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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路莲一大早起来了,一开大门,“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刘旺闻声跑了出来,眼前的景象使他目瞪口呆。他的大门两边一边站着一个纸人,衣衫炫丽,眉清目秀。刘旺知道这是老修爷扎的金童玉女,并且已经起好了名字,男童叫快来,女童叫秋香。刘旺就纳闷了,这两个纸货人不可能串错了门,夜里摸到俺家里,一定有人捣鬼。他急得把地跺得咚咚地响。我日他娘,是谁这样霉气俺。刘旺从来没有骂过街,这一次,他竟然有些失控。我日他娘,有种的站出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刘旺的叫骂,引来了许多人,闪动的目光里,是一片唏嘘声。刘旺没有和谁弄过事呀!谁咋恁缺德,把快来和秋香摆在了他家的门口。刘旺也想,自己当干部这么多年,确确实实的一个人也没有得罪,谁会这么收拾我呢?

    王一毛就像一个小旋风,呼呼叫地旋到了老修爷的店铺门前,立定身子往里看,没有人,他又扭转了身子,立马又变成了一个小旋风。叔——叔——,连叫了几声,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老修爷的面前。

    大清早的你及慌什么?老修爷惊慌地问什么事。

    谁把你——你的秋香快来——搬到了——刘旺家里了,王一毛气喘吁吁地说。

    老修爷多少听明白了侄子的话,但还是很疑惑。他自言自语,谁那么没事干。等王一毛神清气定,才把事情给老修爷讲明白了。

    老修爷心里一哆嗦,他二话没说,一溜小跑,去了刘旺的家。

    路莲坐着地上呜呜哇哇地嚎啕,几个妇女在劝他。刘旺急了,你嚎什么?路莲骂刘旺,你当的好干部,得罪了人,让人家夜里送来了纸娃娃,霉气啊……又是绵长的哭叫拖拉出来,刘旺站在路莲面前好似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老修爷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刘旺的家门口,扒开众人往里瞧,一瞧不打紧,把老汉吓了一大跳。刘旺的大门两边站着两个貌美的纸货人,左边是金童快来,右边是玉女秋香。他们穿着耀眼的衣裙,面带笑容,好像小镇“捞一捞”饭店们两边的迎宾那样喜盈。

    我日他奶奶,这是谁办得好事?老修爷怒火万丈。

    刘旺看见了老修爷,用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眼光就像一把锥子直刺进老修爷的肌肤里,他浑身一哆嗦。

    爷们,咱们可是几十辈的老街坊,谁也没有得罪谁,平时好得没法说,这事我真的不知道。老修爷赶忙对刘旺说明这件事与他无关,让他仔细地想想有没有得罪过谁。刘旺的脑仁如同一个陀螺在嗖嗖地旋转,村里的人像一张张的照片在他的眼前不停的闪现,他老实定格不下来,他相信自己没有得罪一个,就是和谁拌几句嘴,也不至于这样的霉气自己。

    突然,刘旺的眼前猛地一亮,就像黑云里划过了一道闪电,莫不是老笨个小子……妈的巴子,昨天我和他打乱,会不会……刘旺自言自语,做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测。

    刘旺提到了老笨,老修爷也想起来了。昨天他也去了我的铺子,我数落他,他急了还踢坏了我一只仙鹤。

    刘旺听了老修爷的话,坚信了自己的猜想,弄不好是老笨个孬种和咱俩开玩笑。走,找他去。

    所有的看客都簇拥着刘旺和老修爷向老笨家里奔去。

    人群就像蚂蚁滚蛋蛋,越滚越大,到了老笨的家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老笨的娘正在剁猪草,一看这么多的人,吓得她心里怦怦地乱跳。她问刘旺,大兄弟,这是咋啦?

    刘旺的驴脸耷拉的有三尺长,问:老笨呢?老笨娘的脸好似鬼母一样。咋啦?她问,他惹啥事了?

    刘旺说,把老笨叫出来再说。

    老笨娘从屋里把老笨揪了出来,他一脸的憨笑站在大家面前。

    刘旺问老笨,那两个纸货人是你摆放在俺家门口的吧?

    老笨摸着后脑勺,龇着牙看着刘旺嘿嘿地傻笑。

    你个孬种咋这样霉气俺,刘旺怒不可遏,我日你浪娘,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老笨的腚上。老笨身体瘦小,就像一根羽毛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

    老笨的娘是一头的雾水,他叔,这熊孩子咋了。

    刘旺气呼呼地说,你问他,他办的好事。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老笨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疼得他两眼都是泪,对刘旺说,刘旺叔,你做人不地道,兴你和我闹着玩儿,就不兴我和你玩儿啦!周围的人又是哈哈大笑。

    刘旺啊刘旺,你埋汰大家这些年了,今天栽在了老笨的手里,该!

    老笨的娘到底明白了咋回事,顺手抄起了一把笤帚疙瘩,噼噼啪啪地摔在老笨的身上。

    自己的孩子惹了事,老笨的爹和娘只有去和事。老两口来到了刘旺的家门口,快来秋香依然站在刘旺家的门两边站岗放哨。

    他们把好话说了一大通,刘旺不耐烦了,从现在起谁也不能再打孩子了。这事先是怨我,不过老笨个孬种把玩笑开大了,我日他娘,我和人开了一辈子玩笑,却败在了老笨兔儿子手里。刘旺的黑驴脸上漾起了笑。

    刘旺门前两个眉清目秀的童年玉女怎么办?这是大家期待解决的问题。刘旺倒很灵巧,他说,谁请来的谁送走。毫无疑问,把这个难题推到了老笨的爹娘身上。

    事情不大,但是挺不好办。难坏了老笨的爹和娘。

    有人就出注意,烧了算了。就有人反对说,只有死人出殡才烧掉。现在没有死人办丧事,烧了恐怕不好。

    这种事在村里从未有过,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怎么办呢?大家没有注意,老笨的爹娘更没有主意。快来和秋香如同两个烫手的山芋,让老笨的爹娘扔不得,留不得。

    倒是二狗的老爹提出了一个好办法,他是哪里来的,还叫他往哪里去。咦!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大家说。

    老笨的爹举着快来,老笨娘擎着秋香,把它们往老修爷的纸货店里送。他们的嘴里还不停地祷告:秋香,快来咱们走吧,都怪俺那傻儿子惊动了你们,你们千万别和他一般样。老笨的爹娘边走边念叨,就像当年给自己的爹娘送葬一样。看热闹的人马上跟了过来,尾随在他们的身后,那阵势好气派。

    老修爷大怒,你们两口子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见过,从我这里出来的东西有再回头的?大家一想也是,哪里有退社火的。大家都是一脸洋洋得意的笑,老笨啊!你个龟孙,给你的爹娘出的难题太大了。

    老笨的爹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急的,他只好哀求老修爷,叔,你见多识广,给俺拿个主意吧。

    老修爷看了看老笨爹的一脸窝囊相,稍加思考,办法就有了。他说,拿钱。老笨的爹在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没有掏出一分钱,他用胳膊肘杵了老伴儿一下,老笨的娘赶紧地摸索衣兜,好半天才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角钱,很难为情地递到了老修爷的面前。老修爷把那五角钱攥在手里,这俩使用的人买给你们了,我这里的东西没有白送的。

    老笨的爹问,爷们,那这两个人俺咋处理?

    送他们走,把他们送得越远越好。点上香,放着炮,烧了,让他们高高兴兴地走吧。

    绝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真是高招,大家都暗暗称赞。

    一场比唱大戏都热闹的玩笑结束了,村里人还是兴趣盎然。老笨太笨了,把老修爷扎的招魂幡弄出一个插在刘旺家门前,才叫好看呢!

    老笨到底还是被他老爹揍得满地找牙,好多天不敢出门见人。刘旺踱到他家,又开起了玩笑,爷们,你牛屄,过瘾了吧——

    老笨低头嗤嗤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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