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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草药的苦味与香炉中的香薰味混杂的房间里,千勋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谭玉玲此时没有在他身边,想必弄药去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人影。那香炉中缭绕的白烟让人变得更加模糊朦胧,他见那人掀起了纱帘,似乎向他走了过来。

    “是玲儿吗?”

    来人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床前,那一刻千勋便知晓他不是谭玉玲。

    “你是谁?”

    衡衍没有说话,看着床上骨瘦如柴的千勋,眼里划过一丝怜悯。他并没有着急离开,是因为他不能眼看着乌零露犯下大错,更不能眼看着她受到牵连。

    像是想起了什么,千勋缓缓说道:“你是来找玲儿的吧。”

    “算是吧。”

    千勋艰难的动了动身体,他眼神无光的看着衡衍模糊的身影,“可以扶我起来吗?”

    衡衍点点头,上前将千勋扶起,还细心的拿了一个靠垫放在他脑后。“你病的很重。”

    千勋笑了笑,眼里没有害怕只有遗憾,“是呀,时日不多了。你应该就是玲儿的同门吧。”

    衡衍有些惊讶的说道:“你知道?”他认为谭玉玲应该不会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千勋。

    “玲儿时常梦魇,说了好些胡话。”千勋顿了顿,神色忧郁,“一开始我也以为玲儿只是个寻常会功夫的女子,她从来都不与我说她的身世。可是后来我病情日益严重,玲儿心力交瘁,说梦话时,我便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他无力笑了笑,“我知道她一年后必须回去,也知道她内心的愧疚。可因为我的私心,我不让她离开我,哪怕我的命格因此混乱,但终究害了玲儿。”

    衡衍沉默了,他很理解这种纠结复杂的感情,想要放手却始终紧握。

    “事到如今,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玲儿不应该活的这么累。她应该如同我初见时那般阳光美丽。”

    衡衍抿嘴道:“你想怎么做?”

    千勋低下头,缓缓说道:“我总觉得你来找我并不是听故事那么简单,你一定也是有目的的吧。既然对你我都有利,那么就请帮我一个忙吧。”

    衡衍目光闪烁,“什么忙?”他的确是有私心的,他不想乌零露滩这趟浑水。

    一天后, 一年期限已到,此时的莫家庄园里聚集着许多重阁门弟子。

    “玲儿,你想通了?”

    白月一等人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谭玉玲,可一回到庄园就惊喜的看到了谭玉玲的身影。

    ‘谭玉玲’点点头,看着向她涌来的好友,面露感动。“谢谢你们,我已经想通了,我跟你们回去。”

    白月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谭玉玲’的肩膀,“想通了就好,以后日子还长,门内并没有规定不许恋爱,先回去了再说。”

    ‘谭玉玲’欣然一笑,她瞟了一眼不远处与弦思说话的乌零露,垂下眼帘,安静听着白月等人的安慰。

    “她真的不是谭玉玲?”

    弦思有些不相信的看向被白月等人包围的‘谭玉玲’,那一撇一笑间无不是谭玉玲的神态。

    乌零露点点头,她嘱咐道:“此事不要声张,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的。”

    但弦思却忍不住担心,“可是这要是被发现了,不止是她,你也要受到处罚的。”

    “放心吧,不会的。”乌零露说的很是自信,当初泽衣子假扮她时也只有衡衍认出来了而已。

    “人都到齐了吗?”孔云走了出来,路过乌零露时,看了她一眼。那一刻,他的眼睛好像看穿了所有,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孔云师兄,差不多都到齐了。”王生望了望四周,有些奇怪的说道:“可是衡衍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在这儿。”衡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小跑到王生身边,眼睛却是看向乌零露的。

    “既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即刻启程。”

    孔云祭出小纸船,旋升至半空中,瞬息间变大了几百倍。孔云率先跳上大船,招呼地面的弟子上船。

    时隔一年,在凡世经历了颇多的弟子们再次回到久违的师门,脸上都带着颇多感慨。他们有人不舍有人欣喜有人惆怅,乌零露与衡衍也同样如此。

    其实他们真正在凡世度过的生活最多不过半年而已,在迷星幻境里,他们丢失了很多时间。而在剩下的几个月中,又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个人都不是很清楚这一年来到底获得了什么。

    “哇,终于回来了!”

    大船晃晃荡荡的停在湖中央的圆形石台上,大家都一窝蜂的跳下大船,飞奔过寒潭,看见来接他们的朱肖师兄,才压制住激动纷纷行礼。

    “朱肖师兄。”

    朱肖看着这群久别的师妹师弟,也不由露出笑容,他一个个的确认过人员后,嘱咐了几句就向王生走去。

    他先是给了王生一个熊抱,眼圈发红,“我还以为你小子回不来了呢?”

    一别这么多年,看见久别重逢的好友,王生也不由感慨,他捶了捶朱肖的胸膛。“你小子没有一句好话,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来的,还不赶快表扬表扬我!”

    他们这般说说笑笑间,孔云也走了过来,只是他与朱肖打了声招呼就要御剑飞回云顶峰了,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我回去睡觉了,洗尘我就不去了,朱师弟看着办吧。”

    听到他的话,一脸古板的朱肖不由叹气,每次带弟子下山历练回来几乎不会怎么参加洗尘,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而另一边刚刚走下船的乌零露和衡衍站在圆台之上,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还记得第一次过寒潭的时候,两人还有些畏惧,但现在几年光阴,两人心境都与当年不同了。

    衡衍说道:“你先走吧。”

    乌零露笑了笑,“怎么,怕我向当年一样把你推下去?”

    衡衍摇头,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乌零露轻盈的跳下圆台,亦步亦趋的走向岸边,眼神越发深沉越发温柔。他在心底暗暗说道:“我喜欢你走前面,这样你总是在我眼里的。”

    “你发什么愣?”乌零露突然转过身,却还见衡衍不动,亦如当年那般静静地看着她对他说话。

    “来了。”衡衍回过神,与乌零露一起向岸边走去。他们虽脚踩潭水,但半滴不沾身,双手背负与后,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是你我亦是他们。

    等大家都聚集了,朱肖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时隔一年,想必大家通过一年的历练,都获得了许多心得。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消化,争取在修为上有所精进。”

    他顿了顿,又道:“这凡世中有许多污秽之气,等会大家一律前往玉清池洗尘。这玉清池池水是极净极清之水,洗尘时会有一定的痛苦,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其实朱肖说的这般风轻云淡,而其中的痛苦他应当是深有体会。每届弟子第一次下山的时候,沾染的污秽之气最是严重,洗尘之时,无不是一片鬼哭狼,嚎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可是这个消息对乌零露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现在的‘谭玉玲’是有泽衣子假扮的。泽衣子不是重阁门内的弟子,是无面鬼,修炼的法术极为阴邪,是正道人士最为不齿的。玉清池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现在这么多人,她也不好与‘谭玉玲’说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待人都渐渐散去以后,她才急忙把‘谭玉玲’拉到一边,抱着侥幸心理问道:“这玉清池,你能不能过去?”

    ‘谭玉玲’摇了摇头,“玉清池的水是我的大忌,我皮肤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一沾上那水立马回原形毕露。”

    乌零露想了想,随即说道:“若我用灵力帮你护体,你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乌零露看了一眼朱肖,“够了,等会儿你洗尘时你离我近些知道了吗?”

    ‘谭玉玲’点点头,跟着乌零露向玉清池走去。这玉清池位于一处假山之后,分男女两池,由一睹高墙隔绝。

    正当乌零露要走进去时,衡衍却将她拦住,他看了一眼‘谭玉玲’,随即把乌零露拉到一边。“你非要这么做吗?”

    “衡衍你不用劝我,没用。”

    衡衍叹了口气,“若是有用,我又何苦这么担心。”他从纳界中拿出一个玉白色的小瓶递给乌零露,“只是玉清池的本源之水,内服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你把这个给她喝下,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也可以减轻一点你的负担。”

    乌零露愣了愣,随即高兴的一把抱租衍,她笑着说道:“谢谢你,衡衍。”

    面对这个忽如其来的拥抱,衡衍很是珍惜的将手轻轻搭在乌零露的腰间,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嘴唇亲吻着她的头发。他这样说道:“乌零露永远都不用对衡衍说谢谢。”

    “那我先走了。”乌零露摇了摇手中的瓶子,步伐欢快的远去。

    衡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轻皱起,他在想:如果我那样做了,她一定会不开心的吧。即使知道是为了她好,她也绝对不会原谅我的。但是我别无选择,对不起,零露。

    乌零露一进去就看见了徘徊在池边的‘谭玉玲’,她快步走到她身边。“来,把这个喝下,然后随我一起下去。”

    ‘谭玉玲’接个瓶子,倒也没有多问,一口喝尽,直觉一阵冰凉传遍全身。似乎对那池子中的水也没那么抗拒了。

    乌零露解开衣带,露出香肩,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她随手拿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单衣披在身上,野蛮的扯下发带,三千青丝如同瀑布散下,美得如同九天玄女下凡。

    她光着脚,缓步踩在石梯上,那清澈的池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身体,有些淡淡的刺痛感,所幸并不强烈,因为她生性豁达,那些凡尘的污秽之气并没有影响她的心。

    她转过头,看向迟迟未下来的‘谭玉玲’,以为是她害怕,便笑着说道:“下来吧,没事的。”

    ‘谭玉玲’反应过来,神情怪异的走了下去。当水碰到她的脚时,虽然有身体内那股清流在抵挡,但是还是很痛。但她习惯忍受了,眼睛眨也不眨的游到乌零露身边。

    她转头看着乌零露清丽绝伦的脸,突然想起了莫非的话。“你想要回你的脸吗?”“很美,那是我见过最美的脸。”

    她在想,真的很美吗?有乌零露美吗?如果有,她真的很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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