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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殳(shū)鹤,许州人士也,家住许州城内,有三子——大儿远志、二儿青云、小儿长风,因大儿、二儿身在外地,故与妻子、小儿相依为命。

    靖康二年某日,殳鹤如往常一般去街上赶集。方出门不远,便在路上见两男子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但闻其话语中含“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等词,又见二人面露惊骇之色。殳鹤想,莫非有何大事发生。便走过去好奇问道:“二位在谈论什么事啊?”

    一男子异目看了看殳鹤,语中携几分惊诧道:“看你的模样莫非还不知道?金人昨日已攻破了汴京城,俘虏了我大宋皇帝!”

    “啊?!”殳鹤听罢一怔,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这……这消息可靠吗?”

    “现在到处都在传说,岂还有假?”男子语气万般肯定,“不光如此,听说那些金人还在汴京城中到处烧杀抢掠,恶事干尽……唉!听着都让人胆寒!若是你不信,可到街上去听听。”

    殳鹤不敢犹豫,当下便拔腿朝街上奔去。一路上,竟听得陆陆续续归来的人皆是在谈论金军破都一事,这般是毫无疑问了。心中顿时生起一种黑云压顶的感觉,忙调转身子朝家奔去。

    他途中未歇一刻,至家中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爹你怎么啦?为何跑得气喘吁吁的?”堂屋里的小儿长风见殳鹤回来,不禁停了手中的毛笔,不解地问。

    殳鹤尚来不及回答儿子的话,便提起茶壶满上了一杯,一口下肚,但听得咕咕的吞咽之声。将茶杯放下,方道:“大事不好了,我方才在街上听说,金军昨日已攻破京城,俘虏了皇帝和他爹,不仅如此,金人还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看来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长风听罢一惊,起身道:“什么!竟有这等事!连皇上都被俘了?那我大宋……”

    “他爹,你可是在开玩笑?”闻声的李氏亦从房间里出了来。

    “哎呀!这般大的事我哪敢玩笑?方才我上街,满街的人都在传说,错不了!”

    “那可怎么办?这许州便挨着开封府,那金人既已攻破开封,定是会继续南下,到时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呢!”李氏满眼焦急地道。

    “还能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赶紧逃命!”殳鹤斩钉截铁地道。

    “逃?往哪儿逃?”李氏反问道。

    “是啊,爹,大哥、二哥离开家这般久,一封书信都未曾寄来,不知身在何处。若就此一走,以后还如何联系?”

    殳鹤觉长风这话亦有些道理。他的大儿和二儿今年都刚刚二十出头,皆是年轻有前途。大儿曾读过些书,算得上个文化人,二儿虽未读过书,却也身强力壮。半年前,他的一在外地做生意的旧友突然回许州,来家中拜访,见得远志与青云竟甚是喜欢,便提出欲带两兄弟去外地、给二人找一份差事的想法。殳鹤听了,自然是高兴不已,他巴不得儿子能有一番作为,当下爽快答应了。于是那日,两兄弟便随那旧友离了家乡,据说是去南方的某个地方,具体地名已记不清了。

    至今已是半年了,两兄弟竟未曾捎来一封书信,既不知其身在何处,又不知其安危祸福。有时想来也令人觉得丝丝焦躁。不过殳鹤与那旧友乃生死之交,自然对他百般信任,相信自己的儿子在外地安然无恙。

    他坐于板凳上冷静思索片刻方道:“如今只有先等等看。待你大哥、二哥知道京城沦陷一事,必定会早日回来接咱们。不过咱们也得事先做好准备,将衣物等收拾好,若是情况有变或是他俩来接咱们,便可马上离去,无须再多费时间。这几日我会去街上打听打听消息,以防金军来了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既思好对策,殳鹤便与妻、子二人去房中收拾各种物件,以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半日方毕。

    接下来的日子,殳鹤每日都会去街上打听关于金军的消息,得知金军尚未南下,便安了些心。然想到毕竟金人近在咫尺,他又日日在道路上遇见些逃难人口,心中难免存一些惊恐担忧,只盼着大儿和二儿早些来到。

    这年长风十七岁,正值大好青春年华。他从十岁便进入书院念书,一直是勤奋刻苦,不辞辛劳,一因从小爹娘便教导他努力念书,将来考取一个好功名,二因他出生于世乱之秋,从小便立下报国之志。本来再过三五年,他便可参加家乡的科举考试。谁料如今大宋都城沦陷,他于书院的生活亦被迫中止,这几日只得在家中读书写字,却是怎的也无法如以往那般静下心来。

    第十一日早晨,殳鹤一家人刚用完早食不久,便听见从屋外传来一喝马之声。长风念道:“莫不是大哥他们来了?”三人便起身去看门外,果见一身着黑色差服之人正在木棚边栓缰绳,乃是青云。

    “是二哥!”长风惊喜不已,“二哥!”

    青云闻呼喊扭过头来,满面的兴奋,“长风!爹!娘!”

    三人忙上前去迎青云,因见他一人归来,李氏不免疑惑:“你大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大哥他因有官务在身,抽不出时间,便命我一人前来。”

    “官务?远志他做官了?”

    “嗯!我和大哥跟着白伯伯去了永州高溪,又经他介绍,在县衙里谋得了两份差事。大哥读过书,乃文化人,县令便让他做主簿。而我虽没文化,身体倒也健壮,便谋得一份捕快的职务。”

    “好啊C啊!”李氏一听两个儿子有了些出息,自然极喜,“能在县衙里找到一份差事,这以后啊,你两兄弟也不愁吃,不愁穿了,爹娘也就放心了。”

    “说到底啊,还得感谢白伯伯,要不是他,我和大哥现在还在家里种地呢!”

    青云被迎进了屋内,殳鹤便抽来板凳,使其坐歇。李氏则忙着去为青云准备茶水。

    “你白伯伯确实是个老好人呐!”殳鹤一面说着亦一面坐下了,“想当初他还在村子时,就经常帮这帮那的,还时常送些好酒来。他如今发达了,做这些图个什么啊,还不是念及我俩的弟兄情意。爹这辈子能认识他,也算是福气啊!”

    “他现在在做什么生意?”长风透着好些好奇。

    “做什么生意?这问题我和大哥倒是问过他,可他却不肯说,便不敢多问。不过看得出他生意极忙,我和大哥随他到高溪的当日,他便将我二人推荐给了县令,之后便离了去。说生意忙,日日需奔波往来,不敢多的耽搁。”

    这时,李氏已将一壶的茶水端来,为青云倒上了一杯,自己亦于一板凳上坐下了。青云饮了一口茶,又道:“我和大哥早便想着来接爹娘、三弟,但一直苦于事务繁多,一直拖着。直至一月前,考虑到你们安置之处,我俩便命人在当地一环境雅致的村庄建一房屋,打算待房屋建好便接你们过去,谁知房屋刚一建成,便恰恰听说开封失陷一事,也算是应了计划。”

    长风听了一喜,“你们已建好房屋了?这般说,我和爹娘一去那边,便可入住?”

    “这是自然。因考虑到你念书,怕城中喧闹,吵着你,便在城外找了一不远的小村。此处可谓是山清水秀,景色如画,再适合你居住不过。”青云说着,面带些享受的悦色,仿佛已身处那迷人的景致之中。

    “大哥、二哥真是有心呐,竟还特意为我考虑。”

    青云微微一笑,又忙问:“这几日你们可曾去打听关于金军的消息?”

    “打听了,”殳鹤回道,“每日都去街上打听。不过啊,还好金军并未南下。”

    李氏叹道:“说来倒也惶恐,前几日你爹从街上归来,竟忽地说开封被金人攻占了,吓得我猛地一个寒颤,心想这许州就在开封旁边,万一哪天金人攻过来,可怎么办呢?所以这心呐,每日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盼望着你和你大哥早些来。”

    “可不是?”殳鹤一眨目,显出些惊诧之色,“我本来打算当日就带你娘和长风逃命的,可一想,这逃该逃往何处?逃了以后还怎的联系你哥俩?所以啊,又不敢离去,只得先等。”

    青云听了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许州岌岌可危,我和大哥又事务繁多,所以我们须早日赶赴高溪,以早些安顿。你们可有收拾好衣物?”

    “早便收拾好了,只待你与你大哥前来。”

    “如此正好。我来时已命人去备好马车,此刻应在城门口等候,你们且再收拾收拾,带好应带之物,咱们便一同离去。”

    三人便不敢怠慢,去各自房间作些简单收拾,背上包袱,又将整个屋子察看了一番,确定应带之物皆已带全,方出了门。

    门既锁,就要离去,长风却是极为不舍。待行了几步,竟忍不住驻足回头,再多看几眼那老宅。因这宅子毕竟是他生活过十七年的地方——从他出生到现在,伴随着他成长,亦埋葬过不少的欢声笑语,换着谁会没有些感情。

    “长风!别看了!走吧!”前面传来殳鹤的声音。

    长风回过头,见爹娘二哥三人已行远,正停下脚步等着自己。于是只得跟了上去,随三人一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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