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城儿,不要走。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拉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都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

    “母亲,呜呜......您不要丢下我。”我终于忍不住大哭,可是却没有一丝眼泪流淌。明明心中已经哀鸿遍野,可却没有预料中的眼泪流下。难道我天生就是冷漠之人吗?否则怎么不像其他人一般,善恶、妒恨、喜乐......

    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个怪物。

    “城儿,不要......恨你爹。要,好好,好好的活着......”

    “不!母亲,除非您留下。否则,我会恨他的!”我坚定道。

    母亲的眼神开始涣散,但焦点却始终在我脸上。她无力的摇头,从头上缓缓的取下一支玉簪,艰难的说道:“城儿,是母亲,是母亲对不起,你!把头......靠过来。”

    “母亲......”我记得,这是母亲最喜欢的一只玉簪,一直戴着不曾取下,如今却......

    泪如泉涌,我依言靠过去。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吃力的将发簪簪于我的发髻,缓缓道:“城儿,若是有一日,有人,不嫌弃你的相貌,便可嫁。否,则宁可孤独终老罢!咳咳......若有一日......你便将这发簪,取,取下......”抱着我的手骤然落下。曾被公认为东篱第一美人的女子,走了......

    “母亲!”我哑然惊呼,晕倒过去。

    我想,我跟母亲一样,是累了......

    三天后,我醒来时,天在也不似往日那般明朗了。天还是昏暗的,府内挂满的白幡,和着阴雨朦胧的昏暗,如同一幅悲戚的墨画,令人压抑哀伤。

    我一步一步的木然走到灵前,小桃也一路紧张的跟在我身后,好像生怕我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我想告诉她,我会好好的活着,不用担心。因为那是我答应母亲的,可最终也开不了口,好像嘴巴被封住,说不了了。

    抬眸,我看见,我那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披麻戴孝,也是满脸哀戚之色。我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我看着他也朝我看来,脸色一紧,有些心虚。

    我想冲过去,大声质问,他为何那般对我母亲。可是一想到母亲临终前的话语,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从他身边走过,未行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忤逆他。我想,也许我以后都不会再向他行礼。因为,我可以答应母亲好好的活着,却无法答应母亲不恨他。

    因为我恨他!他害我失去了这个上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也害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手被温热的大手拉住,我听到一声沉痛的呼唤。

    “城儿。”

    呵呵,我多希望,母亲还能再这样唤我。可惜,不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害的。他娶了母亲,却从未给过母亲幸福快乐。他生下了我,却从未关心爱护过我。现在,又何必来假慈悲呢?

    我退后,冷冷的看着他,将手抽离出来,对他淡淡道:“要做戏,父亲也该等宾客满堂了才对!”

    我看见他眼中的怒火,像风沙一样席卷而过,本来扬起的手,却在席卷过后,无力落下。我不去看他眼中的失落,伤痛,因为那对于我来说,太假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说。

    “会明白吗?可是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我道。

    是的,从失去母亲那一刻,我就什么不想明白了,就像我一直不明白,同样是女儿,为什么父亲对我跟姐姐的宠爱就相差千里一样。就像我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夫人,为何平姨娘能得到他的尊重,相濡以沫。而我的母亲,却......

    我不去看他眼中的惊愕和气愤,也早已做好被打的下场,可是这一次,我预料中的巴掌没有打下来。我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身影,不做任何看法。

    也许,母亲也是不愿再看到他的,不在这里守灵也好。

    我看了一眼门外,依旧是阴雨连绵的昏沉,心也跟着哀沉。这样的天气,想必前来吊唁的人不会太多。再者,母亲在京都本就没有什么亲人闺友,来的也都是父亲在朝堂上要好的,亦或是那些想要巴结讨好父亲的。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小桃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想要出言安慰,见我满脸淡然的哀戚之色,又止住了声。

    我把快要燃尽的白烛点上,贡品从新换好,磕完头,又接着跪在灵前,等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小桃满脸心疼的望着我,见我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几近透明,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来替您守吧!您都几天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熬不住的。”

    我摇了摇头,继续跪着。

    蓉妈见我如此,也是心疼,跟着劝道:“小桃说的对,这里有老奴和小桃守着也是一样的,若是夫人还在,也定不希望小姐如此难过。”

    我依旧摇头,不愿起来。

    蓉妈是十五年前逃难才进了京都,当时母亲还未嫁进右相府,在街上遇见为孙儿乞讨的蓉妈,一时同情,便经常接济他们祖孙。后来母亲接旨,嫁进了右相府,便顺带把蓉妈带在了身边。

    蓉妈是个会感恩的人,这么多年,在右相府不管别人如何看轻母亲,二夫人如何拉拢,她都始终如一的对母亲好,对我好。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这最后的几天,我真的很想一刻不停的陪着母亲。

    小桃见我依旧不为所动,急的快哭了。“小姐,小桃求求了您了,您就听奴婢和蓉妈的一句劝吧!”

    蓉妈也跟着叹气,我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也心疼。不过她也知道,我虽然脾性温和,对事却十分执拗。“小姐,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看到您为了她而病倒,也定会伤心难过。您怎能让她走的都不安心呢!”

    我一怔,没想到蓉妈会如此说。可是母亲真的还能再看到吗?她会心疼我吗?如果她心疼我,为何明明知道我会难过伤心,还要弃我而去,留我一人,独活于世?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中,继续烧着钱纸。末了, 眼泪终于簌簌落下,这是母亲走后,我第一次哭。我并不是不难过,不想哭,而是突然明白,一个人难过伤心到了极致的时候,会欲哭无泪。

    小桃见我陡然大哭,一时间惊吓的手忙脚乱,更不知道该如何藉慰我才好。倒是蓉妈,见我哭了出来,反而没有那般担心了。到底是是过来人,知道对于郁结于心来说,哭反而是一种释放,这样更好。

    依兰院。顾倾国身着一席雪白长裙,墨发如瀑,柔顺垂于胸前。肤若凝脂,娇颜如画,却极其庸懒的斜躺于贵妃椅上浅睡,如同一只堕落人间的精灵。

    司马流云一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幅美如画卷的场景,她甚感欣慰。试问这世上,还有谁家的女儿可以美的如此倾城?

    哦,不对,是倾国!就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飞雪公主,站在她的女儿身边,恐怕都会黯然失色。更何况是右相府中的嫡女,顾倾城呢!

    纵然她没有柳青梅的那个贱人倾国之姿的美貌,但她的女儿,却比那个贱人的女儿好千倍,万倍!这不但让她扬眉吐气了一番,也令她感到无比的骄傲。

    在东篱,谁人不知,顾府大小姐才德兼备,又拥有天人之姿。今后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母亲,您怎么来了?”顾倾国听到声响,醒了过来。

    “母亲就是过来看看你。倾国,这几天真是委屈了你了。不但要替那贱人守孝,还要戒荤。你瞧瞧你,这几天都瘦了,脸色也不好。”司马流云心疼的抚着女儿的娇容,心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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