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辆华丽贵气的轿子停在了将军府前。

    领头的红衣太监恭恭敬敬的给蓝夫人行了礼,道明来意后,将蓝家大小姐请入了轿中,往宫廷而去。

    蓝清儿仍是着了一袭白衣,轻尘难染。

    她本就是气质容颜无双的女子,精致苍白的脸庞没有表情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青丝如瀑水随晨风飞扬起舞。

    她以前也从未进宫,今日却着了一袭素白衣裳,引得宫女太监侧目而侍,只驻步打量着她便觉得这后宫佳丽妃嫔万千于她面前倒成了庸脂俗粉,哪及她一投足一举手间的清贵无暇貌美惊艳,只那高雅冷贵的气质这深深宫阙便无一人能够出其左右。

    那红衣太监引她到了一处宫墙转角,便听到了如铃铛般清脆的笑声,一串接着一串的笑声涌入耳朵里,煞是明媚,同这阴沉清冷的深宫格格不入。

    刚转过拐角,便瞧见了那墙院内原是一群明艳如花般的少女嬉戏玩闹。

    那些少女都是一模一样的宫女装扮,可却没有其他宫女的沉默寡言沉稳阴霾之气,反而处处透出了无忧少女该有的明媚活泼,笑声清脆动听。

    惟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深紫色的衣裳,打扮的颇像塞外女子,在这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她的双眼被白巾覆盖了,伸长了双手要去抓身边的宫女,大概是怕自己摔倒,便走得很慢。她一直无法捉住别人来替代自己,可脸上仍是灵动明艳的笑容,一点也没泄气,一点也没有不耐。

    头上的紫色珍珠随着她的步子椅,偶尔有珍珠碰到了一起,便又发出了清亮的声音。

    有个宫女跑到了房梁下,紫衣少女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便顺着脚步声要过来抓那宫女。

    那宫女猫腰一躲,轩辕紫便抓住了梁下的白衣少女。

    轩辕紫笑得得意:“终于让本郡主给抓着了吧。”

    她伸手解开覆眼的白巾,眨了眨漂亮明亮的眼睛,抬眼看着被她抓住的人时,倒是吓了一跳。

    她比蓝清儿稍微矮了一点儿,不由得抬头打量着自己冒冒失失抓住了的人。

    “小六子,”她看着那红衣太监纳闷道:“宫里来了位这么漂亮的小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被她唤作小六子的红衣太监连忙站出来温和的笑了笑道:“郡主,这位小姐是蓝大将军的女儿,清儿小姐。”

    轩辕紫啊了一声,眼神里透出了亲切:“那不就是死猴子的妹妹了。”

    蓝清儿的眉眼里露出极少见的柔和,似乎也很喜欢眼前的紫衣少女。

    “紫郡主。”她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

    轩辕紫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又上下打量了一会,然后笑着哼了一声道:“我说那只死猴子为什么长得还行,原来有个这样美极的妹妹。”

    一旁的红衣太监显然和轩辕紫关系不错,他顾不得礼数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郡主,你这话可说错了,少将军要是听了,又得跟你吵嘴了。”

    哪有人根据妹妹长得美丽而说哥哥长得还不错的?

    亲近的宫女西乐拉了拉轩辕紫的袖子:“郡主,少将军不是长得还行,是很好看,是少有的美男子。”那张小脸红透了一片:“少将军这么好看的人,其他人都夸得上天了,就郡主你老爱贬低少将军。”

    “你们这群死丫头,”轩辕紫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故意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一个个的都被那只死猴子勾了魂了。”

    西乐满脸通红娇若桃花,“哪有啊。”

    正在嘻笑间,廊前走来一个中年女子,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麻木。

    她微微躬身:“郡主有礼,蓝小姐有礼。”

    轩辕紫的脸色一变,不复明媚:“疏月姑姑,疏月姑姑你不伺候着皇后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听不出分毫感情:“回郡主,皇上早朝未下,一时半会的恐不能接见蓝小姐,娘娘担心蓝小姐闷得慌,所以命奴婢来请蓝小姐到凤仪宫小坐。”

    向疏月将眼睛看向了蓝清儿:“蓝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轩辕紫将蓝清儿拉到了一旁,小声的耳语:“清儿,清儿,你去了凤仪宫要小心点,皇后一向不喜欢将军府兵权过重,你说话时留些心,小心得罪了皇后,宫里的人都有点怕皇后。”

    那模样,仿佛同蓝清儿是熟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眉眼间看不出丝毫生疏。

    蓝清儿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没理由的,她很喜欢这位郡主。

    将目光看向皇后的亲信向疏月,向疏月的脸上神色淡淡,麻木至极。

    是以,蓝清儿还未见着皇帝,便先见到了整个南域国里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向安晨。

    凤仪宫的富丽堂皇是这深宫里仅次于皇帝的正心殿的宫殿,华丽却不艳俗、堂皇不失庄严,端端然是一国**所居之地。

    凤仪宫内檀香浮动,暖香一殿。

    凤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贵妇,她的头顶上没有凤冠,只是头发盘起插了两支珠花金簪,一张略施粉黛的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华美的眼角并没有一丝皱纹,年轻时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那一双眼睛,黑如琉璃珠,深邃似旋涡,不怒自威,那里面藏着无尽的深暗,将贵为皇后的尊贵和庄严散发的淋漓尽致。

    这个南域国最为尊贵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淡若清水,微微倚在凤椅抚手上,手捧一卷经书。

    蓝清儿走到大殿中央,垂首敛下眉眼,缓缓躬身施行:“蓝清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仿佛才看见蓝清儿似的,她依旧微椅在凤椅上,眼睛盯着少女的背脊淡淡的道:“蓝小姐免礼。”

    她的神情冰冷,声音微凉:“谢娘娘。”

    凤椅上的女子将手里的经书放下,神情中带了三分身为皇后的威严和锋利:“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即便这话有些锐利冰冷,却丝毫听不出刻薄,露出的尽是皇家的矜持与尊贵。

    蓝清儿的瞳仁里划过淡淡的冷韵,却依旧抬起了头,视线平直冷淡。

    皇后向安晨看到她的容颜时,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她起身走下玉石台阶,停在蓝清儿的面前。

    右手白晳纤长的手指,忽然伸向蓝清儿的眼睛,去势之快,几乎让人以为那双眼睛会被毁了似的。

    然而,那只手却停在了蓝清儿的眼角边。

    蓝清儿的脸色淡然清冷,那只猛然伸出的纤纤细手似乎对她没有半分影响。

    皇后忽然笑了,她的手指依旧停在少女的眼角,笑声回荡在大殿眼里却听不出丝毫暖意,一片冷然深暗。

    笑声猛地嘎然而止,她盯着白裳少女淡然却清澈的眼睛,声音中微带了丝冷意和轻挑:“不愧是蓝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眼中没有一丝惧意,淡然清冷。”

    蓝清儿微微抬眼,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话。

    向安晨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收回了手:“倒是个美人儿,当得起帝都第一美人这名号。”她转身,黑色的锦袍划出了优雅的弧度:“犹其是这双眼睛,淡然清冷,漂亮的极了。”

    蓝清儿皱眉:“娘娘赞誉了。”

    “做个妃子伴在皇上的身边,倒是委屈了。”

    蓝清儿纤眉一沉:“皇后娘娘,说笑了。”

    向安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陪本宫去御花园瞧瞧吧,这些天,御花园的花倒开得格外好。”

    “是。”

    将真实的情绪隐于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头一次感觉到了有些许压抑。

    皇后向安晨,是她见过最厉害女人。

    三四月的天,正是花开时节。

    御花园内,芬芳四逸,百花争妍。

    折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蓝小姐是个聪明人,本宫就不拐弯抹角了。皇上欲纳蓝小姐入宫为妃以巩固皇室同将军府的关系,蓝大将军定然舍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生的青都消磨于这深宫内,舍不得爱女委屈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违逆皇上的意思,蓝大将军倒得颇费些心思了。”

    蓝清儿微怔,这个女人,说话还真是不拐弯抹角,可字字句句,都能够感受到锋芒锐利。

    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行来了一个背着十二支羽箭手挽银色大弓的少年。

    他站在十步开外微微弯腰,语气冷淡不卑不亢:“属下参见娘娘,蓝小姐安好。”

    蓝清儿看了看他,以前虽然未曾见过他,却仿佛知道他是谁。

    神机营历任最年轻的统领,也是宫中最厉害的神箭手,冥天。

    皇后嗅了嗅手中的牡丹花:“免礼。”

    向安晨将花递给身旁的向疏月,漠然道:“皇上下朝了?”

    “是。”那些羽箭冷冷的贴着他的背脊:“皇上请娘娘同蓝小姐至锦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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