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梨花白

第009章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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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长安出现在了城南的如意坊。.

    无论这事是不是夕瑶干的,事到如今,她也有必要会一会顾淮的这位红颜知己了。

    如意坊是绿水镇最热闹的一带,很多花楼戏院都建在这里,相应的就衍生出很多首饰脂粉铺子,绕过热闹的集市,如意坊的后巷多是些静谧幽雅的亭楼阁院,这里住着的多是些有头有脸的名伶,或是那些富商们金屋藏娇的娇妾。

    夕瑶就住在这里。

    一座不大的别院,却胜在精巧,雕花的朱门,鎏金兽首门环,院内还有间两层高的绣楼,雕花镂空的菱花窗半开半阖,想必温婉娇柔的美人时常倚窗而立,凭栏远眺,思念远方的情郎。

    长安正想上前敲门。

    绣楼里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咚的一声,窗棂被撞得粉碎,一道浅灰的人影飞了出来,轻飘飘的像片断了线的风筝,却在**时沉沉的砸扬一片尘土。

    烟尘弥漫。

    碧清的天空白云悠悠,万物静谧,长安看着那不远处的身影,却一步也不敢向前。

    猩红的血泡沫般地从他嘴里涌出。

    血,地上都是鲜血,把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长安……”他艰难地转过脸,口里一边涌出鲜血,一边艰难地道,“长安,快跑……快跑,他们追来了……快跑……”

    “爹……”

    长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一个月的白慎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全身都在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里明明那么痛,眼睛却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不丁的一个激灵,长安像是从睡梦中忽然清醒,疯了般地冲过去,扶起白慎之的身体。

    “爹,没事的,我带你回去,没事的啊……”

    她忽然发现,白慎之的身体软趴趴的,怎样都扶不起来。

    他的手骨已碎成了粉末,不是摔的,像是被人用铁锤一截截敲碎了。长安去看他的手,十根手指全部都血淋淋的,指甲被人掀开,露出森白指骨。

    是谁,要这么惨虐地折磨一个人?

    白慎之却紧紧的揪着长安的衣襟,他的眼神已经浑浊涣散了,口里却固执地重复道:“他们追来了,长安,跑,快跑……”

    谁追来了?

    话还没问出口,绣楼上就有数枚暗器发出,破空而来。

    “快跑!”

    白慎之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了长安一把,自己却被暗器打中,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残忍。

    长安跌跌撞撞地向前。

    跑?为什么要跑,她又该跑去哪里?

    没人告诉她。.

    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浆糊,头很重,昏昏沉沉的,长安走在逼仄的巷子里,眼睛里全是鲜红的血色,浑浑噩噩,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前路迢迢,她却不知该往哪里走。

    身后不时有暗器飞来,叮的撞在墙壁上,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忽然,眼前一黑,头被套进一个麻袋。

    鼻子吸进一阵蒙汗药,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跑不掉了吗?

    也好。

    长安被锁到了一间柴房里。

    起先,她以为自己是被杀她爹的人抓了,现在看来,她好像是被山贼绑架了。

    绿水镇地处东夏边境,再往西几十里,越过折柳谷,就是西晋地界。两国交界处山谷绵延,治安极差,有很多亡命之徒在此聚众为匪,时常下山烧杀抢掠,官府也没法管。

    除去长安,柴房里还有许多正值妙龄的女子,正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哭哭啼啼,长安观察了一圈,发现白记医馆对面包子铺王大娘的女儿翠花也在里面,她记得她爹的药童好像喜欢翠花,也不知两人成亲了没。

    想到白慎之,长安整个人都木木的。

    那场遽变太过惨烈,以至于她都搞不清是幻是真。

    爹真的死了吗?

    还是说只是一场梦?

    山贼很快进来问了每个女子姓名住址,派人去各家送信,让带上银子来赎人。

    要快!

    不然就撕票!

    家里富贵的立刻送了银子来赎人,穷苦点的人家也想办法借钱凑足了银两来,第二天,翠花就被王大娘赎走了。不到三日,柴房里的人就被赎走了一大半。

    最后,只剩下长安和两个无家可归的女子。

    山贼当然不会撕票。

    几日后牙婆上门看人,那两个女子很快被挑走了,只剩下长安,白送都没人要。

    “你看她丑的!领回去我卖给谁啊,长得太吓人,倒贴都不要!”

    何况,你瞧她多能吃啊?

    光牙婆来看人这会儿,就吃了八碗饭9专挑好的吃,桌上那一碟红烧肉,这山贼愣是一块都没吃到,全进了她一个人肚子里!

    傻子才会做这亏本生意!

    牙婆付了钱,领着那两个女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留下山贼欲哭无泪。

    苍天啊,谁来把这姑奶奶带走啊,本想勒索点钱财,结果却卖不出去,还赖着他白吃白喝,作威作福,天天胡吃海喝,对着他呼前喝后,脾气又差,一顿没肉就把他痛扁一顿,都快把他吃穷了。

    这哪里是绑票,简直是请了尊大佛回来!

    他就差求爷爷告奶奶请她走了。

    “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长安翘着二郎腿,正在添第九碗饭,“今天怎么就一个肉菜,嗯?”

    音调上扬,一个嗯字,充满了威胁之意。

    山贼小心肝儿一颤。

    卧了个槽,这姑奶奶又要大发淫威了!

    “姑奶奶,不,女大王!我错了,求你行行好,放过我,自己回家吧!”山贼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回家?

    家在哪里?

    顾淮与夕瑶两情相悦,她才是多余的,顾府不能回。

    白慎之是家里唯一疼她的人,可他却死了,青梅排挤她,二娘三娘视她为眼中钉,槐树胡同也回不去了。

    她无家可归。

    “你既然叫我女大王,那我跟你们上山做山贼好了!”

    “啊?”

    山贼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今后悲惨的生活。

    不行,他绝不能带她回山寨!

    第二天,天没亮,山贼就偷偷收拾东西,套好马车,悄悄溜走了。他坐在车辕上驾着马一路狂奔,逃也似的出了绿水镇,直到天光大亮,确定自己甩掉了这个大麻烦后,才松了一口气,放缓速度,赶着车慢慢往牛头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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