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温柔阁离开后,踩着青石板慢慢悠悠的走着。外头的月亮已上梢头,黑漆漆的天空没有点点星火,只略略听见谁家狗儿吠,谁家猫儿喵,谁家鸟儿鸣,烟火气息很是浓郁。

    寒双鱼二人忙了一天,见着街边冒着袅袅青丝香喷喷的鸡丝面,便就着露天的小桌各自要了一婉吃了起来。寒双鱼虽挑剔,但是街边小吃着实也是世上一大美味,寒双鱼最终吃了足足两大碗才吃了个畅快。

    不过裴容远陪自己吃街边面还是让她有些震惊的,毕竟世家公子吃街边摊确实让人不可置信,寒双鱼这一好奇便问了出来。

    裴容远隐在白汽中的眼帘微微垂下,只道:“街边面很好吃。”

    明显并不想多说的意味。

    事实上,裴容远虽贵为裴家大公子,但从十七岁便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父亲为官清廉又极为严谨,明令那些亲友不许帮衬。他便也一步一步靠实力的走了上来,为官办案多年,自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多,家里娇生惯养的少,路边摊不知吃过多少回了。

    裴容远只觉寒双竟也同世间的人儿一样,皆是认为他们世家公子生来便含着金汤勺,是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

    他便略略有些失望。

    寒双鱼自是不知道裴容远的一番经历,只是以为这位世家公子口味独特,放着珍馐美味不品,独爱这路边摊。她干笑两声,颇有些道破人怪癖的尴尬道:“裴公子口味不错······不错。”

    这世间的人皆都心伤他人不理解自己身份的不易和艰辛,或是怀才不遇,或是心结难解;但是他人并不曾去体会你的人生和你的苦楚,如何能够完完全全的理解你。

    那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仍旧称着“孤家寡人”,那把持朝政的元老仍旧唤着“如履薄冰”,但那拾掇着街边面的老妪却是日日喜乐。

    这世间,你得到多少,便会失去多少,极为公平。

    而这如老妪一般的人便是那寒双鱼,而这苦叹知己难寻的人便是裴容远。

    世家公子有着世家公子的脾性,亦有着难言的矫情,矛盾异常。

    吃完晚饭,天已麻黑,大理寺离皇宫颇远,一来一回定会耽误不少时间。寒双鱼便听从裴容远安排顺道在大理寺内院住下了。裴容远将寒双鱼安置好之后便自己回了裴府。寒双鱼从不认床,便也早早睡下。

    次日清晨,寒双鱼一过卯时便起床梳洗,这是在暗夜楼养成的习惯。之前每日师父督促早起晨练,如今虽不用晨练,倒也改不过来这时辰表了。

    寒双鱼起的很早,见除了守夜的兄弟便没人起床,便在这大理寺里四处转悠转悠,熟悉熟悉今后日子呆的地界。

    这大理寺结构如一“回”字构造。大多的案件处理多在外院,而内院则是寺务们的住所,则在外院和内院之间便是关押犯人的天牢。若要入得内院须得穿过外院,绕过天牢才行。如此设计也是以防犯人逃跑,大理寺虽守卫森严,但进的大理寺的也非泛泛之辈。

    寒双鱼这一逛便逛到了录案阁,同寺守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录案阁查看往年旧案,她平时也会看些案子,不过自是没大理寺的录案阁这般周全完整。

    大理寺的录案阁每隔一年便会整理一遍,日日也有人来悉心打扫,倒也干净敞亮,颇像暗夜楼中的藏书阁。

    寒双鱼拿了近几年的案宗,坐于书案之前随意的看着。她看东西极快,一目十行,半个时辰后,便将大理寺近三年的大案看了个遍。大理寺多是记录大案,自是也不似刑部那般多如牛毛的蝇头小案,如此看来,颇有感触。

    寒双鱼拿着案卷默了一会,才将最后一本案卷合上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将卷宗放于其上。谁知却在收手的时候,不小心将旁边的案卷带了下来,卷宗落在地上,暗黄的页面上翻飞,只见上面微微露出几字“寒式之案”。

    寒双鱼心脏咯噔一跳,心道原是本家!她来京城几日,从来没听过京城有过什么劳神子寒家,自己也姓寒,莫不是与自己有关?如此想来,便将其捡了起来,欲翻看这本家之案。

    寒双鱼刚翻开第一页,便听见温润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寒副统,你可在里面?”

    “可是开早饭了?”寒双鱼见裴容远过来了,才惊觉时间过了许久,只觉得肚子空空,很不舒服。

    “寒副统可要现在来吃?”裴容远话中带了些笑意。

    “要的要的。”寒双鱼顺手便将卷宗放在书架上,一步做两步的走出了录案阁,全然忘了刚才想要看看本家案子的心情。

    而此时隐在暗中的影子一掠而过。

    ———————————————

    御书房内

    萧衍于窗前负手而立,对身后的影子道:“她竟是没看便急匆匆的走了?”

    听不出是喜是怒。

    影子寒着声音道:“确实如此,她当时面色无常,根本不像经历了那场事情的样子。莫不是我们一开始便弄错了。”

    萧衍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窗棂,漫不经心道:“错了?”,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或许吧。”

    “那属下可否需要再盯着?”

    “盯着吧,江湖上想杀她的人不少,也顺便护着点。”

    影子有些摸不透主子心思,只道:“属下遵命。”

    待萧衍再转过身来,影子已经消失,偌大的御书房只余萧衍一个,他斜勾起嘴角,漆黑如墨的眸子带了些许讥诮:“若说这世间他人能将你认错,那人怎会将你认错呢?韩继,你如此小心翼翼,竟也能露出马脚,若不是真心护着,何至如此!”

    萧衍自语后,微微昂头,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静静听着那幕帐之中传来的霏霏琴音。

    而后,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荡在御书房中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这边被盯着的寒双鱼吃过早饭,便跟裴容远去了剩余的几个案发现场,情况大多同第一个一样,毫无差别。回来的路上寒双鱼回忆着几个被害者的死亡现场,毫无差别,毫无差别,什么人能做到杀人时迅速将案发现场布置的毫无差别?他为何用同样的方法连续杀人?

    那这些人跟他有何仇恨,不,自是没有仇恨,没有仇恨为何杀人?不为仇,不为情,不为财,或许,也是为了这些,杀其他人不过为了隐藏自己的杀人动机。若是如此,那么他真正想杀的到底是其中哪一个?若不是,为何杀,杀人不过额间一点红,面敷白绢,白绢敷面,可是有何隐喻?若杀人凶手真是仇视他人,便是心思偏激之辈,但是他杀人时的手法仿佛很宁静,很虔诚,虔诚?

    寒双鱼脑中闪光一过,似乎有什么隐隐显现。

    一路无言的裴容远也同寒双鱼一样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们的线索太少,没有凶手的任何信息,连他的目的何在都搞不清楚。案件如今极难展开,而唯一的方式便是知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

    “今日是第几日?”寒双鱼的声音响起的很是突兀。

    裴容远心头一惊,“第十八日”

    “你觉得他今天会去哪里?”

    裴容远没有答话,只是拧着的眉头表示他并不知晓。

    寒双鱼也止住了话头,低头思索片刻,忽然像想起什么般步子飞快的向前走去,似有些急切。

    裴容远见着寒双鱼此番,面露疑惑,但也未开口问是为何,只是随着寒双鱼的步子往前走。

    到了大理寺外院,进了书房,寒双鱼便拿起一只毛笔,一边盯着白帝城全貌图看,一边打叉画出这几个死者的住宅方位。然后将五个方位画在一条线上,呈一条不规整的斜曲线。寒双鱼弃掉兵部侍郎孙唯业那个点后,竟发现这条曲线很像是半圆的一半,而其圆心的范围便指向城外。

    麻溜见寒双鱼画了半天,上前一看,面上大喜,“凶手来自城外”,转身便向裴容远道:“大人,可否现在派人搜查?”

    裴容远掩去眼中惊喜,只盯着寒双鱼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方法的。”

    寒双鱼倒也不骄不躁,只道:“我今日清晨翻看了一下大理寺的案卷,发现其中大多数案犯皆是如此确定行凶地点。”

    麻溜见裴容远如此惊喜,便也未打断。

    而寒双鱼却是听见麻溜的话,略一沉吟,回道:“不可,如此太过打草惊蛇。”

    麻溜甚是不解,提声道:“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

    不是麻溜太过心急,而是这好不容易得了些线索自是欣喜过望。

    寒双鱼又提手将那个四分之一的圆画成一个半圆,又圈了一个范围道:“今晚怕是要辛苦兄弟们了。”,说罢与裴容远相视一笑。

    连环作案的凶犯大多存在一个特点,那便是作案的地点多与自己藏身处距离相近。因此寒双鱼通过将这几个被害者的方位连线,而猜测这凶犯的藏身之所在这曲线的中央一片区域,而他接下来做得案子,也应是同之前的距离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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