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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卿妆寻常再明事理这时候和她讲道理也只会火上浇油,卫应看着她斜倚在手臂上张牙舞爪地消耗那盘子点心,恨极了会露出口雪白的牙,他想低头去亲亲可又畏惧上头一闪而逝精光,将他咬个对穿再硌坏了她的食欲。

    “卿妆——”

    “啊,”她装傻,扬起脸茫然地看他一眼,然后低着头继续大快朵颐,半晌才吝啬地赏他一句,“我哪儿说的不对?”

    他摇头,“太太说的每句话都在理。”

    卿妆撇嘴,将点心盘子推给他,“那你叫我做什么?”

    他很识趣儿,陪着笑道:“十来天没见到你,我很想你,想你的时候念念你的名字,往后的日子好歹能再捱捱。”

    她觉得自打有了身子以来心就变得柔软了,叫他三两句软和话糊弄地就找不到北了,可见这人有多坏,她极为嫌弃地把手巾子丢进他手里,“姑奶奶的名字能是那样好念的,先把领口子擦擦吧,血刺呼啦的看着怪瘆人的。”

    卫应顺势眯着眼睛挨在车围子上,“今日吃酒吃得多了,头晕眼发花,这一时半会手都抬不起来了。”

    卿妆翻个白眼,从他手里抢过手巾顺势拧了一记才给他料理衣裳,他觑着眼看她一丝不苟的样儿心里头暗笑,趁她不备将人一把箍进怀里来低头亲了口,“真好!”

    她枕在他心口上嗤笑,“都叫人惦记上了,好个屁。”

    卫应笑着,顺顺她毛躁的鬓发,“今日若不是有你,只怕我也不得全须全尾地出来,当日不叫你出皇陵唱戏,这半会看起来是个极不妥当的主意。”

    其实卿妆心里也有些后怕,卫应这人说是心思深沉可在忠君这事儿上有股拧劲儿,这是卫氏一脉相承的美德,如果帝王要命,他们大约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他祖父他父亲都是这个路子,到了他这辈,她以往只当他善于取舍,可惜经过登莱一战显然说明她估算有误,卫应仍旧按照父辈们的德行再往前行走。

    那么今日若不是她耳朵灵便,在徐府瞎晃悠时无意间听着有人要在御酒里动手脚,然后叫柳鹤龄给他报个信,这人是不是就义无反顾地把酒吃下去了,徐同安要他死在徐府压根儿就不会给他留求生的机会。

    为何这样破釜沉舟放手一击她不明白,但多少和曾白衣的到来有干系,至于干系多半脱是不开杨连妻儿父母遭了毒手,张介无辜被杀以及皇陵坍塌,所以卫应步步紧逼已经触到了徐同安的死穴。

    她很困惑,收起手抬脸看着他,“听说镇抚司恨不得将徐府翻个底朝天,你假装中毒出徐府之后呢,往后要做什么,你在皇陵里未必有我在外头方便。”

    他说不必,“德庆班如今的风头太盛,刚极易折,你们要暂避锋芒,我也同样,往后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罢了。明日左右无事,邓钊家的小子病症见了好转,邓钊媳妇要请咱们上家吃饭答谢,我同你一并去。”

    哪跟哪儿,卿妆被他盘弄的云山雾罩的,忽瞧他拎起手巾看从领口子上抹下来点点血迹,凑鼻下嗅了嗅疑惑道:“拿什么做的,一个丸子浸了水真跟血似的,崔宪臣那样聪明的人就被蒙住了。”

    卿妆从袖笼里倒出个小瓷瓶递到他手里,“胭脂膏子和凤仙花拿蜂蜜调了,再瞧瞧颜色的浅淡点些墨渣儿更逼真,小时候糊弄师傅玩的,后头被揍了几回就撂下了。前些天和福元班唱对台戏时变戏法儿突然想到这么个情儿,做来等以后吓唬你的,没想着到便宜你去吓唬别人了。”

    得这个老婆真跟捡了宝贝似的,聪明伶俐自不必说还古灵精怪的叫人头疼,卫应怅然地叹了声,“怨不得跟人唱对台戏那样热闹,我在皇陵里头都日日能听着声说德庆班有神仙眷顾,凭空生出活泛的花,能将日头变成灯吹成火,今儿没瞧着甚是遗憾。”

    卿妆抚掌大笑,“哪儿啊,唱戏背身的时候嘴里含块煤纸灰的包,张嘴就能给吹外头来了,旁边的人手指间夹着火折子,趁甩袖子的时候那么一点可不就着了么?生花点灯的更没什么说头,就是街头凭空一盘菜一只活猴儿的戏法儿,就那么来的,只没见过唱戏的这么个玩法怪新奇的,等人闹明白原委就没意思透了。”

    她这么说,别人不定这么想,转天上邓钊家吃晚饭,且不说邓钊那小子邓和好奇围着她直打转,就连邓钊媳妇也对她奉若神明。

    先头救了她的小子后头又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结交了这样的人她觉得甚是有面儿,前头卫应和邓钊说事,她就拉了卿妆上里屋来在炕上对面坐着给孩子缝衣裳,越瞧越觉得亲近。

    卿妆也来不及和她细说,只笑着道了谢同她一块儿说闲话,邓钊媳妇看着她的肚子越看越欢喜,“大妹子这样的身子差不离六个来月了吧,看这身子准能生个白胖的小子!我这身子也和你差不多,有了外头的疯孩子倒希望这会给外头的添个女娃,大妹子要不嫌弃将来咱们还能做亲家呢,两个打小一块长大的孩子比别家更亲近。”

    怨不得她手上的小衣裳都是女孩子的样式,卿妆抚了抚肚子笑说五个来月了,“邓大嫂子若再得个千金就是儿女双全,凑个好字,是世上再没有的福禄事。”

    邓钊媳妇道好是好,“可老天爷不由人也就罢了,这人也不能随着自个儿的心意过活,我希望有个女娃子贴心吧,我那口子和我婆儿再不肯的,指望着再生个小子好十里八乡的说嘴。”

    他那小子外头浑玩了一圈,大约是听了她们说话探个头进来,嚷嚷着要妹子,“小子又脏又臭的,还会跟我抢东西,妹子香喷喷的多好玩儿。”

    邓钊媳妇大喜,抱了小子进门隔着帘子同邓钊炫耀,儿子孝顺望着有个妹妹,邓钊不乐意,夫妻两个拌了几句嘴又各自说各自的话。

    卿妆看着他们夫妻家长里短的越发艳羡,邓钊媳妇给孩子擦了汗抱在炕上玩这才跟她说道:“可小子也有小子的好,耐摔打又皮实,就像上回吧,跌成那个样没过些日子疤都退了,要是小女娃子咱们不得心疼成什么样儿。”

    说罢了又叫了邓和来,她点着他的额头道:“你的病是姨请了那位爷爷来瞧的,如今你得劲儿了,还不谢谢姨姨。”

    邓和机灵又乖巧,趴在坑上给卿妆磕了个大头,“谢谢姨姨,希望姨姨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弟弟,我不跟他抢东西,把我的小木剑小木房子都给他玩儿。”

    卿妆笑,拉他起身,“好孩子,姨姨先替弟弟谢谢你!你也去谢谢你娘和父亲,他们每天照顾你替你的病担心,很是辛苦。”

    邓和又规规矩矩地给他母亲磕了头,邓钊媳妇满脸欣慰地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抚了番,一面哄着他睡觉,一面和卿妆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你和那位老郎中,不然我这小子不定得苦成什么样儿。前儿皇陵又出了岔子,这小子死性不改还想着混过去玩儿,我再是不肯的。”

    卿妆道确实,“如今皇陵重新修葺,工匠卫卫你来我往的再吓着孩子。”

    邓和半睡半醒地嚷嚷不会,“我胆子可大了,上回就是我把那些人吓了一大跳,他们还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举着刀剑就来了,印在墙上的影子好像我以前看过的影子戏。”

    邓钊媳妇斥他,“大人说的话你能听懂什么,人家准备打你你还不跑,看什么影子戏。”

    他们母子说话,卿妆心里却在盘算,皇陵里头的人说得都是官话,这孩子也到懂事的年纪了还有他听不懂的,难不成又是赫特的细作?这么说来,盗墓的是赫特人,徐同安和赫特勾结,他跟这事儿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卿妆安慰邓和,“等长大点了就能懂大人说的话了,但是不能听坏人的,上回那样的你就该跑,不要理他们。”

    邓和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也不是完全听不懂,有个站在地洞口的大人和我说的话一样,他说有个女人就剩口气,给她穿什么衣服就这么埋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就是好奇他说的是谁往里看了眼就被他们发现了。后来他和剩下的人说的叽里咕噜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特别凶,我就顺着另个洞口跑了。”

    孝子不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卿妆和邓钊媳妇听了遍体生寒,邓钊媳妇也不叫邓和睡了,将他抱起来疾言厉色地问:“这话你以前怎么没和爹娘说过,是你自己看见的,还是听谁说的?”

    邓和被吓傻了,撇着嘴也不敢哭,无比委屈,“我以前说话老咳嗽,再说了娘亲也没,我这会好了能说话了,就告诉娘和姨姨。”

    卿妆拍了拍邓钊媳妇的手,接茬问邓和,“你摔跤就摔在你跑出去的那个洞口么,你还记得那个洞口里有什么没有?”

    邓和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也没什么,有几个卫卫的叔叔和伯父趴在地上睡觉,我认识他们还叫他们,但是他们不理我;后来我摔了一跤头特别疼,怕娘亲和爹骂我,我也学着他们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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