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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妆笑道:“许久的事了,劳烦你们还惦记着,原想着你们都是方外的贤者,如今一瞧竟是出世为人入世做事,实在叫人钦佩。”

    卫延和卫让互瞧了眼道:“我和阿让当不起大嫂子如此赞叹,只是卫家小辈里因逊帝折了东府的温大哥哥,我恪二哥哥只一心于生意,男人只剩我和阿让赋闲,若是我们再不替应大哥哥帮衬一把,还能把担子落到临瞻临简兄弟身上不成?如此,反倒叫外人小瞧了咱们卫家,里外也不能叫应大哥哥独自担负。”

    虽说赫特已同大殷约盟,可登莱是险要之地离着赫特也不过一箭之遥,倘或哪日两国不和再掀战火也不足为奇,他们说的平和可神态里却满是一往无前的豪迈气概,当初古贤投笔从戎的丈夫志略也不过如此了。

    卿妆叫珑宁送了酒来,托袖子给他们斟上,二人起身接了道不敢,她举杯笑道:“卫家的儿郎素来只有要外敌闻风丧胆的道理,哪里有何不敢,今日只当为二位践行,待来日荣归再行为二位接风洗尘。”

    临行前卫延将一个樟木箱子送给了卿妆,“大嫂子,这里头的竹简是我同阿让素日的游记,是我们一笔笔刻上去的也杀过了青,大嫂子如今为官不得轻易外出,寻常只当打发时光的消遣。”

    卿妆福身拜谢,却不防听卫让又道:“这是一层,另则我同阿延还有件事要托赖大嫂子,倘或来日我们殉在登莱,烦请大嫂子将这箱子同我和阿延合葬了,素有马革裹尸如今简帛覆体也是桩美事。”

    她敛了笑,震袖再拜,“莫敢不从!”

    暮色四合的光景卫应下值家来,二门上和回府的卿妆前后脚,他握了她的手进门,怨怼道:“明儿你就要上内务府了,今天不家里好生歇着,见完这个又上哪儿去了?”

    “说的好似明儿我就不忙似的,迁都就在眼跟前了,上应天头件事就是祭祀,赶明儿咱们真没法见着了。”她攀住他的手臂扮鬼脸儿,“你知道卫延卫让兄弟来过,也当知道他们的心思,三太太那儿折了温大爷心里头正不痛快,如今他们兄弟再上海防东府可就没男人了,把我叫了去哭诉通才放我家来。”

    卫应哂笑,“跟错了主子爷赔了前程怨怪她当妈的不悉心教导,圣旨下过了无从更改,她闹你不过是给我不痛快。”

    卿妆笑着没吭声,上家里叫婆子送水来给他擦脸,卫应瞧她祖宗似的坐在圈椅里抻着脖子撒娇顺手把自个儿的巾子盖她脸上凑嘴去亲她,她抻手推他他不让,压在椅子里又讨了几回便宜。

    笑闹过了,卿妆这才叹口气道:“方才人多眼杂的没跟你说明白,三老爷的意思是留着三太太跟这儿伺候老太太,三太太不愿意打仗打得热闹。三太太说三老爷玩心儿重,这会家里小子们没的没流放的流放,这还有个独苗儿都上海防去了,十成是要纳妾添后的,这几天有的闹了。”

    卫应如今有了妻儿万事足,别的一概不关心,抱了孩子们在屋里晃荡了两圈儿觑眼瞧卿妆,“先头没嫁我时候诸事是不过问的,这会给我当了媳妇儿家长里短的也愿意和我说了,掏光了家底换个这,也挺值得。”

    卿妆瞪他一眼,“跟你抱怨呢,怎么就没正经了。”

    “往后我不在家,谁叫你也甭去,在家就我替你。”他把张着手的远极放进她怀里,顺带抚了把她的心口,讨来记打这才笑道:“不去正好咱们图轻省,就像当初府里只有咱们,乐得逍遥自在,三太太是老太太当初青睐有加的媳妇,留给她闹心去。”

    “当初?”卿妆哼笑声,亲亲远极神色慈爱柔和,可说出的话不饶人,“过了一年多,当初我可没忘,受的苦遭的罪这会去了正好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腆脸过来,凑近了她,“怎么,衣裳脱了嘴也亲过了,便宜都叫你占了,想造反?”

    她踹他一脚,不愿意搭理他,“臭德行,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卫应大笑,举着小姑娘逗她,“咱们姮丫头年岁还小,听不懂爹妈说的是不是,瞧给你娘吓的,你要真明白明儿爹爹给你打一对儿风火轮踩出去玩。”

    小丫头摸着他的脸咯咯直笑,卿妆无奈摇头,果真禁宫里的正经骇人都是装的,回了家来切切实实的老不休,嫁人的事儿果真不能操之过急。

    大婚告假的日子过完了,俩人照旧忙的见不着面,礼仪监素来是负责皇宫祭祀鼓乐之事,这会迁都一应都是要精细准备的,光是祭祀的祝文都改了三五回临着日子了才将将捉摸定了。

    礼仪监的员外郎捧了祭天地社稷、祖宗功臣和农蚕五神的祝文来给她瞧,卿妆逐字逐句地斟酌过了才叫送到内阁请示,复又誊写在黄绫上送进锻造司裱饰,回头再呈内阁过目才能装进匣子里封存。

    这桩事儿忙活完了还有祭祀的用瓷,虽说俱是用单色釉的仿古瓷器,但是各样式的诚方位用色样式各是不同;祭天地社稷时的黄釉瓷,祭日月时的红白釉瓷,各方所用的苍壁黄琮青珪赤璋白琥玄璜俱是要一一点验。

    更有祭祀的盛服不单是礼仪监的差事又要和六尚局同司礼监打交道,六尚局的俱是女官寻日常来常往的亲近的很,只司礼监一处有崔宪臣盘恒是不是出点岔子寻衅滋事,虽说不必卿妆出面自有员外郎笔贴式书吏们来回跑腿,但不时听上一耳朵也叫人心力交瘁。

    祭祀所有的钟鼓乐器自有升平署操持,自上回内学们被惩治了番,衙门里也消停了许多,演练祭祀所用中和乐时也格外顺利,左右忙碌到三月二十二重臣护送皇帝的卤簿出京迁都应天府。

    邺京渡口乘数十数趟宝船顺运河一路至邺京,途中安宁无所差事,皇帝下船暂居行宫,后四月初六日登坛祭祀过天地社稷祖宗才可正式挪入皇宫,这位祖宗进不得,反倒是禁宫中的各个衙门都得率先安置妥当。

    大殷原先曾定都应天府,后头世宗迁都邺京,如今却又搬迁回銮,禁宫历经俩月不停工的修缮又将禁宫后头的海子和千顷山林扩入其中,当比原先还要恢弘大气。

    礼仪监除了搬迁拾掇值房也无甚差事可做,卿妆又将祭祀的用度典仪过了番这才扳着指头数日子,今儿初四,那位皇帝祖宗正斋戒沐浴第二日,只要安稳过了祭祀入主皇宫也不当能生出什么大乱来子。

    她始终记着朱家老太太无意中走漏的风声,还有苌儿在三月十六不轻不重的提醒,祭祀是个要紧差事,不仅大殷的亲贵功臣连带着别国的使臣番邦的国主都看着呢,错过了这个往后平平顺顺再要折腾也掀不起三尺浪花来。

    她若是崔宪臣或者冯绩,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动手的好时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四月初五晚上新月半弯,她指使着人最后一回点验祭祀用度,好端端地听着个姑娘声口在叫她,她提袍子出去后拐了大半个皇宫才见着阴暗处的人影。

    着实是个姑娘,还是个熟悉的姑娘,崔宪臣身边唯一的女番子阿约。

    她就在一丛海棠树下,尖帽黑衣白皮靴挎着腰刀就那么森然地望着她,卿妆要搭话她扭脸就走了,自此再没有她的任何动静,是威胁还是提醒无从得知。

    回了礼仪监又听书吏抱怨,钦天监漏刻博士上内务府来抱怨,好端端的漏刻裂开了道缝,这要是没发觉,明儿立在祭坛上连带着内务府也得跟着吃挂落儿。

    卿妆越发心惊肉跳,找了信得过的的小太监上行宫给卫应传个信儿,结果半道叫人打了回来,小太监十三四岁红肿个脸也不敢高声直道没办成差事越发可怜,卿妆这晚上就没睡安稳。

    四月初六这日由锦衣卫开道护送着皇帝的卤簿御辇上宗坛祭祀,礼仪监将一应金银器皿香烛铁器等物交给亲军都尉,侍立在宗坛之下等候着祭祀完毕功成身退,祭天地时卿妆就听着哪儿有轻微的炸裂声,不轻不重就是有些骇人。

    她心里头犯嘀咕,微微抬了头拿眼睛踅摸卫应,他是首辅随侍在皇帝身侧,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她的举动,她看过去他正好把目光对上了。

    卫应手里的玉桓圭微不可察的晃了晃,示意她稍安勿躁,后来卿妆才明白他的意思大约是叫她听之任之的,声音越来越响直至众人都察觉了,立在日头下的漏刻一瞬间炸裂开来。

    时辰没法记了,祭祀却不能中断,卿妆离得近就觉察了冯绩眼中的戾气,大难临头是祭天的苍壁在冯绩俯身下拜的那一刻化成团火球直冲向云霄,冯绩起身直指坛下道:“礼仪监欺君罔上,于天地不敬,悉数拉下去斩首示众!”

    变故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锦衣卫的刀都架在了脖子上,那厢崔宪臣悠闲地踱出列班,“陛下,礼仪监监正不过一介无知女流,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如此紧要的时候作祟,陛下何不饶她性命交给臣审问,也好揪出同党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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