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殿前销魂

第四卷:为谁,一生花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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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尚宇想着,顺着龙床往里一躺,将身边的的位置腾了空出来,然后拍了拍床铺道:“锦儿,来……陪朕躺会。.”

    锦瑟有些疑惑,可是看着慕容尚宇眼睛里好不容易恢复了欢喜神情,也不好拒绝,穿着那厚重的小袄就躺了下去。

    慕容尚宇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伸手来将她抱了个满怀,锦瑟有一丝别扭,提醒道:“皇上……你身体还没好呢。”

    “你看你,脸红什么?”慕容尚宇倒是笑了起来,笑得放肆的大声,习惯性的又敲了敲锦瑟的额头,打趣道:“你想到哪去了?这小脑袋,整天想着什么呢?朕不过是想抱着你睡会儿而已。”

    “你……我才没想呢!”锦瑟这次是真的脸红了,她又多此一举,倒是叫人看了笑话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急不可耐呢。

    “我的好锦儿……”慕容尚宇也没再计较了,将锦瑟这穿着棉袄的圆滚滚的一团都抱进了怀里,心里也仿佛随着她身上的柔软而温暖了。

    锦瑟乖乖的垂头埋首进了他的臂弯里,没有说话,更不敢乱动。

    只是不一会儿,就听到慕容尚宇轻声的问道:“锦儿,你知道吗……我那时在火场里,昏迷着也还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锦瑟抬起头来,看着慕容尚宇突然变得有些忧愁的眼睛。

    “我就在想……谁会来救我呢?”慕容尚宇的眼睛,似乎越过了锦瑟的头顶,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却还是第一次,让锦瑟在他那双总是温暖快乐的眼睛里,看到了伤痛和迷惘。

    锦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慕容尚宇是有些天真,也大孩子气,但是他不傻……有的事情,他身临其境,怎么会感受不到?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轻轻的抱住了慕容尚宇的手臂。

    “那时,我想了很多……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却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仿佛隐隐的……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也不会有人觉得我重要得不可失去,更不会……为我的消失而感到伤痛。”

    慕容尚宇是知道的,一直一直都知道,在大家的心目中,他不如慕容追风,一只以来,从小到大,都不如他的亲弟弟。

    “才不会,很多人冲进去救皇上的……最后,不也是六王爷来救的我们的吗?皇上可千万不要这样想。”锦瑟不由得出声安慰,因为连她一个局外人想到慕容尚宇此刻的心境都觉得悲凉,更别说他自己了。

    这叫锦瑟怎么忍心,看着他独自承受?

    “我知道,六弟很关心我,但是锦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如实回答我。”慕容尚宇突然放开了锦瑟,然后认真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这样的认真叫锦瑟无法回避,她只能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比得过六弟的?”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尚宇会这样的问,让锦瑟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映。

    其实慕容尚宇也不需要锦瑟的回答,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早已经有了回答,哪怕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人的普通百姓,怕是心里也早已经有了定案。.

    慕容尚宇幽幽的一叹,将锦瑟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脸埋进了锦瑟的肩窝里,他深深的呼吸,吻着她发上清香的味道,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心里的难受融化一些。

    “我从小都不如他,虽然母后很宠我,几乎我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我却还是觉得母后对我和对六弟不一样。”

    有些过往,慕容尚宇以为早已经不在意,早已经忘却了,留下来在心里的,只有美好和感动,可是有些东西,就是深深的隐藏在看不到的角落。

    什么时候突然扯动那伤口时,才发现……依旧是鲜血淋淋。

    自小,他便要什么有什么,母后对他的宠爱几乎到了一种偏爱的程度,什么都惯着他,什么都依着他。

    母后当时是冠绝后宫的皇后,最得父皇的喜欢,而他是母后最宠爱的儿子,在皇城里几乎是呼风唤雨,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同卵双生的孩子,为什么差别那样的大。

    他不爱学习,母后说没关系。

    六弟若是哪天念书没念好,母后检查时哪怕迟疑了一秒说出答案,换来的都是一顿打。

    母后对他的宠和对六弟的严苛,简直是天差地别,六弟从来不被允许玩耍,每日都有读不完书,学不完的东西,学不好了不准吃饭,学不好了罚跪一夜。

    而他……每天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他小时候以为,这是因为母后喜欢他,疼爱他所以才这样偏心的对他。

    母后对于六弟的严苛,像是有仇一般,一度让慕容尚宇自己都觉得……母后是在故意刁难六弟,是在故意找借口惩罚他,打骂他。

    可是后来,他发现每次打罚了六弟,母后都一个人躲着哭,每次小宫女给六弟偷偷带去的吃的,都是母后亲手做的,他擦的药,也是母后亲自给的。

    那时,他迷茫了,为何母后一样心疼六弟,却不好好待他,不让他像自己一般,每天开心的活着,随心所欲。

    后来,他觉得自己错了,当母后对他的宠爱偏执到放任不理的程度时,他觉得他错了,母后的目光越来越少的放在他的身上了。

    有时他觉得母后对他这种宠爱,像是一种放逐,就是不论是成才还是成盗,不论你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无法引起她的重视一般,而她永远只有一个表情,那样微笑着,告诉他,“宇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渐渐的,他开始羡慕六弟,有母后每日监督功课,哪怕换来的很可能是一顿打骂,换来的也许是跪在院子的鹅卵石上,跪到膝盖都肿了,饿着一天都没吃东西的肚子,却也要跪得笔直……

    到他们长大后,六弟开始展现出他不凡的才智,不论是琴棋书画,舞刀弄剑,还是家国天下,无一不是侃侃而谈。

    而他……十六岁纳了三个小妾,二十的时候娶了自己的王妃,封了六个侧妃,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差距显示出来了,母后的身体却也越来越不好了,他常常陪伴在她的身边,而她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一声声的喊着,“儿子……娘的儿子……”

    可是仿佛她的眼睛,穿透了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般。.

    最终母后去了,那宫殿越发的冷清了,六弟常年奔波劳累在朝政之间,而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妻妾在宫殿里闲时饮酒作乐,兴致来了便赋诗作画。

    日子终归是比六弟逍遥的,而且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皇帝。

    当父皇病重时,百官齐齐保举六弟为帝,而六弟长跪父皇榻前,以立长为坚持,声称自己一定全力辅佐五哥,最终将皇位死死的推到了他的身上来。

    他成了皇帝,像是做梦一般,就被推倒了这世界的最高点。

    他还是过着一样的日子,想干什么干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六弟对他……就如同当初母后对他一般,那种偏执成了放纵一般的宠爱。

    无论他做什么,都有六弟收拾,天大的事……都有六弟一手撑起,若说六弟有心帝位,他却斩杀了无数为他鸣不平希望他登基为帝的大臣。

    后来,渐渐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件事情了,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这种局面而已。

    渐渐的,他也习惯了,习惯了当这无所作为的皇帝,因为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做,一样被做得好好的,好像……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反倒成了他了,而他却占据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偏偏,是叫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慕容尚宇知道,若他不是皇帝,若他没有这一身龙袍和权利的光环,他便是被世人遗忘的那个人,也许什么时候消失了……也不一定有人发现,有人心疼,有人惋惜。

    又有谁……会为此落一滴泪?

    “皇上……”锦瑟幽幽的喊了一声,将慕容尚宇从他那无法自拔的哀愁中拖了出来,她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的敏感,了解得这样的透彻。

    听着他的诉说,锦瑟才恍然,一直以来……她也不了解这个整天笑嘻嘻的大孩子。

    原来,再快乐的人,也有说不出的苦楚,原来看起来再高高在上,再尊贵得无法靠近的人,也一样……有他说不出的心酸。

    难怪,当初慕容追风一口否定了要当皇帝,难怪他说,看似得到了所有……实则失去的更多。

    有得有失,这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能逃避的现实。

    “皇上,你不要这样,在我眼里,你不比六王爷差的。”锦瑟笑了起来,轻轻的抱着他的臂膀,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您比他乐观开朗,更平易近人,更何况……六王爷心甘情愿的为了你操持一切,不也证明了,你对他的重要性吗?”

    慕容尚宇呆呆的看着锦瑟的眼睛,听着她继续道:“也许在治国方面他比你懂得多,但是我相信,若是皇上愿意……一样可以当好一个皇帝,不输给任何人,何况,如今皇上不是一个好皇上吗?国家安泰,人民富足,怎么能说是六王爷一个人的功劳呢?大家都有份努力,而那一份让大家凝聚在一起为国出力的力量,不正是皇上吗?”

    “有时,不一定需要您亲自做什么,便有人愿意为您把一切都做了,这难道不是皇上的个人魅力所在?”锦瑟笑着,伸手去捏了捏慕容尚宇呆愣的脸颊。

    吃痛了,慕容尚宇才清醒了过来一般,笑了起来,眉眼间的温暖代替了刚才的忧愁,叫他整个人顿时又活了过来一般。

    他一把抓住了锦瑟捏他脸的手,叫道:“好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朕的脸你也敢捏?”

    “什么啊,现在才来摆架子,晚了。”锦瑟说着,又捏了一下。

    然后叫慕容尚宇抓住了手,还没挣扎反抗,就被他死死的抱住了,然后听到幽幽的满足的叹了一声,道:“锦儿……你总能叫朕舒心。”

    “你也是。”锦瑟呵呵的笑着,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慕容尚宇又回来了,哪怕他的心里也许永远都存在着一抹忧伤,但是更多的还是阳光灿烂,这样真好……

    也许他不知道,但是锦瑟明白,他那双笑着的眼睛,那眼角眉梢的温暖阳光,也总是能叫她暂时的忘却,心里那一抹阴寒。

    相拥而眠,锦瑟第一次没有防备,慕容尚宇也是第一次,无力也无心做什么,只是能这样抱着她,闻着属于她的气息,这样安安稳稳的睡一觉,竟也满足得像个孩子。

    锦瑟的再次获宠,像是深冬里开放的红梅一般,看似冷冷清清,却是这冬日里最热闹最艳丽的颜色,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纳兰忻之前嚣张时原形毕露,这次也不想再和锦瑟套近乎了,以前她听从皇后的话,以为接近了她,就能套出她不少的消息。

    皇后说什么她有靠山,呸!一个风尘女子生的下贱种,从小就出来卖笑卖唱,能有什么靠山?

    害她白白费了那么多功夫,差点连命都赔了进去,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如今……不仅没扳倒她,还让没有了孩子的她东山再起。

    甚至风头更甚从前,纳兰忻真的气得七窍都冒烟了,那日火场出来,慕容尚宇看着锦瑟的目光,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温柔。

    仿佛成了纳兰忻怎么也忘不掉的梦靥……

    那是属于她的,那是属于她的!一切都是她的!

    谁敢来抢……她就要谁死无葬身之地!

    *

    慕容尚宇修养了几日,也算是大好了,唯一还没有恢复的便是慕容追风,几日来都没有能上朝,虽说也没有堆积下什么大事没处理,却总叫人觉得不安。

    连锦瑟也隐隐的感觉到了,虽说烧伤严重,但毕竟只是在手上,该是不影响他进宫吧?

    所以在锦瑟刻意的提点下,慕容尚宇便带着她一起微服去探望慕容追风了。

    虽说是微服,但是阵仗还是挺大,只是都换了便装,看起来还是比一般的大户人家更威风一些,走在街上,百姓也是纷纷避让,看那些家丁个个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官路过。

    到了六王府,是管家来迎接的,对此锦瑟还是表示了诧异。

    不过第一次进慕容追风的家,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府邸竟是这般的大,和慕容修云那九王府比起来,那真的是天差地别。

    虽说大,但是却没有锦瑟想象中的豪华壮观,气派是自然,花圃庭院处处精致细腻,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却又显示出了一番柔情雅致。

    比锦瑟想象中的,要斯文很多。

    原本以为慕容追风这样财大气粗,又桀骜不羁,家里怕是豪华得比得上皇宫,如今看来,倒别有一番雅致清然的味道。

    管家领了慕容尚宇和锦瑟从长廊穿过,到了后苑,后苑有一方清泉,虽是冬日略微冰冷,但是这庭院却不萧索,万年青,梅花等等冬日长青的花草也将这后苑点缀得绿意盎然。

    九曲桥梁直通的凉亭,慕容追风就坐在里面,看他们来了,也不看一眼,只是坐着,桌子上的茶杯冒出热气,却也没见他喝一口。

    慕容尚宇看了锦瑟一眼,似乎有些迟疑要不要上前,锦瑟叹了一声,其实心里却知道慕容追风在气什么,于是只好道:“皇上,你知道六王爷气什么吗?”

    看着锦瑟,慕容尚宇也只能摇了摇头。

    锦瑟幽幽一叹,“怕是那日皇上遇险,他还在自责,又或许是气皇上,一个人跑去那宫殿里,随行侍卫也不带,将自己置身险境之中。”

    “那……可怎么办?”说起那日来,确实也是慕容尚宇有错,他不该一个人跑去那,也不让别人知道。

    他那几日心情特别的忧虑,所以就想一个人去坐一坐,却不想,竟是发生了失火,险些出了意外,想来六弟极力捧他上皇位,四年来劳心劳力的为他操持,他每日过着舒心的日子,竟也不体谅体谅他的苦处。

    这下可好,连晋阳殿也没有保住,叫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母后和拼了命来救人的六弟?

    看慕容尚宇为难,锦瑟笑道:“不如,让我去跟六王爷说说?皇上不在的话,有的话也许六王爷会说出来,倒时我从中周全,然后皇上再找六王爷单独谈谈,也许会比较容易。”

    慕容尚宇虽说是哥哥,但是其实两个人的年纪是一样的,更何况慕容尚宇从小玩乐成性,一直以来面对严肃的慕容追风时,他就是有些谨慎的,如今自己犯错在先,真的不敢上前搭话。

    听得锦瑟这样一说,才忙点头笑了起来,“还是锦儿想的周全,那你先去,朕在这园子里四处逛逛!到时,你叫管家叫我便是。”

    锦瑟点了点头,吩咐道:“那皇上一定随身多带几个人,安全重要,千万可不能再让自己置身险地了。”

    慕容尚宇豪迈的点了点头,一再的让锦瑟放心,自己让管家和几个侍卫带着,往园子的另一边逛了去。

    见人都走了,锦瑟才幽幽的迈步过桥梁,进了凉亭。

    慕容追风还是不动,眼睛看着远处,像是不知道有人来了一样,但是锦瑟知道他什么都听得见,以他的武功,怕是刚才她和慕容尚宇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听了去的。

    他如今这样子,不是在跟她置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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