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瞅着寒双鱼那双倔强的眉眼,只觉分外惹人厌。但他却并不像看她废了自己的左手,要废也要是他亲自废!

    心念及此,林甫粗暴的将寒双鱼拉到榻上,讪道:“自是满意,若你能死在那群兽之中,我便更加满意。”

    寒双鱼“呵呵”笑了声,便不做它言。

    林甫上前,大手挟着寒双鱼的左肩,“咔”的一声,便将她的肩颊骨正了位,而后嫌恶道:“你这女人,对自己也够狠!”

    嘴上如是说,但手上却丢给寒双鱼一个药瓶,道:“自己擦!”

    罢了,林甫也不多留,迅速走到门口,想推门离开,却在门口堪堪停住。

    因着寒双鱼的一句话,“林甫,谢谢!”

    林甫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只道:“不必!”

    林甫走后,寒双鱼便将他留的药擦了,药香清雅,是上上品。

    她为自己上完药后边整整衣衫,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灰帐,眼中情绪万千。

    若有得选,她也不想废了左臂。她之前不过是在赌,赌林甫不会对她见死不救,赌他会念着她为他挡的那一刀。

    最终她赌赢了,却并不开心。

    她在暗夜楼便一直这般,众人不待见,唯独易风同她交好。但易风一是因吴冷器重她;二则是易风身为暗夜楼第一杀手,自是也受人嫉妒,所以他对她也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最终两人虽日久天长成了朋友,寒双鱼却总是不敢完全信他!

    因他是个杀手,杀手便是带任务杀一切人。

    当然,也包括她!

    她见过他杀人的样子,睥睨一切,目光冷如刀。一切活物在他眼中仿佛刹那便成了死物。

    所以她不敢赌。

    所以她不敢信。

    所以她很孤独。

    她原以为到了江湖会好些,但是自己终究是这样的境地,独身一人,身旁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亦没有爱人。

    一如往昔。

    但这条路既是她选的,那她跪着也会走下去。

    她既选了萧衍做主子,那便不会后悔,不会走回头路。

    这世间,自是没人活得自在!

    寒双鱼这边怔怔想了许久,心里畅快些许。

    张予他们已在前面的驿站安顿,她在这个驿站不过是为着避开他们,他们经此一役,自是不会很快启程。

    寒双鱼刚好能趁此时机好好养伤。寒双鱼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五日,她肩头的伤便好的七七八八。

    而监察队众人仍在休整,队中些许人重伤的便留在了驿站,而伤轻的也好的差不多了。萧衍得了消息,又加派了临近州的将士来护卫监察队。而寒双鱼的暗卫,萧衍这次仅加派来了十人,比之前损失不过一半。

    寒双鱼知晓,萧衍这是不满意的表示。

    寒双鱼得了消息面无表情,只身去了驿站旁的荒漠。

    黄沙漫天,丘壑纵横。冷风如刀,割噬的脸颊生疼。

    寒双鱼乌黑的长发在狂风下飞舞,红色的长衫灌满了长风,于这漫漫黄沙中仿佛一只要展翅的火凤,气韵绝艳。

    过了许久,十一看这黄沙看的眼睛生疼,寒双鱼都不曾说一句话。

    直到大漠孤烟升起,长河红日落下,十一觉出她的背影带着些许寂寥时,寒双鱼才道了句:“回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回了驿站。

    回驿站后,寒双鱼便将自己锁在屋内,直到冷月斜照,她才换了黑衣跃出驿站。

    独自一人如鬼魅般行走在这荒漠中。

    此时张予愁眉紧缩,正与站中房内左右踱走。

    在他身边贴身护卫的黑三沉声道:“大人何事如此烦恼?”

    张予听到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黑三,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又急忙的踱来踱去。

    黑三被张予晃来晃去的声影晃得有些晕,但见大人并不想多说的样子又不敢再问,只得继续看着。

    这当,张予房内的门窗忽动,黑三反应极快,迅速拔剑而起。

    倒是张予眼露惊喜,喝道:“黑三,退下!”

    黑三得了令,收剑入鞘。

    寒双鱼这才从窗口跳下,戏谑道:“黑三你若是次次如此,怕是没人敢来爬张相的床了。着实断了张相的桃花。”

    张予笑道:“如此说来,寒双你是来爬我的床的?”

    寒双鱼被噎的一愣,心道:“张予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着实不招人喜!”

    张予打趣完了,便收起戏弄寒双鱼的心思,正色道:“你可知裴大人出事了?”

    寒双鱼颇为习惯张予这番变幻,一听裴容远出了事便迅速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前方来报,裴容远带领的物资队在平州一带被山匪劫了,连着裴容远本人都消失无踪!”

    “裴容远武功不低,怎么可能被悄无声息的劫走?”

    “依着我对裴大人的了解,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比裴大人武功高出甚多;二便是山匪拿百姓威逼。”

    寒双鱼垂眸沉思,判断张予说出的两种可能。山匪武功定然不会太高,而依着裴容远的性子,第二种非常有可能。

    寒双鱼心思一转,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为何劫了裴容远?”

    张予道:“底下人来报,那山匪头子有一妹子,平日里就行些强抢良男的勾当,许是见着裴大人不俗,便起了心思。”

    寒双鱼接着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若是那山匪以百姓相逼,想来也是极了解裴容远性子了。如若不然谁会相信会有这么个官员会傻到牺牲自己而去解救平民百姓。”

    张予眉头略展,“你料的不错,所以还有一件事我未曾同你说。”

    “何事?”

    寒双鱼知晓萧禛最近蠢蠢欲动,但这般急切的情形她却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更加郑重起来。

    “雪灾区起了舆论!梁帝不仁,天降大难!”

    寒双鱼冷笑道:“这一步步萧禛倒是算的清明!让人毫无喘息之机。”继而寒双鱼看向张予,问道:“张相打算如何做?”

    “陛下派我来就是为了安抚民心,而派你来便是预防这路上时有发生的巧障。”

    “如此,张相的意思便是让我去救裴大人,而您去灾区安抚民心?”

    张予点点头,道:“不错”

    寒双鱼饮了一口热茶,道:“张相莫要忘了,这萧禛第一个想杀的便是你。”

    “我自是知晓。”

    “单凭队中将士,张相觉得可能护的住你?”

    “队中将士参差不齐,真假难测,自是护不住!”

    “那张相为何要我去救裴大人?”

    张予站的累了,便坐于榻上,一双眸子紧盯着寒双鱼的双眼道:“其一,你想救;其二,你必须救。”

    寒双鱼眉头紧锁,道:“何以见得?”

    “此次虽是裴大人主动请缨,但终究是因着陛下打算派裴尚书去。若是裴大人此次在这运送队上折损了,裴家人作何感想?”

    寒双鱼冷血道:“裴容远为国捐躯,死的其所。”

    张予摇摇头道:“若我告诉你裴容远的物资队根本就是个幌子呢!”

    寒双鱼微微后仰,背脊紧贴着椅背,目光微闪道:“许是觉得萧衍在逼迫裴家表态,而断送了他们儿子的性命。”

    “所以,你去不仅是我的意思,亦是陛下的意思。”

    寒双鱼嗤道:“张相如是说,我便清楚了。我刚刚还心道,何时我的想法也能左右大局了?”

    张予自是知晓她说的是刚才他同她说的那其一的因由。他面色无常道:“寒双,即使我不让你去,你怕是也会自行前去。陛下的命令左右不了你的行动,我的亦不能!”

    张予说的是实话,就在张予说出裴容远被劫那一刻,寒双鱼已将之后的安排想好了。让林甫先带队,自己独自去救裴容远。不过如今既是主子命令,她便能得些助力,自是得意的。

    对于裴容远,寒双鱼说不出什么情绪,只觉两人算的上朋友。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险境而袖手旁观。

    这便是她的江湖义气!

    两人又将之后的安排商量了一下,月过柳梢许久,两人才结束谈话。寒双鱼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停在那里,转身问道:“我听说那几位大臣受了重伤,不治身亡。可有此事?”

    张予目光闪了闪,道:“确有此事。”

    寒双鱼面无表情,又继续道:“我听说,张相碰着自己的妻子,可有此事?”

    张予微微垂了目,道:“确有此事。”

    寒双鱼笑了笑,道:“我奉劝张相一句,人生在世,定要珍惜自己性命。莫到了临了才后悔不曾好好活过。”

    寒双鱼说罢,便飞身掠了出去。

    张予却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寒双鱼离去的方向。他已够隐藏心思,那寒双竟也识破他的打算。陛下是不可能让寒双去救裴容远的,寒双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护着他。但因着自己想见良儿,便谎称是陛下让寒双去救裴容远,支开寒双,而让自己深入险境。如此,良儿才放不下他。

    他看得出良儿眼中的挣扎。

    即使不会有结果,他能见到她,便已知足。

    而寒双不过同他谈了片刻的话,便将他的心思看个通透。

    如此女子,若不能被陛下收复,怕只能折断了!

    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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