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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爹抬头看了看长风,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方才点头道:“去吧,去吧。”

    “那我去了。”若柳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别了她爹,朝长风行了去。

    长风见若柳走近,方摊开一只手示意着道:“姑娘请。”

    “嗯。”若柳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与长风一同出勾栏门去了。

    两人至了勾栏门外一空旷处,方停了下来。若柳这方忍不住先问:“殳公子,吴大哥叫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哦……”长风笑了笑,“是这般。子文兄家不是经商吗,常年要往来各地运送货物,但最近却发生了一件不太平之事。你知道,如今金国侵我大宋,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前不久子文兄家往外地运一批货,谁料途中遭遇劫匪,货物都被抢走,押送人员死伤惨重。然做生意毕竟讲究诚信二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将一切责任归咎于盗贼身上,所以啊,这货物便只有重新再运一次。可是毕竟这次任务不轻,子文兄他爹又信不过他其人,于是便想将任务交给了他,让他去押送货物,顺便也当作对他的一次锻炼。子文兄想着父命难为,几番推辞后,也只得答应了。所以他临走之前差我来将此事告知与你,又让我给你捎来十六个字。”

    “哪十六字?”若柳忙问。

    “此番远去,无奈之行。无须多问,心中自明。”

    若柳一听,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吴子文是因为杀害吴子远,怕被官府追查,故而借帮他爹押送货物之机赴了外地,顺便避避风头。

    然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和吴子文一直都交往甚密,几乎无话不过,互为知心人,然今吴子文出远门一趟,竟舍不得亲自来告知自己,竟还托学友前来转达,如此费事,实在叫人费解。难道……难道是他对自己心怀异心?

    不,不会的。她连忙将心中这等讨厌的想法压制住,对自己解释道:一定是事出突然,吴大哥来不及告知自己。

    如此一思,心间倒舒畅了些许。当下又忙问长风:“那他此次前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这问题倒把长风难住了,因吴子文被判六月,若是他直接说吴子文此番前去耗时六月,换谁人会信。

    “这……”长风犹豫了片时,方才道:“这他倒是没和我说,不过既然他能让我来给你传话,便说明他心中放不下你,相信他一回来,便会马上赶来见你。”

    却见若柳低着头,神情有几分难过,忙又补道:“若柳姑娘,你也莫要担心,子文兄他特意叫我转告你,他心中并未忘记你,并且迟早有一日会来见你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折地叫我来找你,对不对?”

    若柳听了这话,皱眉渐渐松开了些,只默了片刻,方柔柔道:“那好,我便静静地等着他回来,哪怕等个三两月我也愿意。”

    这哪是三两月,分明是整整六月。

    此时此刻,长风的心中不禁生起一阵酸楚,这酸楚是他对自己今日明口说谎而感到的愧疚,也是对吴子文和若柳这对痴男怨女而心生的同情。

    然他不能将这种滋味表露在面,只得将其深深藏于心头,此刻尽力挤出一丝笑,只说了一句:“你能这样想,子文兄知道了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长风既与若柳说了吴子文一事,便又问及若柳爹的身体状况,得知她爹已病了有好些时日,整日咳嗽不止,服了不少大夫开的药却不见好,如此一来他自然不能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上台表演,只得在台下静静看着守着。长风当下便只得安慰若柳几句,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送她回了勾栏,而自己方离去了。

    若柳爹见若柳回来,自然忍不住要好奇地“盘问”两句,只问:“方才那位公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若柳有些犹豫地道:“吴公子帮他爹押送货物,近日赶赴外地去了,所以便叫他学友前来告知我一声。”

    “押送货物?”若柳爹一脸诧异,“他不是在书院读书吗?怎么又跑去押送货物了?”

    “爹,你知道的,吴大哥家乃经商之家,他迟早要继承他爹的衣钵,这倒也不奇怪。”

    “就算是经商,难道连来看你一眼的时间也没有?我看他啊,根本就是想把你忘了。”若柳爹斥中带着干脆。

    若柳听了,一时心中的担忧与委屈顿生,她原想着自己这般想也就算了,却没想到连自己爹也这般说,难道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片刻间,眼里不由噙满了泪水。

    其实,在若柳爹心中,早就没对吴子文与若柳的感情抱多大希望,因想着,毕竟一方乃富家公子,另一方却是一位穷人家的姑娘,连吃饭都需靠卖艺来维持,身份这般悬殊的两人如何能走到一起。

    而今日,他又见了吴子文托人来传话这事,难免怀疑吴子文有动摇之心。他本是想着,与其任女儿这般傻傻地等着,倒不如让她早点将这问题想通,免得将来引发更严重的伤痛。

    可他身为父亲,此刻见女儿这般伤心难过,心中一时竟如刀割般疼痛,深叹一气,只得安慰道:“好了,爹也是随便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这样。快将将眼泪擦一擦,待会让众人见了不好。”

    若柳这方将情绪收了些,忙吸了吸鼻子,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爹。”

    ※∽※∽※∽※

    这日,县衙牢狱来了一位看望吴子文的妇人,这妇人便是吴子文的嫡母,即吴子远亲生母亲蔡氏。

    蔡氏手提一饭篮进了牢房,被狱卒带至了吴子文牢间前。

    “吴子文,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敲了敲牢门,呼道。

    吴子文本面向墙面躺在牢床上想着事情,一听狱卒说有人来看自己,第一猜测自然是长风,当下兴奋地翻身喊道:“长风!”却见来人竟是自己嫡母,不免一惊。

    他从来都与蔡氏关系不好,如今又杀了吴子远,自当是水火不相容。然今日见她提着一饭篮,满面笑容地来看望自己,直觉得像是在做梦。

    “嫡母,你怎么来了?”吴子文缓缓起了身,淡淡地问。

    蔡氏走近,却是露出慈祥的笑,道:“还能作甚,自然是来看望你。嫡母是看着你长大的,心里一直将你视作亲生儿子,你如今入了狱,我岂能不管?”

    见蔡氏忽地这般亲切,吴子文不免心中半个寒颤,便是小心试探道:“可是大哥他……是我……”

    蔡氏忽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哀道:“我知道,是你杀了那个不肖子,这也是他罪有应得。他整日不好好念书,只会游手好闲,甚至到处惹是生非,欺压弱小,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嫡母我一直念及母子之情,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松了对他的管制……唉……不说了。”说毕忍不住揩了揩眼,又忽地就地蹲下,将手中饭篮放于牢门前的地面,将打开来。

    对于蔡氏所言,吴子文自是难以相信。想从前,不论吴子远犯了什么错,她都是尽力地袒护吴子远,从来没见她对自己的儿子有过什么教训指责。今日她竟下得了心去言吴子远的不是,纯判若两人。

    而此刻的他已在牢中待了一月之久,每日都是深处这阴暗之中,见不得阳光,长此以来头免不了有些犯晕。今日被蔡氏这言一迷,竟如身陷梦境一般,有些分不清虚实了。

    他当下把着牢门,睁大了眼睛对蔡氏道:“嫡母!我杀的可是你亲生儿子!你就这般轻易地原谅我?”

    蔡氏被他这言一激,竟忍不住低下头,苦面啜泣了起来。

    吴子文见此,脑子里竟霎时浮现自己母亲曾经哭泣的画面,倒有些于心不忍,这般少时,方才慰道:“嫡母,我并非有意要激你的……你莫再哭泣了……”

    蔡氏泣声不减地道:“子文,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也和子远兄弟一场,我怎忍心弃你于不顾。你母亲死得早,我却一直在心中将你当作我的亲儿子,尽管我平时极少关心于你,也经常袒护子远,但嫡母心中始终是有你的啊……如今子远已经死了,嫡母真的不想再失去你……”

    吴子文听得蔡氏这般说,心中感触骤生,他自小时便缺少母爱,见此刻蔡氏又似他母亲一般关心自己,本是饱受煎熬的心瞬间竟得到了一丝慰藉。忙悔道:“嫡母,对不起,我不应怀疑你。”

    蔡氏方用手擦干脸上泪水,忙又继续打开饭篮,将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她一手端起备好的米饭,另一手从饭篮中拿出一双筷子,一齐递给吴子文道:“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饭菜。平时没关注你的饮食习惯,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便自作主张,炒了几样子远喜欢的菜,还望你不要嫌弃。”

    吴子文忙双手接下蔡氏手中的饭筷,感激地道:“谢谢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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