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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闸北一夜

    闸北,地处上海华界,与公共租界毗邻。上海铁路总站坐落于此,京沪铁路、沪杭铁路、淞沪铁路在此汇集。闸北区工商业发达,为上海华界市民聚居最多的一个区域。更不巧的是,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即设在了靠近闸北的天通庵车站的四川北路底。

    上海之战,闸北首当其冲。1月28日晚11时,淞沪会战首先在闸北天通庵车站打响。由于该车站只有少量警察守备,不战即溃。晚1150分,盐泽幸一下令全线进攻,并夸下海口,称四个小时攻下闸北。日军兵分三路,一路由通天庵车站进击通天路,袭击京沪铁路终点站北火车站一路由秦关路口日本小学出发,沿路西进,呼应攻击北火车站另有一路由虬江路北上,直扑北火车站。

    三路日军,每股约五百兵力,配二三装甲车为前驱。日军攻势的意图十分明显,取上海北火车站,段京沪、淞沪、沪杭交通线,然后再各个击破,取闸北占吴淞。

    上海由第十九路军第七十八师驻防,闸北驻兵为该师第六团千余人。攻防双方,人员配备达到151这一配比,基本与整个淞沪会战的中日双方投入作战的人员比例吻合,武器装备,日军远远优于。

    28日晚1130分。中日军队在闸北区开始交火,日军发动第一波攻势。战况异常激烈,中方战线几度差点为日方所破,终在预备队赶上后,恢复阵型。

    29日凌晨1:30分。日军增援部队1700人赶到,发动第二波攻势。双方争夺阵地,达六七回合,血战两小时,击毙日军100余人,毁装甲车5辆。有参战士兵回忆称:在日军猛烈的冲锋下,我士兵一步不退,用手榴弹和敌军对掷,用刺刀和他们相格。不时轰然一声,敌我双方士兵都碎身了。

    29日上午4:40分。日军出动飞机,轰炸中队阵地与民房。

    29日上午5:30分。在飞机轰炸的配合下,日军发动第三波攻势。因日军飞机轰炸,闸北区多处着火,火热灼伤皮肤,战士则以湿毛巾蒙面,坚守阵地不退。有前两次日军冲击的经验,中方先守后攻,逆袭敌军,并迅速肃清闸北日军。其中班长华中兴、钟国强带领两班士兵,从宝兴路一直追赶敌人至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附近,震惊日本司令部人员。

    29日上午8:00分。在地面攻势受阻的情况下,日军再次出动飞机对闸北进行轰炸。虬江路、宝山路等处起火,烟雾蔽天。

    日军对华界中国居民区的轰炸,致使大量平民伤亡。日后日本天皇的阴谋一书作者戴维贝尔加米尼如是谴责日军的非人道行为:

    全世界还从来未看见飞机大规模轰炸平民所造成的结果。这时的闸北,模模糊糊地反映了后来在广岛出现的惨景。数以百计的妇女和儿童被炸得粉骨碎身。盐泽海军上将从此一“屠杀婴儿的刽子手”而闻名于西方。

    闸北之战,是为开战之初战。但凸显的是淞沪会战中,中人的整体风格。十九路军抗日血战史料作者如是称颂闸北之战:

    我十九路军前线的官兵,当此大敌当前,一发千钧的刹那间,自然而然的把我们数十年来所谓的“匹夫不可夺其志”“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的民族精神,和最近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战而亡不愿束手以待毙”的军人决心,尽量发挥倭奴徒恃物质的优美,欲以征服我中国民族,事实上是不可能的请看这初夜抵抗的战况和以前作战的经过,我们可以自信了。

    闸北之战,开创了两个先例。其一,是惨痛的先例,即飞机轰炸大规模杀伤平民,确如戴维贝尔加米尼所说,这一毁灭性的军事打击,开启了二战中大规模军事轰炸平民的先例。其二,单以战役而论,第十九路军在闸北第一天的保卫战中,经受日军三轮攻击而始终坚守阵地,可谓惨胜。同这一战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树立了第十九路军的军威,更破除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失去的胜利

    中日会战上海,不仅中民物资受损,英美列强的利益也难保,日本借上海战争以吸引列强注意力的目的,达到了。1月29日,英美紧急调停,同日,蒋介石南京政府向国联就闸北事件申述,要求国联干预日本在上海的侵略。当日晚,淞沪会战出现首次休战。

    1月29日晚的停战,于南京政府,是真实心意求妥协,于日本,不过是缓兵之计。休战,仅是作为更大规模的战争序幕。在一个短暂的休战之后,中日双方的全力交战展开了。

    闸北一战,轻狂的盐泽幸一损兵折将,未得尺寸之进展,引起日本海军部与天皇关注。遂决定继续增兵上海。第一次增兵,至2月3日,日本援军大批抵达上海,其中陆战队7000人,战舰14艘,飞机20余架。与此同时,第十九路军也调第六十师换防第七十八师,调整部署,重点防御日军再次进犯。2月3日,战斗再次打响。4日,日军再次猛攻闸北,战况较28日夜更为激烈,至5日,再次击退日军攻击。于是,日军决定更换主帅。

    第一次淞沪会战中日军第二任主帅为野村吉三郎,时任海军中将,擅英语,为日本海军军官佼佼者,曾在巴黎和会上充任日本代表团海军随员。野村替代盐泽,不仅统率原在上海侵华日军,还增加了以三艘巡洋舰组成的第三战队,并负责指挥陆军的先遣部队久留米混成旅团。

    野村于二月八日到达上海。是日下午,即在舰队和空军掩护下,派陆战队一个大队在吴淞张华浜铁路码头登陆加以占领。接着久留米混成旅团在当晚同一码头登陆完毕。第十九路军因兵力配置有限,在张华浜方面并未配重兵,日军轻易登陆。

    久留米混成旅团登陆后,向蕴藻浜一带阵地发动猛攻,激战四日,未获丝毫进展。二月十三日上午,大雾迷漫,下午雨雪交加,久留米混成旅团在烟幕掩护下,在纪家桥方面强渡蕴藻浜成功,守军第六十一师第一二二旅张炎部就地抵抗,战况激。迄下午七时,张炎率部反攻,击敌侧翼,敌纷纷向南岸撤退,而南岸之敌,认为是我军渡河夜袭,猛加轰击,致使退却之敌遭受重大伤亡。此役不仅使敌一举占领吴淞的企图陷于破灭,且使号称劲旅的久留米混成旅团遭受重创。

    同日,日本陆军主力第九师团开始在吴淞铁道码头登陆,至十六日,该师团登陆完毕。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为陆军中将,于二月十四日接替了日军陆上作战指挥任务,成为一二八战役中日军的第三个主帅。与此同时,第五军张治中部到达前线,于二月十六日编入战斗序列,为左翼军,担任江湾以北经庙行至吴淞一线作战,右翼军的第十九路军担任江湾含江湾至闸北一带的作战。

    植田部署完毕后,于二月十七日向蔡廷锴提出通牒,要求我军向租界外撤退二十公里,蔡廷锴当向蒋光鼐请示如何答复,蒋说:“用大炮回答它。”断然拒绝了日方的要求。接着日军在全线展开进攻,试图寻找薄弱环节,并一举突破。二十二日,庙行之役,是为决战时刻。当天日军以全力攻击第五军庙行阵地,一度突破第八十八师防线,情况危急之际,八十七师孙元良旅正面出击,同时以第八十七师宋希濂旅由纪家桥渡河抄敌侧背。在三方面猛击下,日军溃退。此役,激战一昼夜,日军中间突破的计划以失败告终。战后,日军称“庙行之役为一二八战役中最激烈的一战”。

    庙行战役后,日本内阁于二月24日决定再次增派两个陆军师团善通寺第十一师团和宇都宫第十四师团来上海,改由白川义则大将担任统率上海全部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新司令官。

    一月中四易主帅,一次比一次投下更大的赌注,说明日军战略上完全陷于被动,战术上也陷于狼狈境地。

    白川义则出任司令官之后,不再正面寻求决战,而决定实行迂回战,并在淞沪正面战场的后方浏河登陆,企图通过大包围,一口吃下第十九路军与第五军。

    三月一日,日军发动全线总攻击。当晚蒋光鼐、蔡廷锴在迫于后援无继,侧背受到威胁的困境下,决定十一时作战略撤退,将左翼军撤至嘉定、太仓之线,右翼军撤至黄渡、方泰之线。当晚,撤退部署详细,出其不意,全师而退。

    三月三日,日军陆海军最高指挥官白川、野村分别发表声明,称“中队业经撤退,帝国臣民安全及租界和平已得到回复,战斗行动即予中止”。此后迄五月五日淞沪停战协定,淞沪战场,除发生局部战斗之外,基本趋于平静。

    回顾整个淞沪会战,中队计有十九路军与第五军两军参战,总兵员5万人。日军由第三舰队、混成第二十四旅团、第九、第十一、第十四师团组成,总兵员约7万人。在战争的准备、武器配备、人员上,日军皆占绝对优势。这注定是一场奇诡且悲怆的败仗,日军的海军部与陆军,向来意见不合,这一次却难得“精诚合作”,联合对驻上海的第十九路军发动攻势,而作为防守方的中国,从始至终,只有第五军张治中将军请命上阵协同十九军抗日,其余驻防江浙的中队遑论全队,皆按兵不动,观望成败。

    然而,就是这局部性的两个军,顽强抗战三月余,杀伤敌军近万人,使日军三换司令四次增兵。淞沪会战中的中国两军,以寡敌多,以弱撼强,进退有序,攻守得当,终因后勤补给匮乏、援军不至而败,是为淞沪会战之最大遗憾。

    1932年5月5日,国民党南京政府与日本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允日本在吴淞、闸北、江湾及引翔港等地区驻军。由此,上海成了日本侵略中国的战争跳板。五年后,全面抗战爆发,上海再次首当其冲,第二次更大规模的淞沪会战爆发。

    在时间序列与战争序列上,第一次淞沪会战,上承1931年“九一八事变”,下衔榆关抗战、热河抗战、长城抗战、察哈尔抗战及绥远抗战。“九一八事变”,东北军数十万人,不放一枪一弹,弃国家之土地民众如敝履,群情激奋,举国蒙羞。“一二八事变”,十九军首创抗日,且多次重创日军。中国之有抗战,自十九路军淞沪抗战始。

    在对于淞沪会战的回顾中,笔者认为,战争之胜败,夹杂诸多战争之外的因素。对于日本方面来说,第一次淞沪会战,至最后,几乎倾尽全力。而中国方面的抵抗,则先是以十九路军为主,而后由新编的第五军协助参战。也就是说,第一次淞沪会战的最大特点,是以局部对抗全部之敌。这一战争状态,与近四十年前的中日甲午战争相仿佛。

    从甲午战争至1931年,这一时期的中国政治的特点,是中央权力不断被削弱,军阀政治不断产生的过程,同时,这一时期的政治内容,也是不断反抗割据军阀政治的过程。1912年,新共和国创立,南北妥协,是对于中国分裂的一次回应。1927年,北伐战争同样是对于军阀割据的反抗。但困扰民国政治的根本问题,民国本身显然没有能力解决。

    在第一次淞沪会战过程中,第十九路军的出现,本来是国民党宁派给粤派提供安全的政治筹码。也就是说,相对独立的第十九路军在当年的主要使命,在于充当两派力量能否表面联合的政治缓冲地带。而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日本的出现,只能是暂时搁置宁派与粤派的内部斗争。因其暂时搁置,所以有宁派表面愿战,而实际按兵不动以保存实力。粤派求战,实际无兵北上的局面。由此,第一次淞沪会战中的“抗战”,在宁派与粤派的政治较量中,多数成了宣传上高调的政治比拼。

    可能的胜利,在内耗中消耗殆尽。国民党民国的政治未来,一如民国前十七年的军阀时代,在失败中不断暗淡。“黄金十年”,属于文人骚客的纸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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