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安世

第八十一章 烽烟散尽江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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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浟盘腿堆坐在黄色枯草中,捧着一个粗瓷打完,呼噜呼噜的吞咽着一碗泛着油花儿的肉糜荠荠菜汤饼。他面前的粗糙不堪的木板桌上,罗叠着两碗吃净的空碗。牢门哗啦哗啦的打开,他头也不抬头,专心的吸溜吸溜的喝汤。

    “秦将军。”卫枢踏进牢门后,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

    秦浟抬眼瞥了卫枢一眼,把 吃干净的粗瓷碗放下,端起第四碗,向卫枢让了让:“公子你不来一碗?”

    卫枢笑了笑,提起斗篷坐在秦浟对面:“不了,将军可真是心宽,而今三国杀得天昏地暗,您却是,四碗汤饼,一罐清水,众人皆动,而我独静,别有一番风雅。”

    秦浟将碗筷顿在桌上,压低声音问道:“公子,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这话怎么说的,我就不明白了。”卫枢故作迷惑,笑意中隐隐透着自得的傲意。

    “你孤身一人来到昂苏,以一人之力搅得三国之间是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这笔买卖你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你竟然没拿出本钱。”秦浟放声大笑,捧起瓦罐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当年的东渚国的亡国之辱就要重演了。”

    “秦将军,你果然不错,如果你不贪财,卫某还真没办法撼动你的地位。”卫枢说完,秦浟挑眉无可奈何的笑笑,他挠挠杂乱的头发,略有悔意:“接近权利的人一旦有了癖好,就难保不栽在上头。”

    “如果,我给你足够的财富,你可愿堂堂正正的统兵御敌?”卫枢压低声音,试探道:“只要秦将军愿意归顺百玦,不论是金银财富,还是高官封地,只要你想要的,卫枢都能满足。”

    秦浟望望栅栏外,没有一个人的影子,也压低声音,指着自己诧异地睁大眼睛问道:“我?一个获罪被贬黜的粗人,公子你要我归顺百玦,百玦还能要我这样有前科之人?”

    “说什么前科不前科,你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与我反目,我为什么要害你呢?”卫枢笑道:“百玦的臣子中,不乏获罪赦免之人,当初贬黜流放的金逄,而今贵为上卿,只要有大才,什么样的人不能为国所用呢?”

    秦浟砸吧砸吧嘴,挠挠头,踌躇不定:“公子啊,你不是,不是拿我在玩笑吧?你卫公子奇才天纵,百玦还需要我这样的人?”

    “这话说的,将军是昂苏国第一明眼人,一眼看出卫枢的来意,这就说明,你有军人的直觉敏锐。”卫枢笑笑,从荷包中取出一颗荔枝大小翠中泛白的上乘猫眼石珠:“再说了,将军何必把自己的地位摆的这么低?不就是喜欢钱吗?这颗猫眼石价值连城,我敢保证,翻遍昂苏国二百里疆土找不出一颗来。”

    见秦浟微微心动,卫枢有从荷包中取出一颗冰种翡翠珠,一颗微微泛着乳白的通透玉髓珠,一颗通红烈焰般的鸡血红玉珠,一颗一颗的摆在秦浟面前,直到摆了六颗珠子出来,秦浟方压住卫枢的手腕。

    “行了行了,公子,我知道你的诚意了,”秦浟抚摸着六颗润滑光亮的宝珠,轻声道:“公子,我答应你,但还有一件事儿,我想求你,只要你能办到,我秦浟这条命都是你了。”

    “秦将军请直言,只要卫枢能办到,绝不推辞。”

    秦浟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道:“我的家人……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卫枢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我还不算多次一举啊,你家中男豆关押在大牢之中,女子有不少已经被变卖为奴,”见秦浟脸色倏忽一变,卫枢忙笑着宽慰道:“将军不必动怒,鄙人已经叫家臣一个一个的买了回来。当中啊有一个叫秦萝的小姑娘,是令嫒吧?”

    “萝儿?”秦浟一怒之下,一记铁拳砸在桌上,挥手将桌上瓷碗砸在地上,凶神恶煞的骂道:“昂苏王,你这老贼,你何必要让人变卖我家眷,小女无辜你何必让她为奴为婢,流落在烟花之地,做那皮肉买卖。”转而问卫枢道:“敢问公子,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们已在百玦王城落户。”

    秦浟嗤嗤笑出声,摇摇头,用拳头狠狠朝自己胸口捶了几下,笑道:“公子枢果然名不虚传,您该不会没到昂苏,就打起了秦浟的主意吧?”

    卫枢也似遇知音,畅然笑道:“将军一语中的,看来卫枢这点儿小伎俩欺瞒不了将军啊。”

    秦浟站起身,拱手下拜:“公子在上,我秦浟这条性命从今日起,便是公子的了。”

    “好,”卫枢一把将秦浟拉起来,吩咐道:“将军,眼下你换上我手下给你的衣服,我把你带出去,有人护送你到百玦去。你先和家人相会,等我破了三国,再向百玦王引荐将军,如何?”

    “全听公子吩咐。”

    卫枢背过身去,金旻送包裹中取出一件昂苏国狱卒的服饰,叫秦浟换上,自己便将一个被迷魂散迷晕过去了狱卒换好了秦浟的衣裳,旧留在囚牢中,锁住了牢门。

    秦浟一手提着钥匙,一手提着灯火,低着头弓着身子,走在卫枢前面,通往大门的路实在漫长,终于看到渐渐明朗的通道,秦浟的身子有些打颤,到了大门,金旻朗声道:“你小子,真是懒驴上套不是屎就是尿,快去快去,灯笼给我,你快去。”说着朝着秦浟屁股上踢了一脚,将他推出门去。

    金旻见秦浟跑出去,便将手中灯烛交给守门侍卫,跟着卫枢离去。

    秦浟上了卫枢的车驾,换上一件常服,金旻跳上马车,对车驾中的秦浟致歉道:“秦将军,方才得罪了,我现在送你出城,千万不要出声儿。”说着,一甩马鞭,两匹配着鎏金辔头的骏马扬蹄而去。

    卫枢跨上马,扬鞭回府。刚一跨进院门,卫枢便叫刘荀:“赶快收拾行装,两天之内离开昂苏国,去五元前线方端义营中。”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内堂走。

    刘荀不解,慌乱跟着卫枢往里走,一面喋喋不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我们不是和百玦已经决裂了吗?”

    “五日之内,昂苏国和常山国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眼下着两国已经人困马乏,说不准的两国旬日之间就灭了。”卫枢一边收拾桌案上的卷宗和信笺,一边说:“该杀的杀,还从走的我已经从走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儿就是逃命,不然乱兵打到这儿来,你我都要完蛋。趁着现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主子起先不是说,常山国要亡,怎么连昂苏都保不住了?”刘荀一边问,一边往箱子中装书简。

    “借刀杀人而已,好了别废话了,赶快收拾,金旻一回来,咱们立马走人。”

    昂苏国正面攻打常山国的前线不断的向前推进,乔奇营不断袭扰,让昂苏国其他驻军无暇回护王城。常山王城已经断水,井水中原本澄澈的水不是发红发黑,便是会毒死牲畜,更有死鸡死鸭的丢在井里,引得苍蝇一窝一窝的在井口旋绕。

    守城的士兵都个个嘴唇皲裂,露出血色的红肉,手上脸上已经积满灰尘,头发多日不洗,泛着油亮的光泽。

    昂苏大帐中,昂苏王正与各位将军端坐帐中喝酒吃肉,只听得快马来报。

    “禀报大王,王城之中上卿卫枢府邸一夜之间空无一人,如人间蒸发。”

    昂苏王一口酒吐在杯中,手中干肉也扔在一旁:“什么空无一人,守城的士卒也没看见不成?”

    “守城士卒确实只看见了几对车马出城,车上装的都是些家居衣料,但出示的关传并非是卫府人员。初步怀疑,卫府的人已经连夜出城了。”

    昂苏王一阵迷惘,正要文个详细,只听见又是一声急报,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跪在面漆前道:“启禀大王,常山国开城出战,向我军杀来,不顾鸣金,见人杀人,敌人杀得红了眼,我军受挫,请大王速做决定。”

    “管不了那么多,号令三军,给寡人攻城!破城之日,寡人重重有赏!”说着便抓起剑架上的宝剑,跨出大帐,只听得喊杀震天,常山国阵鼓齐鸣,一个个如脱了缰的野马似要做背水一战。

    昂苏王跨上战马,仗剑一挥,昂苏国五万大军冲进城去,将城中无论是百姓还是牲畜杀了个片甲不留,尸横满地,一路直堆到王宫门口,常山国九重禁宫外已经调来了羽林护卫,城门弓箭手列阵相迎。

    昂苏士兵一手持剑,一手举着盾牌,迎着剑雨直杀进城去,洗血殆尽。万千繁华之地一时间如人间地狱。

    昂苏王跳上战车,擂鼓助阵,一边大喝:“杀!”

    搜的一声,只见一只流矢,从右而左掼入昂苏王的颈子,鼓槌僵在原地,人便一头栽下车去。

    “替大王报仇!血洗常山国,王室宗族一个不留!”

    夜色渐渐氤氲,月光西斜,常山国朝堂正殿之上,一个穿着赭袍的中年男子伏在王位上,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利刃。西风吹开血红色的殿门,月光倾泻在朝堂中。照在如山的尸骸上,有老人有孝儿,每一个人都穿着精美的华服。

    那个孩子,还睁着眼睛,手还指着天空。

    西风渐渐吹散了乌黑的迷雾,皎洁的月光照着血色的江山,月夜下的江湖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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