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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心烦从秀水河工地下工回家,刚踏进马二花的家门,瞧见了院子里站着胡家的几个老人。他一眼瞧见了马二花的公爹,佝偻着腰身,一头白发,活脱脱的一只晒干的红虾米。不用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却问了一句,你们杵在在这里有啥事?

    马二花的公爹是个老哮喘,自搭刘心烦堂而皇之地搬进了儿子家里他就心急上火,那哮喘的更厉害。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刘心烦的鼻子质问道:你凭什么住进这里,是不是欺负我们老胡家没有人?老汉气喘的厉害,浓痰合着口水流了出来,挂在杂乱的胡须上。

    刘心烦聚集了一天的怒火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他张口就骂:老东西,我就是住进了你们家,还睡了你的儿媳妇,你能把我怎么样?

    刘心烦的话就像一泡热狗屎糊了老汉一脸,马二花的公爹哪里受得了这般的侮辱,一身的热血直冲脑门,他的大脑里一片的空白,只觉得耳朵了嗡嗡地想,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手中的拐杖向刘心烦的脑袋抡去。

    刘心烦的身子向后一跳,很轻易地躲了过去,他彻底被老汉激怒了,扯开了嗓子大骂,老杂种,你还上天了,拳头几乎是和骂声一起出去的。

    马二花的公爹就像一片枯萎的叶子飘摇着坠落在了地上。马二花看见了刘心烦耍起了蛮牛脾气,把公爹打翻在地,无论怎么说,那是自己的公爹,是那死鬼男人的爷老子,怎能容忍她在这里撒野?她走上前,一巴掌扇了出去,一声清脆的声响,宛如一瓢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刘心烦彻底地被扇醒了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疑惑地瞪圆了眼睛,你——你打我?我就是打你了,滚!马二花怒吼,滚开!再来俺家我去告你。

    刘心烦彻底崩溃了,他觉得面前是一片闪烁的金光,马寡妇的这一耳光就是向他表白,他和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刘心烦明白了,原来,马二花只不过是在玩弄自己……

    崩溃往往使一个人失去理智,失去了理智就会使人忘乎所以,刘心烦浑身的筋骨嘎嘣嘎嘣地炸响开来,似乎要挣脱身上那另马二花厌恶的又糙又臭的皮囊,一根根的飞攒出去。他终于爆发了,一脚把马二花踹翻在地,一跨步骑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戏里的武松打虎一样。

    刘心烦的拳头砸在马二花的身上,每一下都是那样的孔武有力,好似巨大的鼓槌敲击在淋湿了的破鼓上,马二花痛苦地喊叫,那瘆人的喊叫使马二花公爹的毛发一根根地竖立起来。一股股的力量像泉水一样开始向他的胳膊上汇集,那根黑黢黢的如同熟铁棍一样的枣木拐杖高高地举起来,只听到一声闷响,大家面前溅起了一片红艳艳的血光,刘心武一头栽倒在马二花的身边,就像放倒的山墙。

    人们惊呆了,马上又从呆愣中清醒过来,老三,出事了,要死人啦!

    马二花的公爹在胡家的长辈了排行老三,他被那些白头老人们从极度的愤怒里唤醒了,昏聩的老眼清晰起来,他看到刘心烦不停地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粘稠殷虹的热血汩汩地从脑壳上冒了出来。老汉一辈子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是刘心田叫了救护车,把刘心烦拉到了医院。

    马二花公爹那一拐杖,让刘心烦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开始是刘心田在医院了伺候他,没几天,徐二妮就不耐烦了。村里人都在秀水河工地上挣钱,男人困在了医院里,说一万个理由她也不愿意。再说,兵由头,债有主,谁打了人谁去伺候他,凭什么让俺们家的人承担着伺候人的苦差事。她就去找马二花,马二花也住进了医院。又去找马二花的公爹,老汉在床上躺着,马二花的婆婆在床前伺候着,马二花刚会走路的儿子在院子里玩耍,看见了徐二妮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吓得就往屋里钻。

    徐二妮和胡家人没有冤仇,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平时处的很好,走进胡家的老屋,她尽量地压住心头的怨气。瞧了一眼床上不停喘息的胡老汉,徐二妮的怨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眉眼间闪现出来平和的光点。马二花的婆婆看着徐二妮,泪水就从烂桃子一般的眼睛流了出来:她婶子,俺是造的什么孽呀!儿子死了,还叫人家这样欺负俺?马二花的婆婆哭叫起来。徐二妮本来是想让胡家的人去医院里伺候那个该死的老五,却被胡家老太的哭叫搅得心酸,她没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安慰起了胡家老太太。

    胡家和刘家的官司简直就是一团乱糟糟的线团,刘旺越是捋顺越是凌乱,他心里烦透了,暗自了埋怨马二花和刘心烦,你们要是真想搭帮过日子,就去找镇里民政上的王斜眼,把结婚证一办,日到天上也没人管。现在好了,人家老胡家要面子,打得人仰马翻,出事了吧!

    既然事情出来了,刘旺的愿望是想把他们撮合在一起,给胡家一个满意的答案,胡家不是要面子嘛?那好办,等刘心烦伤好了,就让他去胡家赔礼道歉。刘旺是知道胡老汉脾气的,只要刘心烦低低头,服服软,没有锯不到的树,没有跨不过的山。

    马二花说,她的心里根本没有刘心烦。刘旺很是吃惊,你心里没有刘心烦咋让他搬进了你家里?马二花说,那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俺,俺有啥办法?难道你压根就不情愿,刘旺感到事情很棘手,哎!你到底咋想的?

    俺咋想的,往后只要他再去俺家,俺就去告他强奸。马二花的坚定写满了脸上,她的话就像一颗钉子钉在了刘旺面前的地板上。

    刘心烦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光是散漫的,就像死鱼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活力。马二花的样子不停地在他面前闪现,他说不出是恨还是爱。说心里话,他是爱马二花的,像戏里唱的那样死去活来,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了她,可是无论怎么讨好她,哄着她,敬着她,马二花的脸上始终都挂着一层厚厚的亮晶晶的冰霜。干活结回来的工钱,他分文不留地交到她的手里,就这样也换不来马二花的一丝笑容。特别是他把她压在身下时,她显得是那样的委屈和痛苦,冷漠得就像死人一样。刘心烦不知道马二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就努力地去寻找问题的根源,结果他发现马二花的心里还是装着他的四哥刘心武。刘心烦是这样想的,马二花就是一块坚冰,凭着自己的下力能干,凭着他那颗滚烫的心,时间长了也会把她融化了。刘心烦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她还是没有能把马二花的心融化,不但没有融化,反而是她对自己更加的冷淡。

    那一天,胡家人来兴师问罪,本来他是想把怒火压在心底,他也努力地去压制了。可是,任凭他怎么去压制,一肚子的火焰直往外窜,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和马二花的公爹动了手脚。胡老汉那一闷棍着实地使他伤得不轻,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但是,这种切肤之痛没几天就消失了,慢慢地对胡老汉的愤恨也淡薄了。令他难以忘记的是马二花那一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打在了脸上却疼在了心里。刘心烦被马二花这一耳光扇得清醒过来,他大骂马二花对自己过分地绝情。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挣钱,一分都舍不得花,交给他贴补家用,却换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就像狗一样的被撵出去。刘心烦的冰冷的泪水流满了胸膛。

    透过愤恨的缝隙,刘心烦还想寻找马二花对自己那一丝温暖的阳光,她设想着她会念一点情谊,会到医院来看望他。刘心烦想起了一句老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两个毕竟同床共枕了几个月的时光,马二花在怎么绝情,也不至于不来瞧他一眼吧!所以,马二花能来医院看他,成了刘心烦的唯一期盼,那种期盼就像星星望月一般。

    一个月过去了,他眼前只有大哥刘心田苍老的身影晃动着,哪里看见了马二花姣好的面容,刘心烦仅存的一点念想也消失了,巨大的愤怒如同厚重的云块压在了心头。马寡妇,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他的眼珠子突兀起来,满脸的肌肉扭曲着,牙咬得吱吱作响,嘴角处流淌出殷红的血。

    大哥刘心田在这段时间了理顺了这里的事。老五刘心烦做事也太欠思量。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地住进一个寡妇家里,到哪也说不出道理来。他说老四你也别太任性,我问你,人家马二花到底喜欢你吗?如果马二花反咬你一口,你好好想想吧,到时候就是跳到黄河里也难洗清。

    她敢反咬我一口,反正我就这一条命,等我伤好了,我就要了她的命……

    刘心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怎么说呢?自己不可能领着刘家的人去和胡家的人拼命。街坊邻居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是非曲直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怎么化解刘家与老五的矛盾,解开这个疙瘩,那只有找刘旺和小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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