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该顾忌太多,直接让府里护卫将这群无赖远远丢出去了事。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而且,这暴力丢人出去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莫云昭确实是死在莫府不错,不过莫云昭身上除了那道青锋剑留下的唯一伤口,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伤口。

    她就不信老姨娘这群人有本事找到证据,能证明这人是他们莫府杀的。

    且不管这些人今天卯足劲在莫府门口闹有什么目的,横竖她不会让这些人如愿。

    光站在这里跟这些人扯皮,那也扯不清陈。

    而且,这棺木可是正正堵住莫府大门呢。

    还有这哭声这哀乐……。

    暗下叹了口气,虽然人是张广杀的,不过这其中牵涉太多,是万万不能将张广这个“凶手”说出来的。

    莫安娴抬头缓缓掠了过去,既然在这里扯不清陈,那就让官府的人跟他们扯皮去。

    敢抬着棺木堵住莫府大门口闹事,她定要让这些人不死也脱层皮。

    就在这时,莫少轩也从外头回来了。瞧见门口这阵仗,他透着书卷气的儒雅脸庞竟然飞快闪过一抹憎恶,在他弄清棺材里躺着的是莫云昭时,眼睛里竟然极快的掠过令人心惊的狠戾之色。

    莫安娴站在石阶上,对他的一举一动瞧得分明,乍然捕捉到那异样眼神,她不禁暗暗惊了惊。

    心中一动,连忙使个眼色让青若递话过去,让他先行进府。

    莫少轩记挂着纪媛,迟疑的看了眼莫安娴,便依言默默从侧门先进去了。

    “大家快来看看这些天杀的,他们好狠毒的心肠,将我们赶出莫府不算,还要将我家的大孙子弄没了,还扬言要去官府告我们!”老姨娘趴在漆黑棺木上,又一顿鼻涕横流的哭诉,“这都什么世道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姨娘嚎得激亢,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完全是想到什么就哭什么。

    莫安娴收回视线,冷眼看着她口沬横飞的夸张模样,冷笑一声,也没兴趣再在这跟这些人对嘴下去。

    跟这种人扯,越扯越说不清。

    而且,就算说赢了,她脸上也无光还白白浪费口舌。

    手一抬,便要示意冷玥赶去大理寺。

    却在她袖手抬起之际,忽然一抹颀长俊美的人影无声无息闪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站到她身边的。待人们惊觉眼前一亮身边气温冰凉一片的时候,那风华潋滟的男子便已然安静矗立如玉树般,站在笑意温软明媚的紫衣少女身边。

    他们更不知道,陈芝树与莫安娴并肩而站的时候,还悄悄伸手在身后握了握她指头。

    这是制止她让冷玥去大理寺的意思,也有趁机占点小便宜的心思。

    指尖细腻嫩滑的肌肤透着烫贴温度,只轻轻触碰,那温软舒适的热度便似瞬间自指头传进他微凉心头。

    指尖相碰的一霎,她和他都微微震了震。

    少女诧异过后,侧目瞪他的眸子涌出一丝恼怒来。

    陈芝树瞧见她气恼又发作不得的模样,唇角不禁浅浅弯起,眼底微微莞尔,身后握她的指尖却已轻轻松开。

    “你来干什么?”少女见他冷漠眼眸转过暖意,心头更恼,再看下面闹哄哄可恶那群人,连语气也恶劣起来,“看莫府热闹呢?”

    陈芝树垂眸,眼神无奈中夹着淡淡宠溺。

    他哪敢!

    “冷刚!”

    莫安娴挑眉,眼珠骨碌碌着,也不说话,干脆抿唇站在一旁看他如何搞定这群人。

    那冰冷如铁一般的面瘫侍卫听闻他冷淡一声叫唤,莫安娴只觉眼前一花,也不知那冷面神是从哪冒出来的,忽然就站在了他们旁边。

    “诬告皇族蔑视亲王,皆为不可饶怨的重罪,大家还要继续留在这冒犯离王殿下吗?”

    他的声音就如他这个人与他的名字一样,永远冷冰冰**平直一线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可是他的声音极为高旷清晰,这几句话绝对保证方圆两里的人都听得清清陈陈,而且他声线带着一股独特冰冷浑厚的韵味,不必刻意已然将老姨娘那群人的嚎哭声给盖了过去。

    那冰冷不刻意却极具震慑力的声音一落,莫府大门前让人难忍的哭哭啼啼声与其他嘈杂声忽然便戛然而止了。

    冷刚环视一眼底下呆若木鸡的路人,又高声冷冷问一句,“有人要继续留在这冒犯离王殿下吗?”

    “离王殿下?”

    “啊……就是人称那个……快走快走!”

    莫安娴傻眼的望着门前瞬间跑得无影无踪的路人,半晌,傻楞楞抬头,哭笑不得的瞄着锦衣男子如画眉目,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才失笑咕哝一句,“早知道这名号那么好用,我早就借来用用了。”

    别人听不清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可冷玥就在挨近站着,自然听得清了。

    冷玥神色复杂的抬起眼角掠了下陈芝树,再落在少女有些忿忿的俏脸上,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小姐,这些人会作鸟兽散的重点,不在殿下那个吓人的名号,好吧?

    围观的路人跑了,可老姨娘他们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陈芝树递了个眼色给冷刚,便率先转身抬步往里走,莫安娴冷眼瞥了下那口漆黑棺木,嘴角噙一抹森然冷笑,随后也转身往里走。

    待主子们都已经跨过大门,完全不见身影,冷刚才大手一挥,“将这些胆敢诬告殿下的刁民统统送到大理寺去。”

    话音一落,也不知突然从哪涌出一列同样玄衣如铁面容更胜铁的男子来。

    他们呼啦一声围过来,眨眼,又呼啦一声散开。然后,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整齐而迅速的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原本他们是空着手的,散开之后,每人手里都多了一样东西。

    转身往里走,莫安娴心里却犯了嘀咕。

    因为莫云昭,她再也不想住在枫林居了。

    不过,一时之间又收拾不出像样的院子让她搬。

    看着走在她前面自来熟,哦不,是直接比她这个主人更似主人的家伙,不紧不慢却又毫不犹豫的径直往她的院子走去,她心里就来气。

    就算刚才他用他尊贵的身份帮她解决了那么一点小麻烦,他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登堂入室吧?

    “殿下!”

    少女加大步伐,才勉强跟得上陈芝树,不过她唤他的时候,那软糯的声音很明显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嗯?”

    陈芝树脚步微缓,略略侧目看向她,神情淡漠却又透着万事成竹在胸那种自信。

    莫安娴瞧见他这欠捧的表情,就觉得牙痒痒。似乎她在这人面前,什么冷静自制,一准会轻易的抛到九宵云外。

    陈芝树瞧着她气恼却无处撒气的模样,就觉得莞尔。

    却在她靠近的时候,忽俯身低头,几乎咬着她耳朵,轻声道,“迟早是我的。”

    所以被他握一下指头又不会如何,何必气恼成想要杀人的样子。

    她挑眉瞪目,眉梢恼意深深。

    什么迟早是他的?

    她是他的?还是院子是他的?

    啊呸!这家伙说梦话吧,大白天做梦难怪会这么离谱。

    她什么时候答应他那什么了?

    莫安娴磨牙磨齿的,一会想着这恼人的陈霸王突然上门干什么,一会又想着一定要立刻找人将她原来的闺房挖成池塘种花。

    胡思乱想的走着,一会就到了枫林居。

    陈芝树也不挑地,直接主人的姿态走进八角亭子坐好,然后抬眸,云淡风轻的瞥了瞥明显心不在焉跟过来的少女,淡淡道,“坐。”

    这声音听着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可莫安娴却愣了愣,因为她隐约听出其中淡淡欢喜揶揄意味。

    这孤冷尊贵遥远如冰山玉树的离王殿下也懂得揶揄人?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她眨了眨眼,没有坐下,却先抬头瞪大眼睛使劲的望太阳。

    这女人,忽视他都成习惯了是吧?

    “我见过她!”

    明显冷了好几度的声音淡淡响起,莫安娴咯噔一下,终于收回神游物外的思绪。

    “谁?”

    她在他对面坐下,微微眯眼,眼神茫然里仍旧含了恼意。

    就不能在她面前改了惜字如金的坏毛病?

    多说几个字又不用花他钱。

    “红影。”如她所愿,薄唇微启,陈芝树确实多说了两个字。

    莫安娴下意识侧目望了望亭子外面,红影确实远远站在回廊那边,不过只一望,她立即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

    此红影非彼红影。

    她立即收了心神,严肃的坐正身子,一本正经看着他,“在哪?知道是谁的人吗?”

    胆敢冒充她身边的人,还真吃了态心豹子胆了。

    那个冒牌货可是在哥哥喜宴上搞七搞八的直接黑手,让她拎出来非扒下层皮不可。

    陈芝树看着她,淡淡道,“有眉目,暂时未确定。”

    这不是等于什么也没说吗?

    少女撇了撇嘴,想起府里一堆乱糟糟的事,就实在高兴不起来,“还有事?”

    言下之意,没事的话,赶紧走。

    姑娘她没心情在这奉陪。

    陈芝树抬眸,似笑非笑睨着她,眼神无奈。

    过河拆桥的手段是用得越来越娴熟了。

    莫安娴瞧见他眼神,忍不住心中低咒一声,她什么时候过河拆桥了?就算真要拆桥,他也要先造座桥给她过吧。

    “冷静,”这女人,莫名其妙烦燥什么,天塌下来有他顶着,“有我。”

    莫安娴失笑,不过撞上他冷清认真似乎能包容一切的目光,烦燥的心情还真奇异的平静了不少。

    “依赖别人可不是好习惯。”

    她低声咕哝,长睫轻掩眉目闪过一抹犹豫。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她害怕……,所以他步步紧逼,她反而更加想逃离。

    陈芝树眸光暗了暗,神色若有所思。

    陈芝树想起今天他来莫府的另一个目的,看着她犹豫退缩的模样,目光凝了凝,有无声叹息悄悄落在心底。

    莫少轩成亲时发生的事,想必在她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了吧!

    那件事,目前还不急,或许他应该过段日子再告诉她。

    陈芝树没有在枫林居再逗留,只喝了一杯茶,静静的看着她坐了一会,然后就走了。

    莫安娴被他临别那一记古怪复杂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他锁定的猎物一样。他放任她自由挣扎,那不过因为他确信她只能在他的天地里自由来去。

    想到自己无意中将自己比喻成猎物,莫安娴就不禁气馁懊恼想拍脑袋。

    她是被陈霸王那古怪的眼神吓着了吧?

    “小姐?小姐?”

    红影见她长时间盯着一页书没有动过,便知她在发呆,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又连续叫唤了几声。

    莫安娴回过神来,不慌不忙的将手里书本搁到桌上,才看着她道,“什么事?”

    “外面有消息传回来了。”红影看着她眉目沉凝似有什么难决之事,略一停顿才接着道,“殿下让人将那些辱骂皇族的大胆狂徒送去大理寺打了板子。”

    莫安娴眉头一挑,嘴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

    辱骂皇族的大胆狂徒?

    嗯,这个借口不错,她喜欢。

    不过打板子?

    疑惑自眸底闪过,随即那闪亮眸子便似染了层看不透的迷雾一样,让人看着只觉复杂难明。不过这层迷雾背后,却又氤氲着淡淡欣喜。

    她当时看着老姨娘他们嚎啕大哭,觉得心烦气燥,确实狠狠想过要让他们脱层皮来着。

    那家伙看似目下无尘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又是怎么看穿她心中所想的?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红影见她神色沉吟,默了一会,才接着道,“另外,还有件事。”

    莫安娴转着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神明显流露出兴趣盎然之色,“还有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总之是让莫永朝那一家子不愉快的事,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莫云昭的棺木送回府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让人愉快的意外。”红影看了看她,眼神古怪,“据说那副棺木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自发烧了起来。”

    莫安娴怔了怔,神色错愕,声音意外拔高,“烧了起来?”

    “对,”红影肯定的点头,“奴婢听说,那火势还极猛,只一会功夫就将那副棺木连同尸首一块烧成了灰烬,下人只能眼睁睁在旁边看着,却连半点办法都没有。”

    莫安娴眯了眯眼,嘴角噙出一抹森然冷笑,“果然自作孽自有天收。”

    莫云昭那个祸害,这下被一把无名火一烧,彻底灰飞烟灭了。

    连渣都没剩下,以后老姨娘就算再有胆也没有任何证据诬告他们杀人。更甭想再来莫府闹了。

    眼睛转了转,莫安娴疑惑中透出淡淡若有所思,“不过,好好的那棺木怎么会突然自发起火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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