她们温暖的力量。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母妃低下头来对着静月说:“静月,你是姐姐,姐姐一定要保护妹妹,是不是?”

    静月拉着她点了点头:“是。”

    “那么,母妃教你如何保护妹妹,你愿不愿意按着母妃的话去做?”母妃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软软的,很是动听。

    “静月愿意。”

    那个时候的白静娴并不懂自己母妃话里的意思,也不懂静月究竟要做什么。慌乱中她接过母妃递过来的玉质梳子,听着她对自己说:“静娴,这把梳子你好好带着,记着,若你父王问你要钥匙,就把梳子给他。”

    她不懂为什么钥匙和梳子有关系,她想问,可是还没有问出口,便被母妃身边的一个人抱着就向着外面跑去,她甚至来不及再多看母妃和静月一眼。

    可是抱着他的那个人很快就死了,死在一个黑衣人的剑下。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只是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液顺着那个人的脖子流了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她听得那个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在自己的头上响起,他说:“出来吧,小杂种。”

    她很害怕,可是却没有人可以救她,她感觉得到那哥个黑衣人搬开了护着自己的那个护卫。她不想死,可是脑袋里面全是一片空白,等着她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双手颤抖着握着那个护卫的剑一剑刺进了那个人的胸膛。

    猩红的血液一点一滴的流了出来,顺着剑身慢慢浸湿了她整个手心。而那黑衣人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睛瞪的大大的,狠狠地瞪着自己。她很害怕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想要将自己撕碎的眼神,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剑却不停,不断地一剑又一剑的向着那个黑衣人身上刺去,直到等着听到那黑衣人轰然倒地的声音,她才敢睁开眼睛。

    可是恐惧使得她不敢再多看那人一眼,也不敢再拿着剑,只能扔下剑,抱着头躲了起来。躲在了莲花池旁。

    她亲眼看着那大殿起了火,她亲眼看着静月举着明黄色的卷轴跑了出来,她亲眼的看着所有的人和物都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踪影,再也找不回。

    她很害怕,很恐惧,那样的恐惧令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不去看,后来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再次醒来后才真的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着这些往事,白静娴微微低下头去,眼里一片湿润。

    白子誉摊开手心的那块锦缎,即使不完整也确实能看得出上面绣着的是青莲。一切早已经毋庸置疑!可是心里却仍是不敢相信。

    当年的事情,静娴早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就算他们一直没有寻到静月的尸体,但是他们也没有过多怀疑静月是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可是现在呢,现在她的尸体竟然出现在祭台上,这意味着什么!

    白静娴和白子誉相对无言的沉默着,面色都十分凝重。

    而这时站在白子誉身后看着石棺里情景的一名男子,喃喃地开口道:“若说是生祭,那也得是大周的血脉啊,可是这所谓的静月公主不是殿下收的义女么?”

    他口中的殿下自然指的是已经退位的白敛。

    他的话音一落,白子誉和白静娴面上的神色更加不豫,而众人也像是忽然摸到了什么秘密的苗头般,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白子誉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淡淡的开口道:“你们先出了地宫等候。”

    “是。”众人恭敬地应道,大概是知道这里面隐含着什么王室秘辛,听不得,众人退得倒是特别干净利落,唯有杜康看了一眼白静娴的神色,这才缓缓地离开了。

    等着众人后,白静娴这才开口道:“哥哥以为静月的事情该作何解释?”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给人一种很是劳累的感觉。

    白子誉再看了一眼石棺中的静月,这才开口道:“不会是的……”

    “为什么不会?”白静娴猛地打断白子誉的话,反问道。她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白子誉,不容许他有半点闪躲。

    “可是母妃那么温柔,她怎么会舍得牺牲静月?”白子誉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理智告诉自己这都是真的,你承认吧,可是情感上却还是不可救药的抵触着。

    想着当日青衣对静月说的那句话,想着她对白敛说的那句话,她说:“大王,宝藏的事情我帮你。.”原来只得不仅仅是帮着他处理大肇和各国的探子,原来还指的是帮他将一切都准备好,甚至包括生祭。只要白敛需要宝藏,静娴便会交上钥匙,那么白敛什么就有了,什么也不用准备。

    她爱他至斯,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和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却爱他的国家如此,甚至可以忽略她和她的女儿。

    世上竟是有这么可怜又可笑的事情!

    “你以为我为何会解开那藏宝图上的最后一句暗语,因为……那是母妃曾经告诉过我的一句……歌谣啊!她知道啊,她知道宝藏在哪里,她知道父王会需要宝藏,她知道需要生祭,所以她杀了静月啊!托父王好好照顾我们,那也不过是她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我不得不怀疑到底有几分才是真心!”白静娴说道最后越来越激动,一双眼睛瞪得血红。

    她思念了那么久的母妃,她记忆里温柔而美丽的母妃,现在却是害死静月的凶手,手段如此狠辣而残忍,就算不是她亲手杀的,也是她害的!以前的种种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那些自己念念不忘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却像是笑话一般。

    顾衍如此,父王如此,母妃也是如此,她该去相信谁,她该要怎么去想,怎么去看,怎么去相信?

    世界好像在渐渐黑暗,四周起了潮水要将她慢慢吞没,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为什么,父王,母后,在你们心里我们究竟算个什么?”

    “娴儿。”白子誉见白静娴摇摇欲坠的模样,忙伸手去拉住了她,可是这么一拉,他才发现她的全身一片冰凉。“娴儿,不要再想了,不要想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去。”

    “家?我们哪里有家?父王不要我们,母妃算计我们,我们早就没家了,那还如何回家去?”白静娴一边说着,眼泪却是拼命的流。

    “娴儿,你还有哥哥啊,哥哥一直都在啊。”白子誉抬起手来为白静娴擦拭眼泪,声音坚定却又温柔。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和白静娴一样的,看着静月的死状,他不是没有一点心寒,可是现在他是哥哥,也是白国的王,为兄为王之人,不可软弱。

    “哥,我害怕,我好害怕……”回到白国了解种种以后,她忽然发现这些伤害比在顾国受到的阴谋算计要让人疲惫的多,心痛得多。最亲近的人,最在乎的人,他们背叛你,利用你,抛弃你,这样子的感受几乎让她窒息。

    “乖,不怕,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白子誉轻声喃喃道,看着白静娴因为情绪太多激动而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他微微蹙了蹙眉,抬手就将白静娴打晕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石棺里的静月开口道:“月儿,你可怨恨过母妃呢?”

    里面的人却再也不会回答。白子誉抬起头来望了望地宫的顶上,似乎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流下来。良久,他这才抱着白静娴向着地宫外走去。

    白静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过来的,整日里浑浑噩噩,每每入梦便会梦见白静月在火光中奔跑的样子,然后便是她死的惨状,两种画面不断的交替着,让她痛苦不堪。

    白子誉来过了,可是二人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一起坐着发呆,然后再长长的叹一口气。因为有了白静月,白静娴自然不用再做那生祭,可是即使是这样,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庆幸都忘了。

    这一日白静娴正在宫中用晚上的时候,一直伺候着白敛的宫人却是匆匆忙忙的寻了过来,见到白静娴时猛的就跪了下去,脸色有些发白的开口道:“公主,大王他……病危,说是想见公主最后一面。”

    他说的极快,一双眼睛里是浓重的不安。白静娴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连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犹不知晓,只是愣愣的重复了一句:“病危……”

    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白静娴蓦地就站起身来,也顾不着外面天寒地冻,推开门就向着白敛所在的落华殿跑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她从圣安寺回来后,她便一直呆在自己的栖静宫没有出过宫门半步,因为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才好。她知晓了太过残酷的事实,对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感,这种感觉慢慢将她吞噬,使得她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戒备起来。而她,不愿意让白敛看见她这个样子。不是不怨,不是不难过,可是那个人毕竟是疼爱她这么多年的亲生父亲,她怕自己会下意识地伤害他。

    白子誉说,自从父王知道静月的尸骨在祭台后,他的病情便越来越重,大夫已然控制不了,说是心事太重,无药可医。

    可是现在那个让她尊敬,让她喜爱,让她愤怒,让她失望的那个人,她的父王却说想见她最后一面。他从来不是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他心里最深的肯定,现在的他说想见她最后一面,那么便表示他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父王!”白静娴一路跑到落华殿也不顾宫人的行礼,提着裙摆就向着宫殿的最深处奔去,在推开最后一道门时,她看见白敛的床前站着的白子誉,仍然是一身素白,可是露出的神情却是那么的悲戚。

    白子誉的声音很低很沉,给人一种无端的压抑感:“娴儿,过来送父王最后一程吧。”

    白静娴愣了一下,眼睛里无可抑制的酸涩,眼泪似乎马上就要不受控制掉了下来,白静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到床前。

    白敛又瘦了很多,完全就是一副皮包着骨头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往日那丰神俊朗的模样。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白静娴慢慢的拉起白敛的手,却觉得他的骨头硌的自己的手生疼:“父王,静娴来了。”

    病床上的白敛听到白静娴的声音,眼皮动了动,可是却像是缺乏力气一般,竟是过了许久才将眼睛睁开,他的瞳孔的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般,有些涣散,一直找不到焦点。

    很久很久,他才像恢复了一点气力的模样,把白静娴的模样看了清:“娴儿,你来了,父王还以为你还在生父王的气,不肯来了。”

    “静娴怎么会生父王的气,静娴是父王的女儿,哪有女儿会不孝顺父亲的?所以只要父王想要见娴儿,随时都可以唤娴儿,娴儿便会马上过来。”白静娴的声音柔柔的,感觉到自己手中白敛的手冰凉刺骨,心里便是一阵绞痛。

    “娴儿……我的好娴儿,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这么大,”白敛用手比出一个大小,眼神里带着一丝温馨的怀念道,“是个爱哭鬼,老是黏着你母妃和我撒娇,一不顺着你的心意,就一个人委委屈屈的蹲在角落里哭,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那个样子真是又可爱又好笑。只是后来我的娴儿便再也没有对父王撒过娇了,也不在父王面前哭了。父王知道娴儿长大了,可是……可是好孤独。娴儿不再依赖父王,誉儿也越来越有主见,感觉到自己垂垂老去,却发现自己再也抓不住什么……好可怕……”

    “父王……”

    “现在我要死了,却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就你们两个了,父王……对不起你们,特别是娴儿,父王……对不起你,你会原谅父王吗?”白敛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白静娴,一眨也不眨,好像是在害怕自己一眨眼便会错过什么一般。

    “父王,娴儿不怪你,不管是出嫁顾国也好,生祭也好,最终都是娴儿自己做的选择,不怪父王的。”白静娴轻声道,看着白敛那目光中的悲哀,她怎么也说不出不原谅他的话。

    “父王不是个好父亲,也没能够好好地保护你们,可是……娴儿,誉儿,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你们可不可以再成为我的子女,下一辈子我一定会做个好父亲,好好疼爱你们,保护你们,弥补这一世父王的错。好不好?”白敛慢慢握紧白静娴的手,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一双儿女,声音里竟是有了一丝忐忑和不安。

    白静娴只觉得轰隆一阵哽咽,竟是说不出话来,而白子誉也是一阵沉默。白敛眼中升起的光芒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流失掉,显得更加失望而憔悴。

    “不好!一点都不好!”白子誉忽然开口道,他说的斩钉截铁,却是骇的白静娴脸色忽的发白,感觉到白敛的颤抖,白静娴蓦地皱了皱眉喝道:“哥,你说什么呢!”

    “下辈子我不要在做你的子女。”白子誉不顾白静娴的断喝,仍然一字一顿且极为认真的开口道。

    “哥!”白静娴不知道白子誉这是怎么了,可是感受到自己身边的白敛的情况,白静娴不由得有些着急。

    “果然……是这样吗……”白敛低下头去,一双眼睛慢慢的闭上,似乎想要掩饰自己悲伤的情绪。

    可是就是这时,白子誉却再次开口道:“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父王做自己的孩子,由我来关心和守护着。父王这一辈子太劳累了,所以我希望父王下辈子能够享福。”

    白子誉的声音不高,但是却别样的温柔。

    白敛闻言身子蓦地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白子誉:“誉儿……”

    “你们说,是不是死了以后,便可以找到你们的母妃?”白敛看着白子誉和白静娴那酷似青衣的容颜忽然开口道。

    “嗯,一定可以找到的,因为她是那么的爱着父王。”

    “她那样的爱着本王,可是我却欠她太多太多,若是能在幽冥遇见,我想好好的补偿她,至少不能做的比她少。”白敛淡淡道,言语里带着一丝坚定和温柔。

    说了一会话,白敛的精神忽然间好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他怀念的说着白静娴和白子誉小时候的事情,可是说着说着,却又忽然睡着,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又会忘记自己之前说了些什么,甚至有时候还会恍惚的将白静娴给认成青衣,自以为青衣还在他的身边,不曾离去。

    白子誉和白静娴心里明白白敛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所以都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就算有时候白敛忽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然后不断地重复着说听一件事情,他们也都是温顺的听着,不打断他。

    他们不知道究竟能为他做什么事情,那么至少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还没有等到第二日的第一道曙光,白敛便在这寂静中去了。最后的一段话,是白敛断断续续的说给白静娴的话,他说:“娴儿,有一件事情父王没有说与你,以后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的病因……都不要再去追究了,而且……小心……你身边……”

    小心你身边的什么,白敛没有说出来便去了,留下的只言片语却是让人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隐藏的血雨腥风。

    白敛大丧,举国沉痛。白子誉他们本来还以为白敛病逝后,白国的百姓肯定会动摇,可是却不想白国的百姓竟是爱戴白敛的紧,因为他的死讯,竟是化悲痛为力量誓死要好好守卫白敛深爱的这片土地。

    宫中的白静娴知道这些消息时,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白敛舍弃一切都要守护白国,他的这份心终是被百姓接受了,他……也算是成功了吧。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子女来说,他……

    “生前舍弃的,死后才想要拿回来,可笑……还是可悲呢……”白静娴在心里轻轻的喃道,想着白敛说的那么多话,白静娴忽然间觉得感慨万分,可是却是再次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白敛的死在白国、霍国、顾国都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顾国不少大臣更是想趁着白国新王登基地位不稳之际,加大力量攻打白国,甚至有人想要暗地里扶持白国的白宣世子,以便白宣和白子誉抗衡,他们从中谋取渔翁之利。众人的算盘可谓是打得“啪啪”想,只当白国是一块肥肉,恨不得马上上来将其吞下肚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期间忽然出现了两件有些奇怪的事情,一件事情是顾衍忽然下令放缓了对白国的攻打,第二件事情就是白国虽然是新王登基,可是所有的事情竟是进行的有条不紊不说,而且白国的物资忽然间丰富起来,竟是将战争储备翻了一番。

    两国之间的对抗形势一时间竟是有些微妙。

    而此时在白国王宫,从白子誉那里知晓了现在形势的白静娴,正和思琴和杜康往着栖静宫走去,许是因为今日天气晴好的缘故,白静娴的神色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让人觉得很好搭话。

    思琴虽然心思细腻,但是在大形势上却是有些绕不过弯来,常常要让人提点一番才能摸透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深层含义。“公主,你说顾王为什么会忽然放缓了对白国的进攻?可是顾念着与大王还有公主的情谊?”

    本来表情还算柔和的白静娴闻言却是忽然面上一冷,过了许久才带着似笑非笑的口气开口道:“顾念着情谊?呵,顾衍要是这么天真的人,你以为他还会攻打白国么?”

    “那……那为什么顾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缓了进攻呢?”思琴见白静娴语气有些生冷,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白静娴有些不喜欢听。

    “因为顾衍够聪明。只怕是知晓了白国现在百姓气势够高,再加上……他与哥哥相处这么多年,哥哥的手段他怎么会不清楚,此时谁先动,随便输上一筹。若是在白国新王登基,看似一切都对顾国有利的时候,顾国忽然输上几场,那么必定士气大减,反而会陷入不利的境地。”白静娴淡淡的开口道,说道最后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竟……竟是这样。”思琴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她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顾衍是顾念着旧情的,现在想来却发现顾衍原来这般深思熟虑,而且敏锐细致的有些可怕。

    这便是他们白国的敌人么?思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有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倒是一旁的杜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忽的一眯,这才开口道:“公主,说起来,霍国那边的消息就在刚才你和世子谈话的时候传递到了杜康手上。”

    白静娴在听到“霍国”二字的时候猛的就转过了头来看向杜康,一双眼睛里仿若有阳光汇聚一般,灿然而美丽:“有何消息?”

    “霍远思已经将霍国的形势控制了下来,霍国原来的王,霍远思的二弟已经被霍远思以谋害生父,篡夺王位的罪名处死,被其打压陷害的朝臣大多恢复了职位,因为他二弟在位期间手段过于残忍,所以霍远思此次回归可谓是深得民心,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杜康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部说了出老,但是说到最后的时候眉头蹙的更紧了,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很是疑虑。

    “什么事情?”白静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不由得开口追问道。

    “霍远思并没有登基为王,反而是辅佐自己的幼弟上位,此举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许多人都猜不透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公主以为呢?”杜康定定的看着白静娴,似乎想要从白静娴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一般。

    白静娴闻言沉吟了一会,其实说实话,很多时候她根本看不懂霍远思行事的真正用意,只是她知道霍远思并不是一个无害的人,他做很多事情定是有着目的的!“具体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也许是因为霍国最终要归属顾国,他太过骄傲,不愿对顾衍称臣,也不愿被人掌控,所以这样为之。”

    杜康闻言点了点头,想来算是认同了白静娴的观点。看着白静娴纤细的身影,再见她每每听到有关霍国和霍远思的事情时那双明亮的眼睛,杜康心里微微有些涩意,却又觉得释然。

    她和霍远思分开算起来已经四个月了,而在这样的乱世中,又贵为两国的王室,他们之间根本无法有直接的消息传递,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着整个国家的立场。

    他们只能彼此从别人的话里知道对方的消息和平安。

    白子誉曾经对她说过,霍远思那个人绝对不会简单,即使他和霍远思只是在祀水城时一起联手抗击过起义军,相处时间甚短,可是他也敢断定,霍远思这个人并非池中之物。

    白静娴不是不明白白子誉话里的意思,心里也清楚的知道着。比如说为什么霍远思会在那样的契机下被废除世子,为什么他任由他的二弟在霍国胡作非为,为什么他能在他的二弟登基掌握大局后,还能将其废除并深得民心。他一直看似远离霍国,处于被动,其实真正的主导权原来他从来不曾交出过。他的二弟,不,也许就连他的父王都是被他掌控在手中。

    可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推断和猜测罢了,也许他想的比她推测出来的还要多的多。

    白静娴想到这个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惟愿霍国不要太早归附于顾国才好,要不然白国……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即使他们有了宝藏又如何,白国尚文轻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个习俗导致的最终结果便是他们的兵力不足,现在就算急速的扩充了些兵力,可是与骁勇善战的顾国士兵比起来,他们实在是差的太多。

    而这种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弥补的。

    白国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地守护好自己的国家,直到顾国先低头向他们许诺下他们可以接受的条件为止,在那之前不能输,不能降,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懦弱。

    特别是他们王室,那是白国最后的气节!

    虽然说白国得到了大周的宝藏,可是在与实力强劲的顾国抗衡中却仍是处于劣势,特别是在陈国降了顾国,而霍国虽然迟迟没有动静,却是一副两不相帮的样子,不管怎么说白国的处境依旧危险得紧。

    白子誉他们可谓是日日绷紧了弦,一刻也不敢松懈,就怕自己的决定一个不慎,白国便会落在顾国的铁骑下。白国和顾国这种微妙的对峙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年半,刚开始还心高气傲认为把白国收入囊中是轻而易举的顾国人,却是慢慢从得意的心态转变为了焦灼,甚至还有了一丝敬畏之情。

    白国尚文,武力可谓是四国最弱的,但是就是这样的国家在面对强大的敌人却仍能做到井然有序,一致对外,不得不让人佩服。

    只是这样的对峙状态却是随着原陈国的介入而被打破了,陈国降了顾国后,陈国原来的领土便被顾国设成陈郡,原来的陈王现在却是个清闲侯爷。许是不太愿意在和白国这样下去,顾国便命了陈侯陈定率军从陈郡方向向白国进攻,一时间白国可谓是腹背受敌。

    众人虽然曾猜想过顾国会这么做,可是一直没有肯定便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是陈郡兵弱,兵力也并不多,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进攻。二个是陈国虽然降了顾国,但是顾国也未必对陈国放心到哪里去,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让现在的陈郡拥有过多的兵权和调兵遣将的权利。

    现在他这么做了,换句话说便是,顾国打算一口气与白国决胜负了!

    而此时遭到意料之外陈郡进攻的白国,一时间有些慌了。朝臣意见各不相同,每每上朝便是一阵争执。大将苏子格在前线抵御顾国的入侵,自是不能再去抵御陈郡的进攻。但是现在抵御陈军进攻的将士们因为受挫,有些士气不振,急需有一定地位的人前去坐镇才行。

    为了这个人选,白国朝堂上可谓是日日都有争执。

    直到有一日一身宫廷正装的白静娴出现在朝堂上郑重地说了一句:“白静娴请命奔赴历城镇压陈军。”

    一句话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中,众位大臣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白静娴话里的意思,而且就算反应了过来,却是又觉得白静娴不过一介女流不说,还是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在军事上能有什么建树?一时间竟是没有一个人赞成。

    却不想坐在王位上的白子誉在深深的看了白静娴一眼后,忽然郑重的开口道:“此次的任命本王早已经想好了合适的人选,便由镇南将军李显负责。”

    众人见白子誉并没有同意白静娴的话,纷纷松了口气,只想着只要不是白静娴前去,谁去都好,所以这么一来竟是没有一人反对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李显前去镇压陈军。

    “是,臣领命。”李显听到白子誉点自己的名字,立马便走出来向着白子誉行了一礼。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显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大殿中的白静娴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然后一直定定的看着白子誉,目光坚持而沉重。

    那是他们彼此才了解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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