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藏好身形,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幽幽道:“没有用的,母亲不会同意。”

    女子着急道:“不试又如何知道姨母是否会回转心意?”

    “你从小跟随着母亲,怎不知她心性?她决定了的事,即便是从前最疼爱的姐姐在,又何尝能说动她一次?”

    “可是……若不去的话,便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不行,我去求姨母看在爹爹的份上,成全了我们这一回,爹爹对姨母有恩,姨母兴许会答应……一定会答应!”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舅舅确实对母亲有活命之恩,只是不知母亲她……”

    他的语调低了下去,越说越是迟疑。

    我听他嗓音似乎有些熟悉,真真是悦耳极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女子的父亲应该是男子母亲的兄弟,因这时代的称呼和我所知的古代有些不同,母亲的姐妹是称姑姑的,而兄弟的姐妹是称呼姨母的。

    且抛开乱七八糟的称呼不谈,大概的意思就是,女子的爸对男子的妈有恩,女子和男子有了感情,想凑成一对,可男子的妈貌似不同意,所以女子想利用当年的恩情说动男子他妈,也就是女子她姨。

    “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去找姨母。”

    女子的衣裳擦过竹林发出窸窣的响声,我好奇地透过一点点竹缝往外瞅,只见红衣男子翩然转身,跟在女子身后离去,那张脸,竟然是——

    我恨恨地咬牙,凤羿然,你有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王府的,胸口烦闷,思绪也翻腾变幻了数次,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入眼。

    我并不认为自己在生气,凤羿然本就是我报复的对象,与他,我不会投入感情,娶他,也只是为了让凤家不舒坦。

    大青皇朝嫡庶分明,嫡出的子女可以将庶出的兄弟姐妹当奴当婢使唤,也有小部分正室无所出或无嫡女的情况,此时可设一名平夫,但平夫终归不是正夫,虽常有平夫欺负到正夫头上,但按这个社会的道德规范来讲,正夫的地位不可超越,即便是续弦也要低上一等。

    凤家夫侍众多,孩子也不少,然而正夫只生了一女一儿。三年前凤家嫡女病死,家主凤英将一名育有女儿的侍夫扶为平夫,因此嫡出的孩子又多了一女两男,但那一女两男比之凤羿然的身份,总是差了一截,也因此凤羿然的婚姻,其实代表了整个凤家的脸面。

    再说说皇家的娶夫制度,女皇三宫六院自是不提,太女可娶一正夫四侧夫,皇女、王爷可娶一正夫两侧夫,再往下,郡王翁主以及非皇族的女人只能有一名正夫,不能立侧夫,侍夫、小侍却是不限的。

    侧夫以上都要在内务府备案,属皇家亲眷,有正经名分,是主子。侧夫生出的孩子虽不是嫡出,但也登记入皇族,日后嫁娶比普通人家的嫡子还要尊贵。侍夫则不同,吃饭时不能上桌,只能在一旁伺候,贵客上门的时候不得随意露面,生的孩子也低贱。

    如今大青皇朝皇族嫡亲寥落,只剩二皇女、母王与我,其他三名王爷分别是东陵王、西康王与北朔王,却早就已不属于嫡系皇亲。

    我与凤羿然定亲最早,当初许的是侍夫之位,实是因为我是郡王,没有侧夫名额,凤家才有些不情愿地允了。现今我成了王爷,凤家巴巴地盼了我将凤羿然立为侧夫,甫得到我封王的消息便派了人到王府频繁走动,说的无非是凤家有多重视这个嫡子,凤羿然有多优秀,嫁妆准备的有多丰厚之类。母王听到最后,沉了脸斥道:“你们家主的意思莫不是讥笑我王府贫穷,贪图你家嫁妆?”

    凤家来者当时就吓得瘫软在地上,狠狠地扇自己耳光解释道:“小的失言,家主实在不是这个意思,家主敬重王爷还来不及,怎会对王爷有非议,且天下一切莫不是皇家的,凤家如何敢称富。”

    母王冷哼:“小王爷何等身份,岂容得蒙上一丝一毫的污尘。回去告诉凤英,让她好好教导儿子珍惜福分,牢牢记住什么是不该想的不该做的!”

    凤家来者连滚带爬地走了,这几日风平浪静,倒真的没再提出过让凤羿然做我侧夫的意思,今日想来,母王当时说的话或许另有深意,凤羿然与他表姐的私情怎能瞒得过母王的耳目?

    既然一切都在母王的掌控中,想必凤羿然和他表姐之间并无出格的举动,否则视我如命的母王绝不会将一个名节有损的人放到我身边。然而此刻我却犹豫了,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有必要去娶一个我不爱、也不爱我的人。

    除非真正伤害到我或我的家人,其余时候,我都是心软的。当初因月寒哥哥引发的暴怒,随着岁月的流逝与事件本身已渐渐消散,凤家固然可恨,但若不是这一次的阴差阳错,月寒哥哥早该嫁予他人了,又怎会留给我希望。

    要放手吗?

    我和他本就没有开始,又何来放手?!

    母王外出归来已是四日午后,我正在书房听商行总管事李连云汇报母王旗下的商业运营情况,在得到侍卫快马加鞭提前通报的消息后,立刻到大门口迎候。

    杂而不乱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视线中的黑点越来越多,尘土飞扬、又止,转眼间,一队人马已立于王府大门外。

    “母王!”我朝着领头的人飞奔过去,等冲到她身边,想要张开的双手终究没有伸开,只是笑弯了双眼,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母王风尘仆仆面有倦色,然而见到我之后立刻精神无比,她将手中的缰绳丢给身后侍卫,抬起手掌,在我头上摸了摸,一如儿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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