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嫔妃的目光下,梅儿一溜烟儿似的逃出了畅音阁,皇后在心里暗恨皇上一心偏袒着自己的丫头,却又无计可施,宸妃恃宠而骄,没好气地怨道:“台上的假尼姑逃下山去寻她的情哥哥去了,台下的真尼姑也溜了,接下来怕是没什么好戏看可喽!”

    皇上面色一沉,嗔道:“说什么呢?好戏多得是,何止就这一出呢!来来来,咱们接着点!”

    梅儿离开嘈杂的畅音阁后,快步走出长宫的正门,独行在西六宫冷清的长街上,立时觉得耳根子边儿清净了许多,心想:若非皇上故意找借口放自己出来,此刻定还在戏园子里头受气呢,不尽真心感激了皇上。

    远离了那喧闹、勾心斗角的是非地,方才抑郁的心绪总算好了许多,梅儿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径直朝延福宫方向大步走去。

    长宫和延福宫两座宫殿同在西六宫的左侧,相距并不算太远,才转过两个弯儿便到了,此座宫殿和太妃太嫔们所居的寝宫浑然连成一片,若不是久居宫中的老人儿,定是不会知道这里居然还住着一位妃位娘娘。

    旁人的宫殿,白日里都是宫门敞开着,而这位贤妃娘娘的延福宫却总是一年四季宫门紧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没人住呢。

    梅儿打江南返京初次入宫时,曾特意暗访过贤妃一次,当时她还在禁足期内,两姊妹只身匆匆说了些叙旧的话,待这次回宫后,只在竹香小宴上见过,后因心绪不佳,懒得见人,还未专门拜访过,心里多少有些歉疚,眼下就要再见,不矩想起儿时与素琬姊姊的种种好来,心中升起一阵温暖。

    梅儿这样想着,走上前去,轻轻叩响了那锈迹斑驳的门环,朗声向里头叫道:“奴婢奉旨求见贤妃娘娘!请开宫门!”

    少时,听里头传出一声娇滴滴地回应:“来了!来了!”随着话音走来一个丫鬟,近前隔着门缝儿问是哪位?梅儿又再郑重报上了名号,还特意说是皇上派她来请公主去畅音阁听戏的。

    那丫鬟听清她说是御前的梅儿大人,便立刻拉下了门栓,敞开了小半扇宫门,探出半个身子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着速速浅施一礼,额首问安道:“梅儿大人好!延福宫吉儿在这儿给您请安了!您来的可真是不巧,我们公主一大早儿就去竹香馆凝香小主那儿去玩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这叫吉儿的丫鬟,是贤妃的陪嫁丫鬟,打小就和素琬在一起,情谊非同一般,其实梅儿之前是见过她的,只是时隔日久,总有些生疏了。听了这话,梅儿稍感失望,额首还了一礼后,道:“那你家娘娘在吗?”

    吉儿笑道:“我们娘娘曾吩咐过,说要是见梅儿大人来了,务必要请进宫来坐坐的!请大人千万不要推辞!否则要是我们娘娘知道了,可要是怪罪奴婢办事不利的!”

    梅儿听了这话,心中涌现出一丝温暖,暗道:看来素琬姊姊还是十分惦记我的。遂道:“哦!既如此,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就要跨进门坎儿,忽又觉着哪里不对,有缩回脚来,心想:我与素琬姊姊虽是儿时要好的姊妹,可如今姊姊毕竟贵为贤妃,按理说总要通报一声为妥,便问吉儿:“你确定不用去先知会一声,再引我进去么?”

    吉儿十分笃定地道:“瞧您!真的不用啦!大人只需随我进去见娘娘就是了!”

    梅儿见她这样,也暗笑自己太过谨慎了,便道:“那好吧!请头前带路!”说着再次抬跨进门去。吉儿见她答应了,忙笑着将她往里头引。

    梅儿边走边随口问道:“你家娘娘近来身子可好?和月桂公主相处的融洽么?”

    吉儿回道:“对旁人不能说,但大人可不是外人,实话跟你您说,我们娘娘身子一向身子康健,和月桂公主也很是合得来,眼下我们娘娘正在后园花棚里侍弄花卉呢!”

    吉儿边说着话时,总不时偷瞄着梅儿的脸去看,梅儿见她样子喜庆,不尽玩笑问道:“你这丫头是鼠猫的吗?我脸上又没咸鱼!你总使劲儿瞧我做什么?”

    吉儿“扑哧”一笑,羞道:“早听闻皇上身边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女侍卫,不但武功盖世且姿色绝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因此就忍不住多看几眼,大人可莫要怪罪奴婢才好!”

    梅儿摇头笑着自谦道:“许是皇上身边少有女侍卫吧,因此才凸显了我的特别之处了!其实论武功和相貌,宫里比我强的多的是呢!”

    吉儿道:“单论或许是吧!可两样加一起的就只有梅儿大人独占鳌头了!”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上次梅儿来延福宫暗访时已是半夜,根本没留意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此时晴天日朗到可以好好欣赏一番,二人你言我语往里走,这时已穿过正殿走向后园,这一路走来,梅儿怎么看都觉得这里压根儿不像是妃位娘娘所居住的宫殿,不说养心殿,和皇后景仁宫、宸妃翊坤宫的奢华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比竹香馆那儿还要狭型冷清了些,不但少见到下人走动,布置和陈设更是陈旧简陋,倒有些像清心殿。

    这是因贤妃打小就喜欢低调清净,才一入宫便被委屈禁足了两年之久,解禁后除侍奉皇上外,极少抛头露面参与后宫的热闹,此时后宫的嫔妃们几乎人人都在陪着皇上看戏,唯独她一人在自个儿宫里闲闷着,晓是她也知道,争宠对她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又收了个养女陪着,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进入后园,梅儿见眼前出现一座暖棚,吉儿掀开棉布门帘请她入内,梅儿低头钻进棚子,立时觉得一股潮热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花草芳香袅袅,满眼的绿色在早时节可不多见,定是用了暖炉之法,抬眼见贤妃一身园丁的装扮,正和一个丫鬟在侍弄花草呢,梅儿忙快走几步过去端端地行下大礼问安:“御卫梅儿见过贤妃娘娘,给您请安了!”

    贤妃见是她来,忙笑着过去拉她起来,亲切地笑道:“你总算来了,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这么客气,不如咱们还是像儿时那样,以姊妹相称吧!”

    梅儿起身,嘻嘻一笑,道:“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梅儿遵命便是,素琬姊姊一向可好?!”

    贤妃笑道:“这样才对!吉儿快看座上茶,这可是本宫的难得的贵客呀!”

    “原来梅儿大人同咱们娘娘还是旧识呢,难怪娘娘闲暇时总提起大人来。”吉儿说着话,已同两一个叫祥儿的丫鬟搬来椅子给她们坐,随后又张罗茶水去了。

    梅儿坐下后,才又仔细环视了一下花房内的景色,但见地上栽种了许多名花异草,高处还有吊兰、藤蔓垂绕着,身边不远处一株“宋梅兰“开得尤其娇丽多姿,正应了那句:瑶池异草五福开,艳冠梅数百年,一寸丹心香万代,人间赞道宋锦璇。

    梅儿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一派绿色,炭炉上煮着香茗雾气缭绕、沁香怡人,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挑源一般,心情顿时分外舒畅。眼下虽已出了正月,可外头的冰雪尚未消融、仍是咋暖还寒的,而这里却是一派意盎然的景象,真心忍不住赞叹起来。

    贤妃将手里的养花工具交给一旁的丫鬟,褪下围裙坐定后,叹息一声,苦笑道:“哎!姊姊命运多舛,一入宫便遭遇了禁足,百无聊赖之下,只能靠养些花花草草来消磨时光,最后竟有了这意外收获,别看它们开得娇艳,可终不过都是些温室之花罢了,总不及你这朵梅花傲雪。”

    梅儿知她一语双关,笑着回道:“百花凋谢时才独显了梅的气韵,可毕竟不如海棠芬芳!”说笑过后,将话头一转道:“难得娘娘能以苦为乐,真叫妹妹是好生佩服!”

    贤妃道:“无论宫里宫外、逆境顺境,只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就会泰然处之的,如再有几个闺中良伴,此生便也无憾了?那日有幸参与竹香馆小宴,我见妹妹和珑小主、公主等人相处得十分融洽,真是让姊姊羡慕啊!”

    梅儿道:“哦!我与那珑妹妹是早年在江南结识的,谁知竟一见如故,成了推心置腹的密友,她人颇机灵,远胜梅儿百倍,若有什么难事,找她一说,总能得到开解。”

    贤妃道:“说得没错,那日她送公主入驻我这儿,虽只少坐聊了一会,便知她极有心计,将来必成大事。”

    这时,吉儿端来一个托盘,里头盛着几样精致的茶点、果品和一壶茶水,放下后,后指着那些花样各异的香饽饽,道:“我们月桂公主最喜欢娘娘做的点心了,每次都是吃不够的,这会儿趁着公主不在,梅儿大人先尝尝鲜儿吧!”

    梅儿自入宫以来,一直侍奉在圣驾身边,如今虽被晋为御前侍卫,可终究还是奴婢,除了在竹香馆时感到自在些外,大多数时都还要谨小慎微的,无论见了哪位主子都要行礼问安,而此时在贤妃这里,却是备受尊敬,很有家的感觉,可素琬毕竟长梅儿五岁,加上她心Xing沉稳,总不像在同龄姊妹跟前儿放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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