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艾尔凉

第237章 为她解毒(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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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宫女霁月在行宫天子卧房之外候了很久。.青大学士在房间里面,她是不敢去打扰的。就是送茶也不行。这一点宫中无论新人旧人都已经熟知了。不过虽然陛下说过在外一切不用按照宫里的规矩,她完全可以回旁边自己的房间等待,可她还是不肯离去。就那么守在门边……其实很担心,每次陛下见过青大学士之后,通常情绪都不会很好;而今天陛下已经饮了那么多地酒,现在连热茶也没有一盏,应该会很不舒服吧?……已经将近子时了,青大学士才一脸郁闷地离开。霁月进屋子收拾房间,居然意外地发现:陛下居然是面带笑意地么?

    “陛下,茶已经很冷了。”霁月提醒着,伸手要去接陛下手中的那盏茶----那茶早就凉透了吧?陛下居然还是捧着在那里发呆。

    听见霁月地话,郝连睿抬眸笑了笑,却没有递出去那凉茶。他把茶盏上的盖子掀开,看了看里面已经成为深褐色的茶水,叹道:“这盏茶,本来朕是要碰洒在一个人的衣服上的,不过后来居然没有!”

    他说罢一笑,居然一仰头,将满杯的凉茶都灌了进去。喝罢满意地吩咐道:“霁月,替朕准备些合适的衣裳;明日,朕要微服私访。”

    青岚觉得,她这些日子大概是华盖当头,诸事不顺。

    上次莫名其妙地被郝连睿拉去妓院,被逼和梨绣上演青楼之恋,就已经很让她恼火了;后来居然又被思靖长公主几次三番施展眼泪柔情攻势,要她代为和皇帝陛下求情,实现许婚武青的愿望!到了现在,就连她离开御驾先行潜往湖南的计划,都被郝连睿破坏掉----她和他们郝连家的人,果然是犯冲的吧?!

    悄悄叹一口气,她勉强挥了一下马鞭,催动坐骑加快脚步;而前面林荫长道的尽头,郝连睿已经勒马回望,含笑而立。

    夕阳余光之中,青袍白马,少年冠带,临风飒飒,意气飞扬----固然全不是平时深沉难测的帝王威仪,也不象往日出宫常作的翩翩公子扮相;今日的郝连睿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不知怎么,却让青岚隐隐觉得熟悉,也许……这才是少年天子本来应该有的模样?

    不过不管郝连睿如何兴致高昂,青岚还是明显地带了一些萎靡的状态。她和郝连睿相处已久,早已揣摩过什么是对方的底线,什么时候应该恰到好处地真情流露----象现在郝连睿就是明知她的计划偏要搅局,她也自然要配合地将自己的懊恼表现几分。

    果然,看见青岚这么颓丧的样子,郝连睿哈哈长笑几声,道:“青卿,你如此慢悠悠拖住行程,只怕今晚朕要和你在郊外露宿了?”

    青岚并马过来,不情愿地道:“本来今天就能回到池州,锦衾美酒,佳人相伴,岂不是好?”

    “可是朕已经命令血衣卫护卫御舟先行。”郝连睿回答着,状似无奈。却掩不住笑意盎然。

    他们两个人是昨天清晨从池州出来。在铜陵县耽了一晚,现在正调头往南,奔了九华山的方向。这样的行程,其实和青岚原本计划的,没有什么大差别----走铜陵本来就是虚词,她的原意,就是在这里甩开御舟队伍,赶陆路走近道直奔湖南。

    然而若是和皇帝陛下同行。她可就是万般不情愿了。无他,只是“皇帝”这个包袱有点太大了而已:不说谁听谁的问题,就是这一路的安全保障工作,就不是她担负得起地……然而在他们昨日象征地逛了铜陵县之后,任她如何建议回池州上船,郝连睿都是执意不允;而只要他拿出皇帝架子来,便由不得她不听话。.

    于是,青大学士只有消极怠工一途了。

    “陛下。”她缓辔而行,愁眉苦脸,“何必以身犯险?”

    “青卿这么说不是已经晚了?”他勒缰相伴,笑容满面。“血衣卫回报说,再有三里就会到小村镇了,那里虽然只有唯一地一家客栈。但做的包子很有名,青卿不想尝尝么?”

    “臣只怕那包子是人肉馅的。”

    听她这么说,郝连睿便又大笑。

    其实----两个人都很明白,那家客栈,虽不至于卖人肉馅的包子,但是是黑店的可能却是十分之大。

    去年御驾亲征,将反叛的拜香教赤脚军在两广、湖南一带击溃,收获极丰;但若说已将拜香教连根拔起。却是还差得很远。当时拜香元师王有德和弟子王干脱逃。据查就是潜入了江南东路这边,虽然不再明目张胆举旗造反。但邪教的蛊惑发展,却是半点未停----青岚把骆昀安排在铜陵做知县,原本就是有借重他对拜香教的了解和仇恨地意思。

    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很好。

    这此出来,郝连睿坚持没有带黑狼卫,只安排了血衣卫的官员潜行保护;然而从离开御舟之后,便不断有可疑人物活动的报告。血衣卫在搜集情报上的能力绝不可小觑,这些人的活动汇总之后,推测其目标,竟是直指微服的皇帝陛下!这至少说明,皇帝陛下的行踪已漏,拜香教的能力可惧。当然,御舟出巡,护卫力量十分强大,这点拜香余孽本来不值一哂,只要两人在铜陵住一夜便返回御舟,拜香教地人只怕连布置行动都来不及。

    然而皇帝陛下执意要脱离御舟。他的原话是:“青卿你还不相信血衣卫么?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到的?就算是要把大部分的力量放在明面上随御舟西去,朕地安危也丝毫用不着担心。拜香教要算计朕,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青岚明白他的意思----以自身为饵么,钓出拜香教的人一网打尽!可问题是,这“饵”地分量也太重了一点,万一有半点闪失,大赵国命运堪忧啊!

    如今血衣卫的情报显示,前面的小镇上颇为异常,很有可能会是拜香教安排“出手”的地点;可青岚虽想竭力想阻止郝连睿前往,到底也拗不过皇帝陛下----只有一面拖延行程,一面悄悄动用私人力量调遣人手,她固然相信血衣卫,可是相信的是谢云迟领导下的血衣卫,而不是目前暂时由何蕊珠负责的血衣卫。

    可惜,无论她怎样拖延,三里路还是很快就到了;进了小镇,皇帝陛下依旧是兴致很高,不仅主动向人问讯客栈的位置,还打听起附近地名胜古迹----真象他当初和她说地要微服出访的理由:趁着把权力交给张鹤,躲开政务,好好享受一下旅途地乐趣……听起来,就象一个君主走向昏庸的开场白。

    那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名叫“富贵”,很俗气的名字,和内容更是不相符。统共三间客房,有两间还堆满了草药暂时充作仓库;据说是镇上卖药材的老板租了的;仅剩的那一间,窄小拥挤,充满了旁边屋子里飘过来的药味。

    郝连睿却很满意,打断了青岚再腾一间的要求,直接吩咐老板娘把晚饭送到房里来……到了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他才在青岚的耳边轻声解释:“一间很好啊。为了不打草惊蛇,朕命令血衣卫的人只许跟过来一个传递消息……要是和青卿分开了,只怕来不及保护。”

    面对郝连睿颇有些暧昧的态度,青岚却只付之一笑。.

    其实青岚一直是不怕和别人用一间房的。当初和谢云迟,和郑石那些黑狼卫,都有过共室的经;虽说谢云迟是知道她的女儿身的,又一直替她隐瞒,算是自己人;郑石等人只会防着她,除了添些麻烦生些闷气倒也没什么----但是如今郝连睿的要求她不能拒绝。不是说真的为情势所迫相信了郝连睿的那些说辞,而是她发觉郝连睿最近在对她的态度上似乎有些怪异……她在朝中最大的危机,一直都是自己的女儿身;是以凡是涉及到此,总是有些敏感;只怕会是试探----一直以来对付这种猜测和怀疑,她的路数都是爽快地应下来,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只要事有不测,便祭起催眠大旗。

    所以即使如今状况明显不适合使用催眠术,面对着郝连睿的要求,她答应得也很痛快;只是转头低声问道:“陛下觉得,拜香教会出什么招数?下毒?机关?还是直接大队人马来砍来杀?”

    郝连睿便也一本正经地答:“下毒不可不防;机关未必没有;大队人马估计倒是不会。不过看起来,夜袭的可能会很大。这店里人员简单,也都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血衣卫已经把和这个店有接触的人都监控起来了,只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哦----”青岚长长叹了一口气,“陛下是胸有成竹了呢,只是看起来这里的东西是真的不能吃了,陛下刚还说这里的包子很有名。”

    话虽这样说,可转头待那位极风骚的老板娘端了托盘来送晚餐,青岚却一反方才的谨慎,笑嘻嘻拉着“美人”要上好美酒。还定要老板娘陪着喝两杯。

    郝连睿眉头紧蹙。倒也没说什么,只管在一边观看----而这一看,却也看出了几分兴味来。

    那店里的酒拿过来地时候,青岚满口里说是要敬“美人”一杯,可偏偏要了七只酒盏,左三右四排成两排,杯杯斟满,笑着催促那老板娘快饮----郝连睿本以为那老板娘必会生气。谁料那“美人”不知是不是个酒鬼,见了七盏佳酿,眼睛蓦地亮了起来,连和青岚地打情骂俏都忘记了,伸手去右边末位处取了一盏,端着看青岚。

    青岚也收敛了方才动手动脚的轻狂行径,捧着腮坐在老板娘对面,只笑。“美人儿还不喝么?董郎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这近乎胡言乱语的话,听在老板娘的耳中,却是的的生了效;那老板娘竟然将酒一把泼了,笑道:“好个俊俏的董郎。你拿这会仙姬的酒阵来敬姐姐;姐姐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说着高声叫那小二,“将酒菜都换过,要上好地。今儿姐姐遇到知音,也想喝几盏。”

    待这次的酒菜端上来,果然是色香味俱全佳,令人食指大动。

    郝连睿虽是不明所以,看青岚态度也知道这回的酒菜是不会有毒的了;两人这一路行来,腹中早已饥饿,又都是不大出门经常被人伺候的人,哪有携带干粮的习惯?本来准备好要饿上一晚。此时食物能吃。自然是意外之喜。

    这边老板娘却也稳稳地坐下来,拉着青岚要和她斗酒。“难得七仙女会了董永,总也要为织女牛郎架个鹊桥慰藉相思才好?”

    于是杯杯盏盏觥筹交错。

    郝连睿注意之下,发现两人喝酒极有规矩:满酒的时候,将酒杯排列好像阵法一样;喝酒的时候,却又千奇百怪,有时是从中挑选一杯,有时要将酒盏变更位置,还有地时候,甚至是将酒还倾入壶中再倒出来才喝……郝连睿勐地想起一件事:记得去年围剿拜香教之后,谢云迟奏疏上曾提到过,拜香教已成规模,内部井然自成系统;教众尊卑有序,相互不识的情况下,会列酒阵互斗。会的酒阵愈多,在教中地位便愈尊崇……莫非,这便是拜香教的“酒阵”?

    果然,这边两个人斗了几圈之后,那老板娘便渐渐支绌起来,犹豫了又犹豫,终于抛了杯盏,笑道:“三人结拜一心同,黄巢兵马各西东。董郎这三才侍佛阵,姐姐实实在在不敢乱饮,怕亵渎了元师他老人家----”说着像是终于想起了郝连睿一般,眼角一睨,笑问道:“这位英雄也是姓胡地么?”

    “他当然不姓胡。”青岚笑道,“没见不挂牌么?不过不忌讳显底的。”

    郝连睿一句话也插不上,但努力回忆血衣卫当初密奏上的内容,多少还猜得出点端倪来,姓胡不姓胡,大概在说是不是拜香教地人,不挂牌----也许是说亮身份交流?

    “哦。”老板娘应了一声,笑问,“董郎从旱路来,水路来?”

    “旱路也来,水路也来。”

    “旱路多少湾,水路多少滩?”

    “雾遮三十湾,水漫十八滩。”

    “既是大船,怎地进了这小湾?”

    “姐姐----掌舵的扯了帆,小的敢不跟着么?”

    那老板娘“扑哧”一声笑出来,问:“可有宝?”

    “有盐有醋,粥足饭足。宝在此心,冥冥唯吾。”

    于是老板娘不再问话,顿了片刻,拱手正色道:“燃灯座下青熏门弟子姚九娘见过师兄。”

    郝连睿正云里雾里,听了这话,一口酒差点呛到喉咙。从董郎、美人儿到姐弟,再换成师兄师妹,这真是世事无常,时刻充满惊喜。

    “认美人儿姐姐做个师妹可是真难啊----”青岚反而有些懒洋洋地,“青熏门的规矩还真大。”

    那老板娘正经话说完,此刻又堆着笑挨上来,“师兄生气了么?实在是撞得巧,半个时辰前门里刚接了单子,说有勐风到境,要安排收拾收拾。可师妹这小地方哪里有人来?正赶上师兄过来,形貌又都对得上,可不就误会了么?”

    “所以师妹就给咱们喝那加了料的酒?是计划着栽荷花呢?还是噼堂?”

    “哪能呢?”老板娘笑嘻嘻地,“那酒里不过一点汗青子,上头要的人,专门提点是要毫发无伤的。”

    这一番酒下来,青岚和老板娘便熟稔得又从师兄师妹变回了姐弟;而郝连睿虽然完全成了摆设,然而坐在一边看戏,顺便猜测下隐语行话,却也是乐在其中。

    直到二更鼓罢,酒阑人散,青岚这时才醉眼乜斜地转过眸来,悄声问那快要成为隐形人的大赵天子:“陛下……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她的这席酒,说不上收获颇丰,可还是把姚九娘所知道的东西套了个差不多----譬如王有德早已不在江南东路,这边一直都是王干主持大局;譬如此次行动是上头直接给门里发的秘单,时间紧迫没有走常规路线;再譬如民间拜香教依然是发展蓬勃,这间小店本来就是拜香教的联络点,另外两间房里的药草是为了掩盖拜香教集会时的祭祀之香……

    姚九娘在拜香教中身份不算太高,并不知道什么教中机密,青岚想了解的王有德离开江南东路到底去了哪里,所谋为何之类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对要捉拿的人所知不多,才相信了青岚的说辞,以为她是教中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这次来,也是上头的命令协助拿人----这顿酒时候不短,虽然没来符合描述的“客人”,却也再没有拜香教的人和姚九娘联系,这便给青岚的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使得套话的过程更加容易。

    郝连睿发现,过程中青岚并未使用催眠术----大概是姚九娘身份还不够吧?或者是那些酒阵、密语实在太有效力。

    “陛下,若陛下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了,臣建议陛下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况陛下万金之体?”青岚一本正经地。

    郝连睿回头时候,正对上青岚催促的目光;她方才酒阵中喝得可是不少。又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眉眼饧涩,隐有醉意,迷迷蒙蒙地说着这样劝谏的话,别有一番动人处。

    郝连睿便是心头一触。

    若是今夜留在这家小店,固然可以借故接近青岚,寻找机会探一探她的真实性别;但处境也确实有几分危险,至少以青岚的臣子身份,职责所在。今夜是绝对不会休息的了。

    可她现在,却是极需要睡眠地样子。

    这让郝连睿有了几分犹豫。

    这个麻烦,本来就是他郝连睿故意找上来地----这些拜香教的人,不过小打小闹;有血衣卫在,或杀或剿,一句话的事;就算是想要揪出泄露他行踪的内奸,也根本用不着他大赵天子亲自出马做饵。

    他这样做,有几分游戏的意思。还有几分,隐隐约约地,竟是希望能够和青岚“同甘共苦”,再尝试一下共患难的情谊……从青缙倒台之后。便看着她身边武青、谢云迟,甚至绯衣、梨绣……出出入入,眼神交汇间越来越多彼此共同的秘密;而他和她。却君是君,臣是臣,距离渐行渐远……

    所以执意要走这条路,明知这小店有异常还是坚持入住;可如今看见青岚脸上倦意浓浓的模样,却有些心疼。他知道青岚为什么大费周折去和那个姚九娘斗酒套磁----她以为他是要过一把微服地瘾呢,亲力亲为,玩打入敌人内部的游戏?想着他玩得倦了就会离开?

    叹口气,郝连睿扬声叫道:“何蕊珠。”

    人影如烟。转瞬飘入。

    “带朕和青卿去血衣卫的大营吧。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置。”

    青岚抬眸。盈盈一笑。

    离开的过程很简单----原来“富贵客栈”的小二竟然是血衣卫的卧底!有了他带路,走密道离开。便完全可以不打草惊蛇,让“富贵客栈”继续做钓鱼的饵。

    密道很窄,引路地油灯昏暗阴晦。走在里面的时候青岚绊了一下,轻微扭了脚;郝连睿伸手牢牢扶住;然后,并没有放手,半抱半携地带着她穿行在地下……一片泥土腥味间他嗅到了来自于她的幽香,手中的触感提醒着他她地娇小,郝连睿忽然有了些幸福的感觉:上天竟然是在眷顾着他的呢,若怀中这人是个女子,若是个女子……定以金屋贮之。

    变故就发生在几个人走出密道地那一刻。

    店小二是血衣卫官员,据何蕊珠说是极忠心耿耿完全信得过的;饶是如此,何蕊珠还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隐隐有防备他叛反倒戈的意思。郝连睿扶着半醉的青岚,走在最后,但密道里并没有岔路,入口处又封住,倒不虞身后有什么危险。

    密道的出口是一处草棚,孤零零坐落在果树丛中,本来是秋收时候农家用来看守果园用的。已经是在镇外了,据说和血衣卫的大营相距已经不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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