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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五章

    如麻的春雨哗哗啦啦地下了一天一夜,刘心武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时他想到的是小霞那张憔悴的脸,在眉眼之间暗含着对自己的哀怨。虽然小霞没有把老笨的死因昭示给众人,但是她把自己为老笨出殡而书写的宝幡当着众人的面撕得粉碎。其实这也向乡邻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小霞从骨子了对自己产生了厌恶。当他昏昏沉沉地进入梦里时,那个洁白的宝幡宛如一条白蛇一样游荡着进入了他的梦里。一身鳞片闪着银亮的光芒,在他的床头挺直了身子,张开了血盆大口扑在了他的身上,把他一点点地吞进了肚子里。刘心武的身体成了一个小小的肉球,一切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只有心脏在“扑扑”地跳动。他心里十分的清楚,自己完全进入了无边的黑暗里。黑暗里的他不知东西南北,只能感觉到那条白蛇的身体在拼命地收缩,他想挣扎,想从白蛇的身体里挣脱出去,他的四肢不停使唤,使不上一丝的力气。他想喊叫,喉咙里似乎塞满了肮脏的棉絮,他的喊叫没有一点声音,就像鼓槌敲打着被雨水浸湿的鼓皮。他与那蛇长时间地抗争着,猛然间他惊醒了,感到自己刚从无底的深井里爬出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他从漫长而又漆黑的雨夜里终于跋涉出来,又进入到了阴霾笼罩着的白日里。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没有丝毫停下来到意思,透过窗棂看见从灰色的天空里连绵不断地扯下来的雨丝,风把雨丝吹成了一团乱麻,星星点点透过窗棂飘落在了屋子里,他的枕边湿漉漉的,他的脸颊上挂满了凉丝丝的水滴。刘心武很难说出这些水滴是雨点还是泪珠,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充满了凄苦和酸楚。在微弱模糊的光亮里,他的那颗凄苦和酸楚的心多少得到了安慰,悔恨和自责又一次在他的心头升起。

    刘旺和自己同样都是村里的干部,为啥人家刘旺能在村里把腰杆挺得笔直?这个答案不用去寻找,明明白白地就在他的心里。他当了将近二十年的村主任,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干了哪一件对得起老少爷们的好事。秀水河边的杨树被他卖个精光,卖树钱本应该整修村里的道路,却被他全部扔进了红柳的发廊里。计划生育国家有政策,他却变着法子收拾人,所得的钱财被他挥霍一空,具体得罪了多少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凭着自己手中的那点权利,和村里的多少女人睡过觉,他也说不清楚,他所知道的只是有的女人心甘情愿,更多的女人是身不由己。

    躺在床上的刘心武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过去那些龌龊的事,件件事都是他对自己痛恨不已。

    老姚恨他,人所共知,但是老姚知道的只是自己讹诈他的那几个钱,如果他知道自己睡了他的儿媳妇那老姚该对他怎么样,刘心武不寒而栗。

    老姚的儿媳妇叫翠莲,是杨村杨先儿的闺女。杨先儿眼睛不好,天生得一双“玉石眼”。膝下无子,也只有一个闺女翠莲。杨先儿以唱坠子书为生,天天带着闺女走东村穿西村演唱。

    翠莲就像秀水河边的红聊,沐浴着阳光,滋润着雨露,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恣意地生长。她的风姿就像红聊一样的柔美,她的脸蛋就像圆月一样的亮堂,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一头秀发就像流动的瀑布一样的洒脱。

    刘心武喜欢听翠莲合着杨先儿的弦音说唱,就一部书他能撵着听,从东村撵到西村,从南村撵到北村。

    开始,刘心武确确实实是为听书,他确确实实地被书里的曲折千转的故事情节所吸引。后来,他发现说书的女子长相不一般,清脆流畅的唱腔,眼里流淌的妩媚的亮光,还有那风摆栁的身段,更让刘心武馋涎欲滴的是她那一动乱颤的灵巧而又浑圆结实的奶子。刘心武完全被翠莲的奶子感动了,在他看来,翠莲美就美在她那坚挺的奶子上,简直就是一个熟透了的细腻滑溜的香瓜。

    刘心武彻底地从缠绵的而悠长的故事里走了出来,所有的思绪都转移到了她那一双香瓜上。他的眼光似乎穿透了翠莲的衣服,捕捉到了香瓜的细白滑嫩的模样,他的鼻子是那样的灵敏,能透过衣服嗅到了那对香瓜的香甜味道。

    刘心武只是对翠莲想入非非,垂涎三尺,但是,留给他的只是不切合实际的想象。翠莲是杨村人,自己是秀水河村的土皇上,怎么也想不出接近他的理由,就是有理由也找不到制服翠莲的办法。

    尽管翠莲很漂亮,唱腔很甜美,但是在找婆家这件事上让杨先儿和翠莲犯了愁。一个唱戏的女儿,一个天天抛头露面的女子,再漂亮又能怎么样?况且她还有一个半瞎的老爹。翠莲的婚事处于两难的境地,坏人家她不嫁。好人家不娶她,拖来拖去,她错过了女孩子找婆家的最好的年华。好比车马过了站,也好比行路人错过了店家。后来,翠莲嫁了,嫁给了老姚的儿子“姚结巴”。

    是老修爷的大媒人。杨先儿和老修爷是朋友,他唱戏,他扎纸货,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手艺人。老修爷说,物以类聚,不以群分,老鸹和猪在一起,也不用比较哪一个更黑了,朋友就朋友吧!老修爷撮合成了姚结巴和翠莲的婚事,感到事情很好笑,奶奶,啥事都是天意,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谁也难逃脱老天爷的安排。

    ……嘿嘿……老修爷笑出了声,和他一个桌子吃喜酒的刘旺好奇地问道:笑什么,爷们儿!笑什么?天意!老修爷瞪圆了眼睛,天意难违,姚结巴一句话说二里地长,偏偏娶了一个唱书的戏子,小妮儿嘴吧吧叫,比巧嘴八哥还灵巧,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长配短,方配圆,俊妞嫁丑汉。

    对刘心武来说,翠莲嫁到了秀水河也是天意,嫁给姚结巴更是天意。姚家是孤们独户,到了小姚这一辈还是十亩田里一棵独苗,更让老姚闹心的是这棵独苗也没有长成支撑门面的参天大树。

    开始老姚对这个粉面桃花的女人很不放心,总是处处提防着他,慢慢发现,翠莲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其实,刘心武不止一次地接近翠莲,向翠莲献殷勤。翠莲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眼里装满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刘心武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她看的清清楚楚,知道这个男人在她身上想得到什么。翠莲看刘心武的眼神就像冬天的寒月,虽然是明明亮亮,却没有一点的温存。刘心武感到翠莲简直就是一块坚冰,在她的面前感到清冷阴森。

    机会是有的,在秀水河刘心武可以收拾任何一个年轻女人,除非你不是秀水河村的女人,或者你不打算生孩子,只要想要孩子,就绕不过刘心武的门。

    到底还是翠莲去求了刘心武。他要生育二胎,生育二胎就要找刘心武,他是计生专干,掌握着他们传宗接代的命运。本来这事应该翠莲的结巴男人去求刘心武,可是结巴男人说话慢慢吞吞,嘴里就像喊着一块永远也吐不出的山芋。翠莲口齿伶俐,这事她就责无旁贷。

    刘心武清楚地记得,翠莲找他那一天的夏夜。晴朗的墨兰的夜空缀满了明亮的星星,一弯新月挂在柳树枝头,地上铺满了一地银亮的月光,清晰地看到门前那几株月季花的叶片上闪动着露珠的光芒。月季是荷花栽的,看见了这些枝枝叶叶间含苞欲放的月季,翠莲那颗突突乱跳的心平静了下来。家里毕竟有女人,有女人翠莲就感到安全。

    荷花并没有在家,翠莲不知道荷花去了哪里。可是刘心武知道,老婆和程世举的恋情,在村里成了公开的秘密。时间久了,就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就少了闲气。要按刘心武的脾气,早把程世举给灭了,但是他惹不了荷花,只好在家生闷气。

    翠莲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刘心武村西头小庙里土地爷的塑像,一声不响地端坐在那里。屋里的电灯丝丝地吐着柔和的亮光,刘心武的眼睛在翠莲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翠莲的那双坚挺而又高耸的奶子上。盛夏,翠莲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汗衫,刘心武的火辣辣的的目光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衣服里。翠莲被他的眼睛扫得很不是滋味,猛然间好像爬了一身红蚂蚁,蜇得她疼痛难忍,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狂跳起来了。

    刘心武终于说话了,要二胎可以,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该知道办事的规矩。

    俺知道规矩,你说吧。要多少钱?

    你认为拿钱就能生育二胎吗?国家是有政策的,要是拿钱就能生育孩子,那么遍地不都是孩子吗?

    翠莲也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从小跟着爹爹在外面闯荡,什么世面都见过。眼前的这尊活神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绊脚的小鬼,无非是想凭借手里的那芝麻粒大的权力难为她。至于为什么难为她,翠莲再清楚不过了,她知道刘心武想要什么。面对着这个难缠的小鬼,翠莲马上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变得格外地冷静,她的大脑就像一个陀螺,随着刘心武这只鞭子的抽打,高速地旋转起来。不能急躁,更不能冲动,她要静下心来,看看刘心武往下怎么着。

    翠莲,我认为这一辈子你不求我呢?刘心武红艳艳的脸庞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先前俺对你说过,在你没有嫁给姚结巴时俺就看上了你,可是你把俺的热情当成严冬里的冰坨,给你说话你爱理不理,想不到吧,我这个门槛不高,却能把你绊倒。

    俺信你的话,今天既然求到了你,你就说说你的规矩吧,只要能做到的,俺尽力去做。

    刘心武听了翠莲的话,脸上的光彩活跃起来,就像明亮的湖面上跳动的阳光,眼睛里放射出了熊熊的火焰,就像火山喷发出时流淌的沸腾的岩浆,翻卷着向她袭来。顿时,她眼前一阵的眩晕,完全被一股热浪团团包裹着,那股热浪马上变成了一座山,轰然地倒塌下来,紧紧地砸压在了她的身上。这座山通体是炽热的,如同一块巨大的从炉火里掏出的铁块。一时间,翠莲就要被这山熔化了,和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当翠莲从刘心武的身下挣脱出来,看到柔和明亮的灯光下被刘心武剥离下来的凌乱的衣裳,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刘心武的面前,明晃晃的汗水和刘心武那粘稠的哈喇子在她那光滑如玉的身子慢慢地流淌着。翠莲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滴眼泪,低着头慌乱地穿好衣裳。

    她问刘心武,舒服吗?那声音是有力的低沉,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愤恨。

    刘心武没来得及回答,马上是一声清脆的响亮,就像是一鞭子抽到了他的脸上,眼前金星飞舞,耳边一片轰鸣。当他从懵懵懂懂里清醒过来,翠莲已经消失在了迷迷蒙蒙月夜里了,他马上感到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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