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在京中可当是一流世家,一直屹立不倒。现任长宁侯乃是帝王心腹, 连最看重的兵权都可托付一二, 封天下兵马大元帅, 遥领天下武事。虽然这职衔更多是一种荣誉虚衔, 没有多少实权,只是帝王摆在军中的象征,代帝王行事。但是只握在手里那部分就不容小觑,在京中勋贵中是极少数能对上文官仍不落下风的人。

    同时他还是永平帝的连襟, 嫡三皇子尚还要喊他一声姨夫。三个儿子中, 大儿子任禁军副统领, 而二儿子进了京郊大营现为校尉。而小儿子则是走了科举晋身之路, 外放为一地知州。

    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的是外祖康国公府的世子,如今是生儿育女一家美满。小女儿嫁的就是永宁侯世子,可惜早逝,如今遗留下一儿一女。

    如今家中长孙女早已定亲瑞王嫡长子,明年就是婚期, 是未来的瑞王妃。家中子弟都大有出息, 各有职位, 长宁侯府可谓是赫赫扬扬, 大有鲜花着锦之势。

    韩重携儿女拜见过长宁侯夫人, 送上礼单,彼此勉强客套了几句,就将一双儿女留在后院, 自去见过长宁侯。

    这对前岳母女婿彼此相见相厌,长宁侯夫人痛感小女儿早逝,顺带着看世子不顺眼。而世子也是不喜长宁侯夫人倚老卖老,行事固执霸道,心下也是不耐烦。

    长宁侯今日并没有上朝,他是一个威重严肃的老人,眉间的皱纹很深,显然平时思虑颇深。

    永宁侯世子一来就被迎到了书房,长宁侯一袭常服,正独自烹茶,下人早已被打发了出去。

    “见过岳父!”韩重抱拳见礼。

    “来了,坐吧!”长宁侯沉声道。

    “是!”韩重也不推辞,一掀长袍淡定的在长宁侯对面坐下。

    长宁侯执起茶壶,亲自为两人倒上清茶,慢悠悠道:“上好的君山银针,尝尝!”

    说着先执杯饮了一口,韩重也不着急,顺着长宁侯的意思悠然品茶。

    半晌,韩重放下茶杯道:“岳父善于茶道,小婿是个粗人有如牛饮,倒辜负您的好茶了!”

    长宁侯一笑:“茶水本来就是拿来解渴的,何须一定要品,只要它能落得人口,就是这物的好处了!”

    放下茶杯,长宁侯感慨道:“你是个好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今你得陛下重用,前程可期,只可惜萝儿无福!”李萝就是世子前头妻子的名讳。

    韩重低头垂眸:“是小婿无用,倒累的岳父母伤心了!”

    长宁侯摇手:“哎,时也命也,怪不得你!你岳母也是太过珍爱女儿,以往行事难免偏激,你不要放在心上!”长宁侯也知道老妻前番行事不妥,以致两府有了嫌隙,更是在韩维的身上招了永宁侯的不悦,两府少有走动!

    韩重立即正色接言道:“岳父何出此言?我在外有赖您照拂,家中儿女更是都得府上照看,疼爱有加!家中父母及小婿对岳母只有感激的,万不敢有他想,如今特备礼前来致谢,岳父可千万不要误会!”

    是不是的长宁侯心里有数,当即摇头不提。长宁侯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将心比心,他也定然是希望长孙能握住军中根基,顶门立户。奈何老妻爱惜爱女独子,不舍得看他吃苦,他看韩维身体弱,也就默认了。

    如今,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外人看长宁侯府是蒸蒸日上,长宁侯却知道并非如此。因着他手里已经有部分兵权,圣上就不可能把太多的筹码放在一家人之上,如他的长子最多一个禁军副统领已经做到了头,上面压着的的才是帝皇真正信任的人。

    而且长宁侯明显的感觉到近年来陛下越发乾坤独断,对自己也越来越疏远,没有早年那般推心置腹了!

    这不得不让长宁侯警惕,要知道他们长宁侯府一家背后的是三皇子瑞王,长宁侯早把宝押在了瑞王身上。不说瑞王是中宫嫡出,天然的具有身份优势,是为正统,本身就比其他的皇子更具继承大位的资格。而且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劣迹,虽然才干在诸皇子中不突出,但也不是蠢人,他想不出永平帝要舍弃没有争议的嫡子令立他人的理由。

    抛开这些,长宁侯府和瑞王还有姻亲关系,没有弃瑞王而另选他人依附的道理,无论从哪方论,选择瑞王都是最好的出路。

    而今韩重归来,眼见就是一方实权大将,长宁侯自然是希望能引为强援,同为瑞王助力。也不得不开口缓解两家紧张的关系,幸好,他们还有韩维和韩敏兰为纽带,这层关系也不是轻易能断开的。

    长宁侯身在朝中,很多消息自然也比别人得到的快,意味深长的道:“你父亲前日上了折子让爵,想必不出几天必有消息,本侯在这里先恭喜你了!”

    韩重垂眸掩住神思,主动为长宁侯倒满杯中茶:“是父亲厚爱了。想当初父亲即早早为我请封世子,我承爵后,也当效仿他老人家,封维儿为世子,到时还请岳父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长宁侯一顿,探究的视线扫向韩重,凝声道:“当真,你不后悔,维儿可是将来要走科举晋身之路的!”

    韩重面不改色,沉声道:“自然。维儿如果能科举有成,立足朝堂,未尝不是家族的另一条出路。就是不成,将来继承爵位只要能维稳守成,带领家族平平安安走下去,就足够了。小婿乃是肺腑之言,岳父明鉴!”

    韩维这性子注定是走不了军中之路的,那就让他承爵又如何,真正的话事权从不因一个空乏的爵位而定。

    “好好,那就依你而言!”长宁侯高兴的不是外孙的世子之位定下来,而是这说明永宁侯府还是没有和长宁侯府离心。

    当然等到日后长宁侯听到韩维被送进齐王府作伴读,当即就狠狠摔了手中的杯子,这乃是后话不提。

    长宁侯府招待韩重用了午食,韩重就告辞而去,韩维和韩敏兰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来长宁侯府,被长宁侯夫人强留了下来。韩重就吩咐二人留下多住几天,自己一人回府。

    回到府中稍一歇息,接了叶婉婉,拉着礼物又去了诚宁伯府拜访。

    叶婉婉坐在马车里,世子在一边骑着马,一行人前往诚宁伯府。

    诚宁伯是个胸无大志,也才干缺乏的人,一辈子不显山露水的就过去了。最爱的就是鉴赏字画,爱好风雅。生了个儿子也平常,谋了个闲职,平日只是督促着几个儿子用心读书。家中继室只生了一个女儿也业已嫁人,也懒得折腾,因此一家子平平静静的度日。

    反正在叶婉婉的眼中,娘家都是不错的好人,也乐意回娘家!

    韩重很顺利的拜访了现岳父一家,虽然不甚热情,但是看在女儿的面上,诚宁伯还是客客气气的招待了这个第一回上门的女婿,只期望女儿一家团圆后日子能和顺。当然还是世子看着不太好惹,即使心里有不满,胆小的诚宁伯还是忍了。

    韩重面上也甚是恭谨,大家和和气气的吃过茶,就起身告辞了!

    却说韩缜一早就去上学,惦记着前头的许诺,当真使人找了一瓶好酒送给谢琦,就当是请过了。

    谢琦看了看,也毫不客气的收下。

    早上告一个段落后,韩缜习惯性的站起活动活动身体,远眺窗外以保护眼睛。韩纭以等到解放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放风,韩纬认真的守着座位默念书本,而韩云静被小厮带下去更衣了。

    倒是只有韩云清像是小尾巴似的,看韩缜做什么就跟着着做,学得有模有样的。这孩子平时有些内向寡言,也不爱说话,却对韩缜有着出乎意料的依赖,喜欢跟着他,

    等到下堂课开始,谢琦照着个人不同的进度安排课程,然后该背书的背书,该练字的练字。

    韩缜的课程比起其他人超前太多,为了不影响他人,往往是则了旁边的静室单独讲授。

    今天谢琦开始讲得是《论语》,帮着韩缜梳理以往不甚明了的地方,从头捋一遍。

    等讲完一节,谢琦停下,韩缜忙殷勤地倒茶递上:“老师,喝茶!”

    谢琦接过茶先喝了一口,两人趁着空隙说起了将书肆改建为图书馆之事。如今已经着人买下‘书香阁’附近的几间铺子,那几间铺子位置偏,平时生意寥落,也不过是勉强维持收支。要拿下它们不过是时间早晚,那几间现在店主还不松口,无非是想多谈价涨钱!

    等买下来后就是将房子打通扩充,同时现在也可以着手买入更多的书籍,以后才好布置。

    在此期间,韩缜认为可以派人制作宣传的单子,使人广而告之,到时人人都得知有这么一处可无偿提供便利的‘图书馆’,顺带着帮谢琦扬名,是他在文人圈中刷足好感度。

    等有了足够的名声,筹建中的‘树人学院’就有足够的名气可以吸引生源,使得学院顺利开办。

    要知道谢琦他们不是简单的想办一所蒙学书院,而是要从京城所有的私塾中脱颖而出,他不但是最大的而且还得是最好最专业的,起码要做到占据京城一半的生源才是他们的目标!

    那样必然竞争激烈,如果真的成功了必然会击垮一大批的私塾,不过韩缜认为优胜劣汰是天经地义的,绝不会有不忍心。

    如果这些人中足够优秀的话也可以吸收来当老师,起码经验丰富,比招收生手学子强多了。其余的本身不是秀才就是举人的,有家有业的,也许艰难点,绝不致日子过不下去。

    对了,他们得从现在起还得培训一批老师出来,不能无证上岗,既然要做了就从一开始就做到最好!记下这点。

    而且学院还可以多采取措施吸引生源,比如对那些家贫的施行奖学金制度,如果成绩优异的还可酌情免学费!反正韩缜还能想出一些手段。

    而老师就从哪些贫寒学子中招聘,他们也是最需要赚钱机会的人。

    而最能接触到这些学子的地方,无疑将是无偿开放书本的‘图书馆’,而谢琦就此对韩缜先前提出的无论士农工商,不限高低贵贱男女老幼皆可踏进‘图书馆’想法提出异议,

    谢琦道:“我觉得这条不如免了去。‘图书馆’既然是读书人地地盘,放其他人进来,就怕到时有人觉得有辱斯文,反倒扰了清净!”

    韩缜却不能苟同,反驳道:“怎么就有辱斯文了,一帮学子又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了,还不是一样的吃饭睡觉,有什么两样?‘图书馆’是免费开放的,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公平相待。我又不要他们的好处,占了便宜还敢叽叽歪歪嫌东嫌西,他们怎么就那么矫情呢,欠他们的啊!愿意来就来,嫌脏了他们高贵的体面,那就别来啊!”

    他不屑地挑高眉宇:“真的有这种人,那说明他的见识心胸也就到这儿了,我还真看不上,不来更好!”

    真的有野心能力,却被自身资源贫乏家境困苦限制住的人,才不会管这些,只会紧紧抓会如饥似渴的充实自己。而那些愚人,又何必在意呢!

    韩缜又说谢琦:“老师,你不会也作此想吧?”

    韩缜知道谢琦骨子里最是傲气清高的人,这也是如今社会的通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主流思想,看不起其他不读书的人。

    谢琦道:“我只是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即使你挂出了告示,宣告这里人人可进,但是有几个愚昧无知的人敢踏进!”谢琦觉得他是做了无用功,认识字的人自然会进来,不认识字的进了也没用。

    韩缜坚持道:“这是一种态度,有高低贵贱之见的是人,而书本,知识却是公平的对待每一个想靠近它的人!”

    而且照韩缜的意思,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先将逼格抬高,名声先刷起来,独立特行也是一种手段。而且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这种行为并不算太出格。

    韩缜还劝说谢琦:“老师你能建第一座‘图书馆’,将来史书上必有你的一笔。既然立志将奉教育为事业,那立足就更要高远,将它当作毕生追求的大道来奉行,岂不闻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行非常事,立非常功,方能成就大道,当抛开世俗偏见,施恩于众人,谁能说将来会如何呢,只要有能帮到一个人,到此就是老师的功德!”

    不怕没有目标,就怕目标不够高大上,就该往圣人的方向使劲,帮助那些读书人不过是锦上添花,能让那些目不识丁的人开化,做到普及教育,那才是圣人之道!

    谢琦轻点他,无奈道:“不知道你一个小孝童,哪来如此多的想法。我看你倒是很有圣人胸怀,很是亲民仁心!”

    韩缜嘻嘻笑:“那可不敢想,我还盼望着老师开宗立派,将来为座下大弟子就可!”

    两人又删删减减的讨论了一番事宜,估摸着想成功没有一二年不可成事,因此也就静下心来慢慢筹划。划分好时间表,到时按部就班施行即可!

    韩缜还好,反正还小,能办就办,不能也不急!

    谢琦先前有些心急,恨不得立马就广收学徒,学院遍地开花。如今也收敛心性,索性先安于府内夫子一职,致力于尽早把韩缜赶下场应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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