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猫九殿下

第164章 没有人能够左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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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猩红的眸子,臂弯之间的白衣男子,已经永远的沉睡了。

    忽然之间,他静静的笑了,笑得无声无息、笑得哀凉无望。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抓住向上攀爬的藤条,他已经坠落在万丈深渊里,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拿哄女人的招数来对付你……”他痴痴呆呆的笑了,“倘若能够用哄女人的招数对付你,轩辕尊……怎么还会有四年的折腾……”

    双眼中带着一种没有人能够明白的透明痛苦,那坛烈酒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艳丽红袍全湿。

    “所有人都觉得我恨你,连我自己……也觉得我是恨你的……”

    “轩辕尊,只有天知道,我很害怕……你恨我……母后害死了苏贵妃,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

    “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你以为我恨不得你死……”

    “这四年,我们都白活了……真是笑话……”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永远沉睡的白衣男子唠叨一般。

    “若是未曾生在帝王家,又会如何?”

    “等到了奈何桥遇见了孟婆,就讨下一碗孟婆汤喝下,一饮……忘尽前尘。”

    “来生投胎到平凡之家,远离这些宫庭朝野,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你……”

    “你更适合做一个隐逸之人,守着一方田野,守着……一世安宁。”

    “结束了……你已经解脱了……”

    他的唇边挂着透明的笑容,然后他伸出他颤抖的双手,将永远沉睡的白衣男子抱了起来。

    这样的一副画面没有任何的怪异,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仿佛他抱着他,红衣男子抱着白衣男子,是理所当然一般,异样的协调、安和。

    他的手臂很稳,像是将整个天下都放在了臂弯里。

    “轩辕尊,从我们出生到现在,二十一年了。”

    他垂下了眉眼,轻轻嗤笑,“七岁到十六岁,九年兄弟,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四年仇人……你说,为什么我会记得这样清楚,明明你已经死了……你死了,也不放过我么?”

    “你死了还要我将这些记得清清楚楚,轩辕尊……你太狠了……”

    “你死了……仍旧不愿意放过我么?”

    他细声呢喃,低语如泣,“轩辕尊,我都记得呢……”

    红衣飞扬的男子抱着白衣沉睡的男子走到外院时,外院已经站满了许多人。

    顾正首来回踱步似在为一些事情焦急,大院里站满了安王府的下人,他们老老实实的站着不敢轻举妄动,整个大院里唯有蓝清儿是坐着的,她的神情仍旧镇定到极致,然而她轻轻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安王府的下人看见红衣男子抱着永远沉睡的白衣男子走出来,他们惊愕的叫了出来,“王爷……”

    顾正首和蓝清儿几乎同时有了反应。顾正首冲上前几步,当他看清楚红衣男子怀里面的人时,微微一怔;蓝清儿一身白衣飞荡静静地站在桌前,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望,她似乎已经知道白衣男子再也没有了呼吸一般。

    安王府的下人指着红衣男子愤怒的大喊,“你……你把我家王爷怎么了?”

    “你说轩辕尊么,”低首看着怀中没了呼吸的温润男子,他竟然笑了笑,他的语气淡漠得像是根本什么也不在乎,“他死了。”

    蓝清儿浑身一怔,蓦地跌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纤纤细指揪衣襟,胸口难受的可怕,像是忽然之间无法呼吸一般。她的眼角,一滴透明的眼泪划过精致的脸庞垂落在冰凉的石板上,然后是更多的眼泪,垂落。

    那个谦谦诚然却高华俊儒的男子啊,那个笑意温润如玉却带着淡淡忧伤的男子啊,那个永远温和儒雅的男子啊,终究、是去了。

    “在下失礼,请小姐恕罪。”

    “这丫头虽说是清贵淡漠,但身体却是极羸弱的,偏偏她的病也怪得很,这许多年来竟无一个大夫能根治,反倒有越来越严重之势,让儿臣好生心疼。”

    “你以为,锦林殿的话都只是作戏吗?”

    “很奇怪,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清儿,我感觉那个孩子还活着,等我去寻他,你信么?”

    “我会好好的心疼他,把他放在手心里来心疼,我会把我对他的心疼连同着母后对他的心疼一起给他,他会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希望他是尘世里最幸福的人。”

    “你如花的岁月该如一个千金小姐那样明媚温暖,干干净净的去爱着一个优秀的男子。”

    “清儿,你现在已经不能够直呼我的名字了,你该叫我皇兄,或者哥哥。”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听了有多满足?”

    “你呀,总是让人那么心疼。”

    “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你这一声哥哥了。”

    “清儿,我很高兴在我的有生之年寻到你,也很高兴你能唤我一声哥哥,我这一生,已经很知足了。”

    那温润如玉,举世无双的白衣男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只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触摸到他,只能怀念。

    那个温润高华的白衣男子,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红衣如火的男子抱着没有了呼吸的白衣男子走到蓝清儿身边,他将白衣男子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薄凉的笑了,“蓝清儿,他死了……轩辕尊,死了。”

    透明的眼泪如线条一般滴落在白衣男子的脸上,白衣少女伸手触碰着那张没有了生气的温柔脸庞,她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灵魂一般,轻轻的唤,“哥哥……”

    “哥哥……”

    悲伤由这样一个芳韵无双的少女哭出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悲伤仿佛,入了心骨。

    冷眼看着这一幕,红衣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顾正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男子的神色,只觉得喜怒难测。终归他还是走到男子的身侧沉声道:“王爷……”

    红衣男子微微转脸,看不出半分悲喜。

    看不见喜怒情绪,顾正首小心翼翼的措词,“王爷,蓝夫人逃走了,将军府的其他人……”

    沉默了半响之后,终于有一道冰冷的没有半点温情的声音响起,连残忍和噬血都没有,唯一有的,便是没有任何的温情。

    “杀。”

    白衣胜雪的少女浑身一怔。

    “轩辕傲,你是个魔鬼吗?没有心的魔鬼吗?”

    “魔鬼……怎么会有心呢?”他垂眉看着那个已经永远没有了呼吸的男子,“我,没有心。”

    左胸膛里曾跳动着的心,早已经坠下万丈深渊,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王爷,”顾正首始觉深冬寒冷刺骨,“安王府的下人……”

    那双漆黑的瞳孔扫过一张张他曾经算的上熟悉、如今还能叫得出名字的脸,他薄凉的笑了笑。

    “安王在地底下,总归……也是需要人照顾的。”

    顾正首一怔,明明云高风轻,却犹觉冷寒入髓。

    顾正首终是低声说道:“老夫,明白了。”

    “轩辕傲,”泛着冷白的手指抓住了那艳丽的红袍,“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会要了多少人的Xing命,会有多少不愿意离开这个尘世的人永远离开这个尘世,就像哥哥那样……永远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让这些人下去照顾他,不是很好么?”他伸出手,轻轻的拭去了白衣少女的眼泪,温柔的模样、温柔的笑容,都仿如那个白衣男子在世,“你不知道你温润如玉的哥哥,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会,然而……他分不清盐和白糖、睡着之后爱踢被子、梳发之时会将头发绕在木梳上……这样的他,怎么能没有人下去照顾他呢?”

    她透明的眼泪如一颗颗珍珠,垂落的无声无息。

    “轩辕傲……你丧心病狂……”

    他眸如漆黑色明珠,却是无比温柔的笑了。

    “你信不信,本王让整个临阳城的百姓给轩辕尊陪葬。”

    “你是为了哥哥,成了残忍的刽子手么?”她终究,垂泪。

    他脸上的温柔忽地僵硬。

    “不是。”

    “这样的否认……真的会让你好受点么?”

    他将她拉起来,扣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去。

    “没有人,能够左右我。”

    然而无人明白,此时此刻他目光中悲悯,到底是在悲悯自己,还是那个沉睡的男子,或者是这个安静的世界。

    白衣少女回过头,那双已无法视物的眸子里倒映着白衣男子沉睡的温柔容颜。

    “哥哥……”

    她终究,泪流满面,满目凄楚。

    “烦请丞相,”轩辕傲停下了脚步,声音孤寂,“将安王的遗体运回宫中。”

    “是。”

    “封锁安王府,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整个安王府都沉寂了下来,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安王房间的木桌上……”他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苍古的空灵,“有一物件,请丞相带回宫中。”

    顾正首将头垂的更低了,“是。”

    薄暮西沉,夜色缓临。

    红袍飞扬的男子站在长廊上,静静看着孤月。

    整个宫廷一片静寂,悄无声息得几乎没有人息。

    “王爷。”

    顾正首缓步停在他的身后,他微微弯腰双手捧着一个锦盒。

    红袍男子垂眸,视线落在了锦盒上。

    “有劳丞相。”他声音轻缓,静静地接过锦盒。

    顾正首垂眸,静静的退开了。

    木制的锦盒上面雕刻的小小木槿花,是那个白衣男子生前最为喜爱的。

    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蓝色的册子。

    他的眸子,忽地变成了苍古的孤独。

    锦盒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本兵书。

    兵书的名字叫,《丘子兵法》。

    恍恍惚惚间,他竟将那个白衣男子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也梦寐已求这本兵书吗?”

    “兵书你收着,这是……我费了很多工夫才拿到的。”

    “练兵布阵的事情我不太明白,这本兵书……本就是为了你才费工夫去得到的。”

    那一日的情景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便是那个白衣男子的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目光浅浅静静的样子;眸中带着一抹受伤却语气示弱的样子;白衣飞扬中语气温软的样子……都清清楚楚。

    蓝色书册封面上的四个字像是燃烧着的烈火,几乎将他的眼睛灼烧。

    他伸手抚摸着那四个字,轻轻的笑了。

    他的笑容和白衣男子一模一样,温柔、儒雅。

    “结束了……你已经解脱了……”

    而我的禁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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