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安世

第二十六章 招招设陷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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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云叆叇之际是上元节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城市洋溢着祥和喜悦的气息。

    比起卫枢(安之),茹兰显得更为兴奋,头上带着买来的韩湘子面具,像飘忽不定的流云,流连于各种商贩的小摊。

    卫枢头戴银冠镶勾云白玉璧,用一根镶包海纹石的雕花银簪固定。前襟雪白底色,绣着宝蓝色团形图案,图案是精心设计的,一侧密集的线条仿佛杂草丛生,一面稀疏似潺潺溪流。脖子上挂一块羊脂白玉无事牌,嫩黄的编织绳格外显眼。腰系着一条黄玉云龙纹腰带,正中间的透雕凌霄花带扣白玉沁黄很是精致,一侧挂着黄玉龙首觽,衔莲玉鹿腾云佩,还有荷包等物。手中仍是那把从卫宫中带出来的折扇。

    这会儿虽是晚上,可是摩肩接踵的也热得很。

    虽是出来玩耍,卫枢仍就不敢掉以轻心,自从官拜都督之后,她的心总是悬着的,凡事都要多想几次,常常觉得自己活得很累,每每这个时候,茹兰总是笑着说她活该。

    卫枢跟着茹兰的方向,难得悠闲。

    啪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眼前划过,卫枢自然的向后闪了一步,定睛看时,原来是个做工精致大方的荷包,从里面咕噜噜的滚出几颗槟榔球。

    缓缓地抬头望去,一个身量盈盈的少女正羞涩用手帕遮住半张脸,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正偷偷的瞧着她。卫枢被她这样盯着看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低下头,把手袖在背后,没有捡那个散发着栀子香气的荷包。

    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法像一个真正的年轻公子那样去和一位美丽的小姐打交道,同为女人,这个年纪略小的少女到底想做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公侯小姐不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楼上这个女孩儿无疑是举止轻浮的,换做别的正人君子必然不屑一顾,只不过卫枢自己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更加没有资格向她投以鄙夷和不屑,站在楼下,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镇国候,不如上来一叙啊?”

    卫枢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自觉的抬头去看,一个伟岸的男人挡住了女孩,原来是令尹庄股。

    卫枢从不和任何一个朝臣结交,尤其是这种老奸巨猾之人,为的是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军中尚且有一身铠甲遮掩漏洞,这会上去分明是原形毕露。

    主人盛情邀请,不上楼着实失礼,失礼并不可怕,拿身份冒险,她是万万不敢的,便谦恭的拱手作揖道:“大人家宴,在下不便搅扰,军人嗜血,恐怕惊扰宝眷,在下先行告辞。”说完吩咐茹兰把荷包送还。

    出于女性对于情感的敏锐直觉,卫枢不想和这位小姐过多接触。

    茹兰原是上楼去还荷包,但庄家小姐并没有接,而是笑盈盈的望着茹兰:“姐姐,你真好看,我能常去同你玩耍么?”

    茹兰端庄温婉的回答道:“小姐谬赞了,奴婢身份卑微,能得小姐抬爱,实在荣幸。”她自幼便跟着宫里的教习掌事学习礼仪,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言语姿态大方得体,比庄股的女儿更胜一筹。

    茹兰头上留着稀疏的碎发刘海,窗口冷风一吹,细碎发丝在凝脂似的额上轻抚,微微的刺痒,茹兰仍旧忍着不敢伸手搔痒,为恐他人耻笑,有搔首弄姿之嫌。

    “冒昧问姑娘一句。”庄股一开言,茹兰便转向他,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是。令尹点点头,心里很是受用,暗自佩服茹兰的稳重:“镇国候如今可有家室?”

    茹兰的惊讶仅仅在眼眸中转动了一刻,便莞尔一笑,摇摇头。

    庄股向楼下的等候的卫枢瞄了一眼,和蔼的笑着,叫人赏茹兰一金。茹兰没有拒绝,她大抵明白了庄股的算盘,将那荷包交到一个下人手上,并不带下楼,施了一礼,便下楼去了。

    “侯府侍女的行止丝毫不逊色于王室宗亲,卫国礼教甚好。”庄股笑着对楼下的卫枢拱手回礼,一面笑着说给女儿听。

    庄家小姐心思单纯,丝毫没有听出父亲话外之意,只是微微欠身,偷眼去看楼下的卫枢,庄股望着女儿痴痴的模样,露出那些爱同他人攀比孩子的父母一样的神情。

    “回府!”

    女孩十分委屈的跟在庄股的身后。

    卫枢没有亲自送荷包回来的行为在任何一个知礼之人的眼里,都意味着对一个失礼女性的隔膜和不屑一顾,庄股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娇宠之下的女儿,举止竟然会如此轻浮。

    “恐怕,令尹大人有些特殊的想法,这下怎么办?”茹兰的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少不得,最后要…”茹兰没有说下去,而是用凌厉的神情代替。

    卫枢将折扇轻摇,申斥道:“胡言乱语,谁给了你滥杀无辜的权力?。”公子王孙盘折扇也是身份的象征,文遮胸,武遮腹,卫枢虽然是武官,却时时以文人自居。

    茹兰不以为然地吃吃一笑:“是么?那金施死的可真够冤枉的。”

    卫枢冷冷一笑,明了的回答道:“我从不认为用杀戮保护自己是一种高明的做法。”

    在政治的立场上,阻碍一种强大而新鲜的势力无异于螳臂当车,金施的死因在于他的存在阻碍某种势力的发展,然而这股势力的权杖敲握在卫枢手中。

    卫枢继而嘴角上扬,带着胜利者的洋洋自得,略带嘲讽的意味继续说道 “我从不规避我的过错,直白的讲,我的一切手段都为君子所不齿。但是,我绝不会站在道德的层次上指责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

    茹兰脸上发白,低着头没有说话,手里的面具也扔在一边,她终于意识到,一个普通人是没办法留在安之这种人的身旁,有野心的人会让身边的人无意间,保不住操守。

    半晌,她才嘟囔着问道:“以后你不要告诉太子,求你…我不想把一个心底肮脏的我送给他…”安之甩开她的手,本想斥责一句,嘴唇蠕动着,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卫国的生活由谎言结束,百玦的生活由谎言开始,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她再也不想编造更多的谎言了。像蜘蛛结网一样,完成第一个谎言的人需要用更多谎言来加以完善,尽管这个谎言是善良的,也会成为他巨大的背负。

    所幸,面对卢郅隆的时候,她可以卸下伪装,做到彼此坦诚。卢郅隆每每同卫枢谈话都是屏退左右,到密室中详谈。

    “我有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卢郅隆在棋盘中落下一颗黑子。

    卫枢手中夹着一颗白子,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是什么?”

    卢郅隆像是难以启齿,踌躇不决。“我是有意,把王昭仪扶上后位,”卢郅隆盯着卫枢,试探着缓缓说出口“你觉得如何?”

    卫枢一愣,她才注意到卢郅隆那顾虑重重的神色,拍手轻声笑了一会停下来,“侯爷,这是你王兄家的私事,没必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啊?”

    卢郅隆松了一口气,静止的状态一瞬间烟消云散,“我真服了你,帮王昭仪为后倒是不难,那卫国公主怎么办?”

    卫枢的话轻描淡写:“你只要让卢之晋坐实宠妾灭妻的罪证,激起言官的不满就够了,至于旁的,没有意义。”安之一扶衣袖,将一颗白子落在盘上,转而,将几颗黑子取下来,搁在一边:“别杀她,就行了。”

    卢郅隆的心思仍然没回归到棋盘上,惋惜道:“我本来以为,”他落下一颗棋子,撇了安之一眼“你应该是第一个阻止的,王后毕竟是你一家血脉,一看你这态度,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气氛十分沉重,但绝对坦诚。

    卫枢笑道:“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正常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对家庭确实缺少情感,”将棋子扔回棋盒,“我只能遵从内心,如果一个本身就不讨喜的人具备了虚伪的特点,那她该如何存在?”

    卢郅隆静静的聆听着,他是一个真正的知音。

    “我想,我卑鄙的足够坦诚。”卫枢自嘲的笑笑。

    卢郅隆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交给卫枢:“你看看。”

    打开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掉出几片泡过的茶叶,茶代指查:“查?查什么?”卫枢不解,只将茶叶拈在手中,细细查看,那茶叶子上沾染着些许粉末,嗅嗅,粉末透着丝丝香气:“这是珍珠粉和胭脂?这也叫信?这代表什么?”

    话已出口,心中已然明镜如水。卫枢眼光一烁,是了,信,信枢!

    卢郅隆神色凝重道:“法不传六耳,这茶叶是从司善保房中得的,三个枢使死了一个走了一个,剩下一个是诡计多端,一个是恨你入骨,这两个人都留不得,你还是小心为妙。”

    卫枢叹了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豫游才一走,司善保就按捺不住了,一个一个的都要翻天!”

    卢郅隆见卫枢说的有趣, 不由得笑道:“你快把金旻带去吧,正好让他开开眼界,见见卫国才子的权谋之道,省的像他老子那样,栽在自己的直肠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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