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琵琶歌
    到了湖边,心情倍感舒畅。此刻阳光普照,微风轻拂,山色湖光饰以十足暖意,美得如诗如画,叫人心醉不已。

    好一派蓬莱仙境!

    正沉醉着,却听见耳边传来清脆的捣衣之声,忙将目光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竟见得不远处的湖岸边蹲着一位女子,正背对自己洗着衣裳。虽是相隔甚远,长风亦能隐约从那女子的身形、穿着和一举一动中看出,那应是一位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姑娘。

    睹此一幕,长风不由想起自己年更少之时来。想小时在家乡,他还有好几个玩伴,每日皆可相与玩耍嬉闹,欢快自在无比。但后来随着成长,那些男孩子逐渐担起养家的责任,女孩子亦只能终日待在家中操持家务。几年来,他主要的任务便是刻苦念书,每日除了爹娘,似乎再找不到其他可以交谈之人。这般时间一长,他基本忘了与同龄女孩交谈是怎样的一般感觉了。而今日,若能与眼前那姑娘说说话,显然亦是一极其悦心和新鲜之事。这般一想,他便不由自主地朝那姑娘行了去。

    愈是行近,那姑娘之穿着打扮自愈显清晰。只见她身着粉色上衣,浅草色帷裳,白腰赤带,头发乃是垂鬟分肖髻模样。在静谧春景的映衬下,其形象不由显得格外明艳,令人一见不禁觉得神清气爽。又听得她一面捣着衣,一面哼着歌,显得甚是欢快。

    长风行至姑娘身后几步之遥处,便停了下来,未作任何声响,只静静地看着她捣衣的动作,听着其动人的歌声,竟是入迷。待那姑娘哼完一曲,这方缓过神来,只在地上拣了一块小石子,朝着离姑娘不远的水面扔了去。但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吓得那姑娘“啊”的一声大叫。

    “谁啊?!”姑娘一声怒叫,直将头转了过来。

    那姑娘的容颜倒是生得楚楚可爱,温婉中透几分机灵,活泼处携几分乖巧,似三月之桃花,又若八月之青梅。

    “姑娘,方才实在抱歉,把你吓着了。”长风带着几分歉意道。

    “你是何人啊?”姑娘带着几分疑惑。

    “我啊?我姓殳,名长风。我家是才迁来你们村的,所以你不认得我。”

    姑娘一面站起身来,一面甩了甩手上的水,“你姓苏?是苏东坡的‘苏’吗?”

    长风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所说的‘殳’,乃是‘殳仗’的‘殳’。《诗经·卫风》有云,‘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这‘殳’字便是我的姓。”

    姑娘思了思,仿佛已想起了长风说的是那个字,“哦……那‘长风’是不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那个‘长风’啊?”

    长风没想到姑娘竟能说出自己名的出处,一时间大为惊异。从他出生,见过的女子倒是不少,但能识得一两字的却是屈指可数,能背诵诗句的当然是少之又少。可眼前这位年龄比自己小的姑娘竟会背诵李白的诗句,倒有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

    长风如觅知音一般,笑容乍开:“对啊!看不出,你也读过书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姑娘理了理胸前的头发,“我姓乜,名彩苓。”

    “采苓?是‘采苓采苓,首阳之巅’那个‘采苓’吗?”长风自然首先想到《诗经》里的句子。

    “你只猜对了一半。”

    “难道是‘铃铛’的‘铃’,不是‘采苓’的‘苓’?”

    长风的话倒有点像含些调侃的意味,彩苓尽管知道他并无那意,但心中仍生起一丝不耐烦。许是还在为刚才那石子击水的一惊而耿耿于怀,又许是在为自己不能按时洗完衣裳归家而心存担心。

    “哎呀!错啦!错啦!”她差点跳了起来,“‘苓’字你猜对了,可‘彩’字你没猜对。”

    与“采”同音的字,也只能是“色彩”的“彩”了。长风一脸自信:“那便更简单了,是‘光彩’的‘彩’,对不对?”

    彩苓嘟了嘟嘴,“算你聪明。不过现在我要洗衣服,不能陪你闲聊,你还是去别处玩耍吧!”说罢便转过身去,继续洗着身旁的一盆衣裳,动作灵敏。

    长风听了,只得“啊”的一声叹息。

    好不容易脱离书本,好不容易从屋子里“逃”出来,更好不容易遇到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怎愿意说离开便离开呢?若是就这样回去,一如既往地死死守着书本,可心却不在书上,那才叫一个“最无趣”。不论如何,亦要与这姑娘多待一会儿,哪怕便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亦是一件再好不过之事。

    思来想去,他只得找一处靠近彩苓的地方,蹲了下来。

    “你唱歌真好听!”长风忍不住发出久藏于心的感叹,他说的时候目光投向天空,显然是在回忆刚才的歌声。

    彩苓忽地停住了。因她好久未听见别人赞美她的歌声,即使是在家中。她从小便喜爱唱歌,也唱得甚好——这是认真听过她唱歌的人得出的一致结论,爹娘、大哥听惯了她的歌声,也就觉得习以为常,用不着多加赞美。所以此刻听见长风的夸赞,自然是兴奋不已,像觅到知音一般。

    她猛地回过头,笑容开得甚是灿烂:“当真?我唱歌当真很好听?”

    长风终于看见彩苓的笑容,那笑容是那般甜美,如春风、如芬芳,——这应当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会唱歌的人。”

    “原来我唱歌如此好听啊!谢谢你!”

    “谢什么?我说的乃真心话。要不这般,你……给我唱首歌吧?”长风忍不住提出了这个有些无理的要求。

    “嗯……好吧!”彩苓思索片刻,方一口答应了,“你想听什么,我一面洗衣服一面唱给你听。”

    “《蒹葭》你会吗?”

    “会啊!”

    “那好!就这首!这诗我倒是吟过千百遍,却从未听人唱过。”长风说罢便屏气凝神,做好听曲的准备。

    彩苓不急不慌,清了两下嗓子,方开始唱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彩苓一边唱着歌,一边洗着衣,两颊的笑容如那初春的景色一般清新美好。表面上看是唱歌洗衣两不误,但其实她早已将心的大体投之于音乐的世界,其他的一切暂时都不重要。而长风也深深地陶醉了,这歌是彩苓心甘情愿为他而唱,千金难买,珍贵无比,心中的庆幸感油然而生。他轻轻地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那诗与歌描绘的画面,竟却时而生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会有这般奇怪的感觉?难道自己以前和彩苓见过,或者听过她歌唱,但……这怎么可能呢?

    未几,彩苓一唱完,便迫不及待地转过头问:“如何?好听吗?”

    长风缓缓张开眼睛,点头微笑道:“嗯!甚是好听!”

    “那我要认真洗衣服了,若是久地不回去,我娘肯定会担心死我的。”说着,彩苓又回过头继续洗着衣裳,动作显然加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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