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归来,阮潋本就是一夜未眠,故而沾床便睡着了。尔后几日也是风平浪静,哪怕只是暂时的平静,她也觉得弥足珍贵。

    前一日下了些小雨,翌日便是明媚阳光,已是深秋,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萧索。

    明日便是姜羽的生辰,特意下帖子邀请她也去姜府。盛情难却,姜羽将自己当作好友,阮潋亦觉得她是自己这一世难得相处较好的朋友,故而欣然答应。

    大清早阮潋便带着采雪采月出府,便是要为姜羽挑选一份生辰贺礼。

    首当其冲,她先去的蜀锦阁,里面的首饰独一无二。虽价格昂贵,但送人还是体面的。小二殷勤的向阮潋展示新品,阮潋随意挑选了下,目光定格在那套白玉而制的头面上。

    头面上雕刻精致的花朵栩栩如生,质地上乘,小二便笑嘻嘻的道:“小姐好眼力,这副头面大有来头,是用上等的白玉制成,几十道工艺复杂,实为佳品。”

    阮潋看了看,这头面的确精致,想来姜羽也会喜欢,她思考片刻,手指了指,“那我就要这头面了。”

    小二眼见生意成了,乐的合不拢嘴,连忙道:“好好好,小姐稍等片刻,请往柜台付银子嘞。”

    阮潋走后,有个黄衣少女带着奴婢从二楼走了下来,边走边嘀咕道:“一件衣裳还要几百两银子,莫不是来抢银子的。”

    她身后的丫鬟生的老实,便怯怯道:“小姐不知,这蜀锦阁是咱们大魏国数一数二的销金窟,里面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材料也是上乘,故而价格昂贵。”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罢了,待我回府后,大哥给我拿些银子再来看看罢。”她说着说着,自然而然走到一楼打算看首饰。

    “小二,小二……”

    小二闻得呼声,忙不迭的小跑了过来,先是打量了少女一圈,虽身着绫罗绸缎,但难掩身上的小家子气。倒像是那暴发户,不像长安那些贵气十足的小姐。

    但毕竟是金主,便笑盈盈的道:“敢问这位小姐有何吩咐?”

    黄衣少女一指那空荡荡柜台,蹙眉不悦道:“我方才上楼前还瞧见那白玉头面,怎么不见了?”

    小二一愣,随即便陪着笑脸解释道:“小姐来晚一步,已经被别的小姐买走了。”

    “什么……这么快,”少女愤愤的咬牙,柳眉倒竖,“这么贵的首饰,我都舍不得买。”她喃喃自语,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及时住口,她现在又不是在平阳那小地方,不能暴露出贫穷的本性。

    小二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鄙夷,原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小姐。就说她打扮的光鲜亮丽,做派却是土里土气的。

    黄衣少女便没说什么,也带着丫鬟走出蜀锦阁,真是不舒坦。好不容易大哥高中榜眼,有出息了。特意派人把她和娘亲从平阳接到长安城来,她本以为是来享福的,哪知大哥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她肆意挥霍。

    便是方才一眼相中的白玉头面都因没有足够的银两,不知被哪家小姐给买了去。思及此,她便越发气恼。

    阮潋坐在马车里,摩挲着红色木盒,听着马车外小贩们热闹的叫卖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日子这般倒也是舒适,可不知为何,眼皮总是跳的不停,仿佛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阮潋以为是昨夜没歇息好,这才导致她心神不宁。分明回阮府的路无比熟悉,可今日却觉得格外漫长,就像一眼望不见底。

    采月敏锐察觉阮潋有些不对劲,忙关切的询问道:“小姐,您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哪儿不舒服?”

    采雪问:“小姐?”

    阮潋摇了摇头,笑了笑,“许是昨夜没睡好罢,我没事。”

    采雪板着脸,严肃的道:“小姐,这可不能马虎,万一是受了风寒呢。”

    “呸呸呸,不许胡说。”采月嗔怪的睨了她一眼。

    就在阮潋打算出口的那一刻,却听得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声音,百姓四处逃串着。而阮府的马车也为了躲闪百姓,免得马蹄踩压,马车夫急忙拉缰绳,马车一歪,阮潋狠狠撞到身后的软垫上。

    采月与采雪也是撞到在一起,疼的龇牙咧嘴,采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潋蹙了蹙眉,采雪则是艰难的爬起身,不顾左右椅着的马车,掀开车帘,就听得那马车夫一脸为难的解释,“二小姐,前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百姓都发疯似的乱跑。我们马车寸步难行啊。”

    阮潋也凑上去看了看,只见前方的百姓满脸惊恐的宛若逃命似的四处奔跑着,阮潋一头雾水,但也知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可阮府的马车却若深陷泥潭一般,动弹不得。

    马匹似乎是受到了人群涌动的惊吓,奋力的抬着蹄子,可根本无脱围之口。

    采雪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人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紧接着,不等她们反应,便听见百姓争先恐后的嘴里嚷嚷着,“快跑啊,流寇来了,杀人了啊,快跑啊……”

    像是为了证明的确如此一般,百姓们便跑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都是一些市井脏语。咒骂声此起彼伏,哀嚎,尖叫,整个街头乱成一团。

    采雪腿脚一软,瘫倒在身后的采月身上,她面色慌张的道:“我们该怎么办?”

    采月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便被人群中那锃亮的白刃惊住,想必那些打扮的与寻常百姓无疑的便是流寇。他们肆意用刀砍伤周围的百姓,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笑容,宛若是看戏一般。

    百姓们忙于逃命,四处逃窜着,夹杂着惊恐的叫声,孩子害怕的哭声,以及源源不断的骂骂咧咧声音。长安街头简直是乱成一锅粥。

    采雪道:“小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我们也快点逃命罢。”

    她话音方落,便诧异的瞪大了双眼,方才还好端端的马车夫,随着流寇的刀起刀落,首与身分离,鲜血迸溅而出,采雪吓的倒吸一口冷气。

    采月虽也是害怕,却还是佯装镇定,转身与阮潋道:“小姐,我们快跑。咱们府里的马车太显眼了,会被流寇盯住的……”

    可不等她说完,车帘被人猛然掀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那男子目光在三人脸上流连,最后定格在阮潋脸上,目露贪婪之色。

    采雪见状,顾不得害怕,冲上去便一口咬着那男子的胳膊,采月会意,“小姐快跑,奴婢们便是和他拼了……”

    阮潋咬了咬牙,但见那男子目露凶光,大刀挥起,采雪背后便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她闷哼一声,却还是狠狠的咬着男子的胳膊不松口。

    阮潋捏紧双拳,她不能辜负采雪与采月,是以跑下马车,那男子见状也奋力甩开采雪采月,追逐阮潋而来。很显然,他的目标是阮潋。

    阮潋一直跑着,她不敢回头,因为一回头便是万劫不复,跑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她肯定至少这些并不是普通的流寇,而是有人刻意针对她。那么也表示采月采雪或许能幸免于难。

    人群里哭喊声连天,那些受伤的百姓们叫苦不迭,亦是有无辜的百姓因此丧命。一半是由于流寇所杀,亦有因人潮拥挤践踏而死。总之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狼藉。

    好在长安城府衙官兵及时赶来,可那些流寇早有防备,个个丢下手中白刃,伪装成寻常百姓。任由官兵瞎琢磨也是一无所获。他们又无火眼金睛,自然分辨不出谁是百姓,谁是流寇,这下便是犯难了。

    便是奋力抓到一个流寇,只见那人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为首的官兵恍然大悟,阻拦道:“不好,快拦住他……”

    还不等众人反应,那流寇已然咬舌自尽,没了气息。

    这回更是难上加难了,本来这些流寇就伪装平民,跟随人群四处逃窜渐渐远离官兵视线。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还没打算抓去大牢审讯便咬舌自尽了。这回去怎么向知府大人交代!

    为首的官兵头子头疼不已,身后的官兵便道:“这也与我们无关,都是流寇奸诈,想来咱们回去,大人也不会怪罪我们办事不力。”

    “不,这不是流寇。看他们这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官兵头子摇了摇头,“可他们目的只是为了残害百姓吗?”

    手下那人也皱起了眉头,他也觉得事情并非那般简单。长安城的治安向来严关把守的,出入皆是要审查,此次流寇大肆杀戒,势必会引起上头的重视。

    “不论如何,我们还是先清理街道,顺便再搜查一番吧。”或许有什么新发现也未尝不知。

    百姓们的确是人心惶惶,本来好端端的在街上走着,突然就遭受无妄之灾。死的死伤的伤,被流寇砍伤追赶,简直是从地狱门前游荡了一圈,教人感到惊心动魄又令人头皮发麻。

    官兵们挨个安抚了百姓,又询问了些当时的情况,可惜那些百姓描述也是零零散散的,并无实用。官兵们便先疏散人群,没受伤的就各回各家,受伤的送去及时医治,一切都井井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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