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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没有召开村民代表会议之前,刘旺和小绺交换了意见。秀水河岸边的土地,是全村几千人的财产。土地的所有权是国家的,使用权却是秀水河村几千老少爷们的。要把这大片的土地流转到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清楚,土地是农村最敏感的问题,不慎重去作群众的工作,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

    刘旺问小绺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小绺说,做好说服工作是最好的方法。

    刘旺说,问题就在这里,有的人情愿把地荒了,也不愿意让别人种。

    叔,假如说要是大家把那些地流转出来,你心里有数,秀水河边可是好几千亩的田地,这么多地谁来种?小绺一脸诡秘。

    刘旺毕竟在村里当了一辈子干部,对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说:哪有嫁不出去的姑娘?村里的土地撂荒的原因不是咱们村的地多得种不完,而是地太少了,少得留不住人了。别发愁,我们村委会的工作就是让大家把地种上,不荒了田就行。

    小绺听了刘旺的话,知道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小绺没有忘记,前几天村主任竞选时自己站在主席台上演讲时的那一番话,想把这大片的土地接过来,准备发展高效农业,带领群众发展村里的经济,他要闯出一条农村发展的新路子,走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道路。

    想到这里,小绺只好红着脸问刘旺:叔,前几天村主任竞选时我对大伙的承诺你还记得吗?

    咋不记得,那些讲演谁也不会放在心里,早被大风刮跑了,刘旺不屑地看了小绺一眼说,现在这社会谁不会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俺可不是满嘴跑火车,夸下海口欺骗老少爷们,要是这样,这个破主任俺还不干呢?小绺听了刘旺的话,有些不高兴。

    刘旺从小绺的话里感到小绺是认真的,骂小绺道:我日你娘,老子经过的事多了,你认为村里的事都那么好办,有时一心好意,群众会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文化人,知道“嫉妒”这个词吧,小绺,不信试试,到将来你真的成功了,有多少红眼的人非把你吃了。小子,叔在村里混了这些年了,村里人啥样俺比谁都清楚。

    叔,咱们不能再墨守成规,要走一条新路子,抛弃旧思想,从我们的田地里淘金子,大家都发财了,难道还有人骂我们?小绺说。

    好吧,小绺,叔老了,干事情全靠你们年轻人了,你说吧,你是什么意思?我支持你。

    我想把村里的几千亩地承包下来,搞塑料大棚,发展高效农业,办成高效农业观光旅游区,把外面打工的人都吸引过来,到那时,村里人不出家门就能挣钱了。小绺一本正经地说。

    小绺的话就像一枚重磅炸弹,在刘旺的身边炸响,刘旺差一点跌在地上。小绺,你说话才是满嘴跑火车,这么多田地你一人能种好,打死我也不相信。刘旺的脸扭曲成一个丝瓜条子,惊恐地看着小绺说。

    我有办法,别说是几千亩,就是几万亩又怎么了。小绺胸有成竹,很有把握地说。

    俺问你,这么多地租你怎么支付,还有,投资的钱从哪里来?刘旺疑惑地问。

    叔,俺有办法,今年的地租我今年就付清,不让老少爷们害怕。小绺的话很果断,把刘旺说的一愣一愣的。我日你娘小绺,听你的话让叔心里就像飘刀子。

    小绺与刘旺的谈话没有结果。刘旺是这样想的,这些地转包也好,大家互相帮助种也好,反正是不能撂荒,撂荒了那是最大的犯罪。至于怎么办,听听大家的意见再说。小绺一个人想把那几千亩地承包了,刘旺心里老是不踏实,总觉得小绺的话言过其实,村里的那么多田地他一人能种上,说到天边他也不相信。退一步说,小绺真有那本事种那么多地,投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赔了怎么办,那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小绺跳坑里吗?为了小绺,为了村里人,他必须稳重地去处理这件事。

    几支烟枪同时开火,村委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呛得冬梅不停地咳嗽。狐狸坐在她的旁边,故意把嘴巴弄得吧唧吧唧地响,叼在嘴巴上的纸烟上下地跳动着,烟头上闪动着红彤彤的火光。冬梅急了,伸手夺过他嘴巴上的纸烟,顺手扔在了地上。让你抽,把老娘快熏死了|狸翻着眼瞪了冬梅一下,我日,挨着你真倒霉。

    冬梅是妇女主任,就不怕狐狸这样的刁钻男人的骚扰,起身骑在了狐狸的脖颈上,让你日,边说边揉搓狐狸的脑袋,叫姑奶奶,叫不叫……想占老娘的便宜,叫姑奶奶。狐狸是小身板,冬梅是肥身材,哪能禁得了冬梅的揉搓,嗷嗷地叫着求饶。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王益民说,狐狸老弟,怂了吧,快叫吧!

    今天,刘旺没有心情和大家开玩笑,毕竟自己是支书,又是在这样的诚,不能带头把开会的严肃气氛搅扰了,就敲了几下桌子,制止了冬梅,说,好了,会议开始了。

    刘旺先讲了秀水河边村里土地撂荒是事,又讲了自己的心情。他说,我从秀水河回来,心里一直都不好受,在坐的各位都知道,二十年前,咱们大家开垦这片土地时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汗。贵福爷累得吐了血,没等抬到医院人都不行了,咱村的人为了不忘记他,就把他葬在了秀水河边。山妞叔腿上长了疮,往外不停地留血水,大家劝他歇两天他都不舍得,后来烂的露着白骨头,差一点把腿锯了。咱们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这些田地长出麦子,全村的老少爷们吃上白面馍……

    刘旺说着,眼里闪动着明晃晃的泪花。今天一大早,我到秀水河边转了一圈,看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没人耕种,俺的心快碎了,我们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田地,难道就这样荒了吗?我想,不能,荒了这些土地,我们对不起开垦这块土地的老一辈的人们,我们是对他们的犯罪。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空气凝滞起来,显得那样的沉重,刘旺点燃了一根香烟,呼哧呼哧地抽了起来。

    刘心田站起来,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刘旺,我说两句吧。刚才咱们的支书说的情况,恐怕我们都亲眼看到了,那些田地撂荒了,不只是支书一个人心痛,我心里也心痛,可是心痛有什么用呢?大家不愿意种地,谁都知道为什么,谁的心里都有一本明白账。一个人出门干半月活,挣回的钱买回的麦子就够一家人吃一年,甚至一年也吃不完。刘心田又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这样一算,就没有人种田了。

    大家都说,确实是这样的情况。秀水河边那几千亩肥沃的田地,撂荒在那里,谁看了都心痛,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旺抽完了那颗纸烟,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说,不管怎么说,怎咱们拼死拼活开垦出来的田地不能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说扔就扔了,大家一定要记住,土地啥时候都是我们农民的命根子。

    刘心田说:支书说的一点不错,以后外出打工挣不到钱了,我们还会把那些撂荒的田地拾起来,照样靠种田生活。

    刘旺说,问题是眼下咋办?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秀水河边的土地长满野草吧。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商量这件事,大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办法都说说。

    代表们都说,哪有什么好办法?那些地都有主,一人一份,谁敢当家。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浓浓的呛人的烟雾再一次升起。

    小绺才感到农村工作的艰难,明明摆在那里的事,怎么这样难解决。他原本想,既然大家不愿意种地了,流转出去不就算了,干嘛还这么麻烦?看起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小绺不得不佩服刘旺,姜还是老的辣。

    刘旺又说话了,带着商量的口吻。我有一个办法看行不行,如果大家认为可以,咱们就按我说的办。

    大家说,你说说看。

    外面有点村子实行了土地流转,也就是说,把村里的土地集中起来,让有能力种地的人统一耕种,这样,大家可以安心地外出打工,村里的土地也不会撂荒了,我看是一举两得。咱们村的荒地也流转到一个人的手里,你们看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听懂了刘旺的话,大家看着刘旺,都是一脸的惊愕,他们好像不认识了刘旺,觉得刘旺是猛然间窜进来的一个怪物,或者是刘旺突然间发烧在说胡话。

    刘心田问:秀水河边的土地一个人种,咱村谁有那个本事,不说其它的,光地租这一项谁能拿得起?

    狐狸也说,刘旺,你说的轻巧,要是那么多地流到了一个人的手里,要是再荒了,大家找谁要地租?

    王益民一直闷着头没有说话,对刘旺提出的办法他也反复考虑,流转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这里的问题太多了,他知道,别看现在那些地荒在了那里,可是要是让大家把地流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农村人还是热爱土地的,尽管现在荒在那里,大家还是把那些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子,毕竟土地是子孙万代的财富,要流转给一个人,那村里人肯定不愿意。他说,刘旺兄弟,我看这事难办,不管怎么说,流转土地其实就是让大家把手里的土地交出来,我们都是经历了世面的人,好不容易到手的土地谁愿意在归拢在一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种问题缠绕在了一起,就像一个凌乱的线团,让他捋不出头绪。刘旺解释不清,他变得笨嘴拙舌,面红耳赤,只是对大家说,反正是咱们村的地一分一厘都不能撂荒,今天解决不了,明天也得解决,只要我还管咱们村的事,我就不允许那些地撂荒在那里。

    散会,刘旺有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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